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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暗算無常死不知(上)

  • 云海無極
  • 周伽童
  • 3895字
  • 2022-08-05 10:00:00

開寶五年二月,空聞山上香樟濃茂,桂樹常綠,草色青青。新年剛過,聞空山莊門前的香樟樹上掛滿了祈運的桃符,迎風擺動,剎是壯觀。有的字一撇一捺工整俊秀,有的字如孩童般歪歪扭扭,有的是“望夫常歸”,有的是“望父常回”。

推開聞空山莊的青漆玄鐵大門,能看到山莊各處忙碌的身影,不多不少,共三十七人,都在為今日媒婆上門做準備。這一年,薛荻年方二八,到了說親的年紀。無奈她性子倔,一直不肯服從家中的安排。誰知這回她聽媒婆說要為吳城鎮四海鏢局的韓豐年說親,心頭一喜,天還未明便開始梳洗打扮。

“小姑,羞羞。”三歲的薛檀樅趴在門邊歪著頭看。

“樅兒敢笑話我,等你將來長大了娶媳婦,手足無措,看姑姑怎么笑話你。”

“為什么要娶媳婦?”薛檀樅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因為要把喜歡的人一輩子拴在自己身邊呀。”

薛檀樅聽得迷迷糊糊,正要提問,便被母親一把抱起來,“我的小祖宗,你不聲不響跑這來,教我和奶娘一頓好找!”

“娘親,我剛才夢到了仙女,就追出來了。”

“什么樣的仙女?”

薛檀樅點點頭,“忘記了,但她告訴我,將來我會變得很厲害。”

“你這孩子!你爹一個人讓我操心都不夠,你要是子承父業,我非離家出走不可!樅兒,江湖啊,有什么好的,終日打打殺殺,也沒有永遠的贏家。”

“娘親,我困了。”薛檀樅皺著小臉,很快便在娘親的懷抱里睡著了。

看著兒子英俊可愛的臉蛋兒,薛夫人知足一笑,“小妹,我找人打聽過了,是韓豐年主動求媒婆拉得這門親,今天準成!”

薛荻看銅鏡里自己的臉蛋紅的厲害,忙用纖手捂住,“長嫂,快別說了!他見了我反悔怎么辦!”

“傻丫頭,這婚事長嫂說成就能成。今年談成親事,我會盡快籌備過禮,明年擇期把你嫁出去,穿鳳衣戴鳳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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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故,薛荻在今夜想到了十八年前的往事。

她手提著燈籠,坐在樹下的一塊大石上。模糊的燈火忽明忽暗,像一團跳動的鬼火,眨眼間便將青春吞噬干凈。她感慨萬分,那些懷念的記憶、溫暖的觸感、心靈的碰撞,真的一去不返了么?

“坊主,前方探報,謝無雙一行人已經駛入知返林。”

“好!叫姑娘們即刻準備,守株待兔。”薛荻打起精神,發令下去。

剛下過雨,夜路難辨,土路泥濘,擋不住謝無雙那顆急于歸家的心。子時,謝無雙、孟松雨乘坐的馬車駛入知返林,孟松承、賀然及兩名屬下騎馬護送在旁,馬蹄聲、車輪聲驚起千百鳥獸。

馬車搖搖晃晃,擔心二人身體吃不消的孟松承提醒道:“再忍耐片刻,穿過這個樹林,便是平坦的官道,可以一路直通臨安。現下夜晚山林多有霧障,切勿貪快,一切謹慎為上。”

深入密林腹地,忽然傳出輕細暗語,分不清是人是獸,時哭時笑,詭異非凡。迎風而進,迷障叢生,難以視物,一行人不得已減緩了行速。

謝無雙忽然捂住胸口,深喘不斷,氣道痛如針刺,裸露的皮膚布滿紅疹,狀若過敏之癥。

“謝姐姐,你怎么了?”孟松雨發現了她的異常,驚呼出聲,“停車!”

孟松承匆忙下馬跳上馬車,查看謝無雙的狀況。

“呼吸……不上來……”說話這件事對于謝無雙來說逐漸變得困難。

“是不是道路顛簸所致?”

窒息的感覺令謝無雙感到陌生,但她不愿在此耽擱,便輕搖頭,“我……沒事,繼續……趕路吧。”

沒有大夫的診斷,孟松承深感不安,“也許是霧障引發的過敏之癥,這癥狀可大可小,我們繞路走。”

馬車轉而向西而行,大約走了三里,迷障逐漸消散,前方出現一片空地。這片土地原本生著樹木,但如今地面上只有短粗的樹樁,觀察樹木的豁口,顯然是幾日前剛被砍斷。哭泣的聲音順著樹樁傳來,前方十余名身穿孝服的女子正埋頭燒著紙錢,潮濕的木頭在燃燒時噼啪作響,空氣中飄來刺鼻的嗆味,處處透露著蹊蹺。

顯然,半夜三更,這些人憑空出現在這里,正是繼霧障后等待他們的路障。

賀然在孟松承的授意下,驅馬上前,問道:“家中有事急召,需借道而行,敢問各位可否讓路?”

十人漠然地抬起頭,火盆的光亮從下而上照亮每個人的臉龐,滿臉的鬼畫符就像纏繞的黑色水草,生出的殺意令賀然心頭一震。

“哥哥……”孟松雨掀開簾子,囁嚅出聲。

“小雨,別怕,越是喜歡裝神弄鬼,越是心虛。”

十人邁著詭異的碎步繞過賀然,圍在馬車邊上,一同俯身行禮,用戲腔念道:“小女子紅春樓邊鈴兒,見過謝三小姐。”說罷,齊齊向空中撒光所挎竹籃里剩余的紙錢,“很快,便可以兌現你對我的承諾了!”

孟松雨最害怕神鬼之說,喃喃道:“邊鈴兒?是一年前紅春樓意外死亡的妓女,生前同謝二少爺往來甚密……”

謝思玄做過的渾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每一件都不甚光彩,簡直是自甘墮落、敗壞家風。一年前,她主動出手幫謝思玄平了這檔風流事,沒想到邊鈴兒竟然上吊身亡。

謝無雙心里也害怕,耳邊全是自己的心跳聲,“你們想要什么?為什么借邊姑娘之名?”霧障一散,她的氣息恢復如常。

十人反倒向前一步,圍得更密,道:“謝三小姐騙得我好苦,送來安胎藥,誰知等來的是一碗紅花湯。胎兒見閻王,吾也不偷生。”

“我本是要留她一命,未曾料到她是這樣的個性。”謝無雙放低姿態,很快想出一套說辭。

“不管謝三小姐如何抵賴,終究是害了兩條人命。”

事實上,邊鈴兒妄想嫁入謝家,在謝無雙的勸說下依舊不知進退,謝無雙不敢拿家族聲譽作為賭注,只有先下手為強。

“是我考慮不周,實屬無心之過。”悔恨的眼淚從謝無雙眼中滑落。

謝璞院向來心善,孟松承認為邊鈴兒之事絕非謝無雙有意為之,便解圍道:“邊姑娘若有未了的心愿,盡可光臨乾元山莊找在下商討。眼下我等有要事急于趕路,煩請各位讓路。”

十人將路讓開,手臂一指,“想往前走,就要看你們的本事了。”幽火叢叢,將前方的樹林照亮,依稀看到一具具白布包裹的尸體吊在樹上,越發令人毛骨悚然。

馬車繼續向前,跨過空地上熄滅的火盆,來到裹尸林前。

從前方飄來的惡臭令孟松雨和謝無雙干嘔不止,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孟松雨腦子里一閃而過,問道:“哥哥,你瞧這些尸體該不會都是真的吧?”

“的確是尸身腐爛的味道。”

“她們雖然給我們讓了路,可怎么看都像是落入了她們的后招。前方裹尸林如此詭異,哥哥,不如沿路返回改走水路可好?”

“無論我們走哪條路,都會落入她們的圈套。”

“這些是什么人?”孟松雨問道。

“要是沒猜錯,我們一直尋找的薛荻馬上就要出現了。賀然,原地保護小姐和謝三小姐,我去去便回。”

孟松承驅馬踏入裹尸林,拔劍出鞘。濃黑的天穹下,數道晨光垂落,迸發出炙熱無比的光線,照亮整個裹尸林,密密麻麻的裹尸不下百個。它們姿勢不一、死狀不同,不乏有四肢不全、五馬分尸的恐怖姿態。定睛細瞧,裹尸胸前還標記著名字,隨便一掃便看到邊鈴兒、管一飛、張展、煙云……等等,都是被謝璞院制裁過的江湖人。

“是巫蠱之術!”謝無雙害怕的喊出聲,“松承,別往前走了。”

天空開始飄落數不清的紙錢,原本在身后的十人消失了。

“紙錢上有字!”孟松雨抓了一張來看,謝無雙三個字赫然出現在紙錢上。活人的名字出現在上面,實在是不吉利。孟松雨立即將其揉成一團,扔出車外。

“祖父曾提到過一門失傳已久的巫蠱之術,在人死后,將蟲卵填充到體內,孕育毒蟲。毒蟲一旦破體而出,便會把新鮮的人體血肉當做食物。一旦被含尸毒的毒蟲所咬,就是神仙來了,都救不活了。”

月光漂移,忽然照向一具穿心而死的裹尸,上面赫然寫著薛郢兩字!

這時,尖銳的笛聲從遠處輕起漸進,百十個裹尸的腹部像聽從指令一樣迅速膨脹,將圍裹的白布悉數撐破,迸出數以千計的濕黏生物,拍動著初生的翅膀,瘋狂的撲向人群。

孟松雨耳力聰慧,喊道:“又是那個笛聲,跟在船上襲擊我們的是同一人。”

賀然聯合兩名屬下、一名車夫拔劍劈砍,死死地護在馬車周圍,成片成片的毒蛾蠓被劃成兩半,成堆的掉落在地面上。

即便防護周密,偶然會有一兩只口齒兇狠、體型巨大的毒蛾蠓還是咬在了三名屬下的脖頸、手腕處,一旦咬上,便瘋狂咬住皮膚,纖細的身體迅速豐盈飽滿。

即便賀然幫他們快速清理掉毒蛾蠓,三人還是沒能逃出毒蟲的魔掌,迅速化為毒蛾蠓的肥料。越來越多的毒蛾蠓朝著馬車蜂擁而來,賀然見情況不妙,立即解開車韁,讓孟松雨和謝無雙上馬,隨之后撤。

毒蛾蠓來勢洶洶,孟松承雖深陷其中,全然沒有要逃離的意思。孤光劍的快、狠、準將毒蛾蠓成片成片的燒蝕成灰,灰塵之厚將月色完全掩住。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樹林里的毒蛾蠓所剩無幾。在漫天灰塵中,他看向來時路上倒下的三人,他們的身體已成為新的繁育盅,令人悲痛。

這一環一環的算計,已經挑戰到他的底線,激發出他心底的殺意。

他點燃火折子,正要焚毀三人的尸體,樹林里突然多了幾名不速之客的腳步聲。

“陽月兒,你的旁門左道這么快就失效了,怪不得總讓你打前陣!”林子里響起一串戲謔之聲。

又一個女聲戲虐道:“就是,你的本領總這么嚇人,惡心的人好幾天不想吃飯呢。”

又多出幾個身影在樹間匆匆跳躍,移動速度之快令樹葉沙沙作響。

一個身影趴在樹頂,嬉笑不止,“孟公子的孤光劍殺人如沫,真是好功夫,只不過欺負了人就走,恐怕沒那么簡單吧。”

另一個女人咯咯咯地笑起來,“何止是欺負人,分明是要了你祖宗的命呢。”

暫時安全的孟松雨和謝無雙不敢掉以輕心,將行囊里多余的衣服纏繞在脖頸、手腕處,僅露出兩只眼睛。她們想讓賀然效仿,遭到了他的強烈拒絕。

毒蛾蠓的塵埃隨風飄散,謝無雙聞出了杏仁般的苦味,連同大腦的穴位開始刺突般彈跳。

忽然一人爆發出一聲冷笑,道:“楚楚可憐的謝三小姐,先前的毒霧、此時的毒灰,都被你吸入了體內,中毒的感覺如何?堂堂武林世家的出身,弱成這般,還不如去死!”

謝無雙難受得很,“沒有頃刻間要我的命,證明這毒也不過如此!”

“這傳花擊鼓香藥效發作雖緩,但一旦吸入,是斷然活不久的。”

“除我之外,其他人并無異樣,你少裝模作樣的威脅我了。”

“是啊,其他人當然無恙,畢竟只有你被風車劃破,傳花擊鼓香妙就妙在這一點上。”

孟松承神情一凜,“柳白櫻。”

“是我,這回輪到你和心上人說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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