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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鴻門宴

“這只鸚鵡通身朱紅,甚是少見,實數珍品,許是見你低靡,這些奇珍異寶送到這山中竹林又要避人耳目,不知花費了多少心思,你這個兄長對你真的是沒話說”葉心感慨到“念兒,你當真對他無半分男女之情?”

“娘,您知道的我心里只有——那個人,過去年少無知就讓它過去吧”謝梵梵依舊執著,她心中再恨,可這情又如何輕易能忘掉。

“它這樣奮力拍打,如何久居籠中,不如讓它們自由翱翔于天地”說著她打開籠子里的推門,機關一開,這鸚鵡迫不及待飛向遠處,帶著謝梵梵那顆自由的心一同飛向天際,沒有仇恨,沒有煩惱,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罷了”葉心仰望著天空的頭低下來朝門后瞥了幾眼,謝梵梵才發現竹扉后一個熟悉的身影漸漸走入視野。

“哥?”

“該問的我也問了,你們談吧”葉心無奈的回避,她的女兒果真如她一般執拗,認定的事誰也無法更改。

氣氛有些尷尬,謝梵梵不知如何回應,毛手毛腳的想泡個茶還差點把杯子摔了,好在謝奕眼疾手快接住才不至于碎掉。

“我……”

“沒事,什么也不用解釋”他笑了笑,謝梵梵能看到他眼里的落寞,卻也只能裝作什么也沒看見。

她忽然想起什么“哥哥打算日后如何安排娘親和我?”

“娘親定是不能路面,否則會有性命之憂,我想同她去山野隱居,遠離京師,如此方為妥帖”

謝奕愣了神,淡淡回了一句“不急,你和師娘在等些時日,時日一到我會打點好一切,相信那時你們就可以自由了”

“自由?”謝梵梵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謝奕也未曾多言,也不好多問。

自那日后,謝梵梵漸漸似乎習慣了這種閑云野鶴,謫居山林的生活,有母親作伴,學會了如何燒菜,如何養一些花花草草,這些她平日里碰都不會碰的東西。

卻因為見著母親喜愛也愛屋及烏跟著去做,努力的想要靠近一些,了解她的生活喜好,更是彌補這么多年母愛的缺失。

她原是個浮躁的人,直到這些日子磨煉了心性,那日隨著娘親在山頭賞著日出,長虹貫日的一瞬間,雙目都變得清明,云層叆叇,山水欸乃,似乎都是那么靜謐悠遠,讓人安寧自在,她想母親的氣質總與旁人不同,那種靜雅如蘭應不是人人都有的吧。

“娘,你說這世上究竟是愛重要,還是恨重要呢?”她看似漫不經心的問著,帶說帶笑。

可葉心知道她心里終究是難受的,“這個答案,母親也在尋找”

她忽然輕輕遮住謝梵梵的雙眼,指腹溫柔細膩,很溫暖“孩子,當你被遮住了廣闊的視野,你在意便是你本身,但是”她漸漸放開“當你回歸天地時,會發現自身早已是虛無”

“可世間想做到淡然那是一朝一夕”

“何苦追求一朝一夕?你,我,我們本就是滄海一粟,萬物一隅,只要日月在我們的眼里不停的輪轉,我們始終也不會做到真正的超脫”她握著謝梵梵的手“所以,何必追求那些遙遠的事物,活好當下已是不易”

謝梵梵心里依舊蕪雜,但她相信冥冥之中有個指引,總覺得會有那么一天,清風過境時必然波瀾不驚。

蔡攸的府里,氣氛則異常的壓抑,下人們好不容易過了幾天輕松快樂的日子,少夫人一走,一切從零開始,甚至大不如前。

他的脾氣更為暴躁了,以往寫字時不如意的頂多碾成紙團扔了,現在則是一言不合就摔杯碎盞,有一次寫字寫著寫著筆鋒越來越快最后把紙劃破不說,整個案板上的的物件全部掃到地上,連桌子都給踹斷了腿。

前些天還因著幾個不要命的下人嚼舌根調侃幾句少夫人和謝奕被打的不成人形。

下人們也是戰戰兢兢的服侍著,拜天拜地求著少奶奶趕快回來。

季群見著又是一地的碎片,回稟到“聽太醫院的人說,陛下最近精神萎靡,時常恍惚,查不出什么名堂,都只能認為是勞累過度”

“莫非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用了什么不該用的?”

“李貴妃似乎常年給陛下烹調一種安神茶,但是太醫院查過了,并無異常”

“繼續看著,一有動靜立刻回稟,還有去市舶司查一下最近舶來品里的香料品種,存一些樣品帶回來”

“遵命”

他才不會相信謝奕真的那么干凈,這樣大批量的黃金貿易,就算打著官方收購的名義,也絕不會這么簡單。

三日后,蔡攸從這些香料中立刻辨認出那天宮中的氣味,這種香料確有安神催眠的效用,但對人體無害。

他依舊不甘心,派人四處搜集謝奕的罪證,可惜無功而返。

“公子,人找到了”

他正苦思冥想,聽到這個消息猛的起身“在哪”

“青暝山一處竹林別院,我們搜便了京都謝家的產業,確是漏了這一茬”

眼見蔡攸不管不顧往外沖,季群趕忙攔住他“公子,您冷靜點,現在就算找到了,您這樣去見少夫人,如何開口,她還會聽您的嗎?”

“不管怎樣,她都是我的人,我要帶她回來”他極力掙脫了季群死死拽住他的手,瘋了一般。

“公子,我知道您著急,但是若是這樣強行把人帶走,只會讓少夫人更加憎恨于您”

蔡攸聽見憎恨二字,心里涼了半截,也不在掙扎,整個人呆呆的立在那,半天說道“那依你看,如何?”

“咱們先將謝奕的案子查清楚,有了底牌,到時候再迎回少夫人,讓謝奕再沒能力折騰,那時咱們的勝算就會多了幾分”

“季群你知道嗎,我一刻也不想等,失去她等同于要了我的命,所以,你應該知道該怎么辦!”

“屬下懂”

之后蔡攸瘋了一般緊咬著謝奕的差錯不放,一追到底,兩人在朝堂之上積怨已久,愈加激烈,朝中站隊也越來越明朗。

謝奕忙于應付,卻給了某些人可乘之機。

“不好了,公主不見了”

“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還不快去把人追回來,她定是往皇城方向去了”

汴梁街頭,被苛待的趙嫻終于找到機會,想蟄伏在暗夜的猛獸正準備于無聲出發出致命一擊。

謝奕還來來晚了一步。

他緊了緊手中的僵繩,自言自語“看來計劃得提前了”

趙嫻違抗皇命私自進宮按理是被驅逐,但是終究礙于顏面,趙佶還是選擇見她“兄長”

“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兄長”

“臣妹知錯了,但是臣妹真的一心為了兄長,一心為了大宋”

“什么什么?你再說一遍?你干的那些齷齪事是為了我?”趙佶來之前做好心理準備不生氣,還是忍不住拿起桌子上的書卷準備砸向她。

“兄長不想知道謝奕的秘密嗎”

“你又想鬧哪一出,檢舉自己的夫君可是要連坐的?我不指望你恪守婦道,也沒想過你會這樣?連自己都丈夫都容不下”

“兄長!”趙嫻跪著往他腳前挪了挪,“你可知謝梵梵是余風的女兒”

“什么?”趙佶大吃一驚慢慢放下手中書卷。“不可能,心兒從未有過孩子,她的葬禮都是朕親手辦得,怎么會多出一個孩子”

“您可以不信我,但您想一想,謝梵梵從頭到腳和葉心實在太像,更有幾分余風的影子,謝奕就是因為這個屢次對我下手,就是希望保守秘密”趙嫻情緒激動“只要開棺,當年收斂點人一點知道真相,皇兄大可去問就知道臣妹所言非虛”

她已經沒有顧及了,淪落到這步田地,她要讓所有人都付出代價,先前她還擔心會連累蔡攸,可如今別人視她如敝履,那也就別怪她大開殺戒。

趙佶知道她有宿怨,但絕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若非有些蛛絲馬跡也不會僅僅為了構陷就妄下定論。

他找來當時斂尸的人,白發老嫗如何受得了宮里嚴刑拷打,自然什么都招了“那位夫人收斂時因為容貌模糊,又身染疫病便只能火葬”那老婦人聲音發抖如驚弓之鳥“可是燒完之后,老身就發現一張人皮面具,怎么也燒不掉”

“那你當時為何不報,受何人指使?”趙佶一拍案板,那老婦嚇到一哆嗦,眼淚都出來了。

“是……是”她支支吾吾半天趙佶沒有耐心放下狠話“你若再不說,我就讓你那務工的兒子連同他的妻兒一起處以極刑”

“別別,我說”她的眼淚款款“是蔡相爺,蔡京”

趙佶為之一震,這個老狐貍果然還是對他的心兒覬覦已久,心懷鬼胎,他恨得牙癢癢,立刻招人前來恨不得五馬分尸都難消心頭恨。

去把人叫來!

“陛下,蔡相丞聽說染了風寒,在家中臥床”

“哼,你就和他說他今天就是爬也要給朕爬到跟前”

“是”內侍告退。

酉時三刻,蔡京杵著拐棍病懨懨的亦步亦趨,手上的帕子捂著嘴不停的咳嗽。

“唉,想當年蔡相爺也是威風堂堂,風流倜儻,不可一世”

“如今確實下世的光景,他兒子到是如日中天,真是風水輪流轉”

“切,還不是他蔡家得勢,換了個主事的罷了,有什么可惋惜的,左右他蔡氏還不是權傾朝野”

幾個文官遠遠看見這一幕心中五味陳雜。

具體的外人不知,只曉得自那日出來后,蔡京就徹底閉門不出,連會客都免了。

汴京城內暗浪洶涌,很快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在這個當口,趙佶借著中秋辦了場家宴,請了朝中諸多能臣,謝奕,蔡攸自然不例外,就連著蔡京久不露面竟然也出席此次晚宴,每個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盤算,謝梵梵這些女眷也在受邀之列。

謝奕心里清楚,這鴻門宴怎么也得闖上一闖。

大臣陸陸續續進宮落座,一路上,守衛森嚴,比平日多了兩倍,檢察也十分細鎖,已經讓人覺察有異。一位老者正在檢察袖口對著身后的年輕官員“一會進去以后,少說多看,非必要盡量在角落里安生待著”

“這是為何?”

“按我說的做,不會有錯”

“是”那人十分恭敬。

進殿席地等候皇帝和貴妃落座,內侍山呼開始家宴。

這次家宴不同的是曲水流觴,謝梵梵跟著進宮數次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排面。

無數菜品盛放在銅碟中,隨著水車人工搖動,菜品便在流水渠里隨水而流,想吃什么便從中自取,倒也新鮮。

“眾卿舉杯,朕為政數載,幸得諸位臣工鼎力輔佐,才有我大宋長治久安,更有邦鄰相助,我大宋如虎添翼”

謝梵梵沒想到耶律嬗瀾也在,正在人群中四處尋自己,眼睛一亮沖她悄咪咪的招呼,她也笑著回應。

自那夜后,蔡攸第一次見到謝梵梵,礙于場合不好私說,但心里早已灼熱,他直筒筒盯著謝梵梵看,好似怎么也看不夠,可她別過臉并不與他對視,刻意閃躲。

“我說,你這夫人是回去省親去了?怎的沒和你一到,看她那樣子怕不是小兩口吵架?”

“吃你的東西,飯還堵不住嘴”

“好好好,我錯了,唉你這是有多念妻啊,一刻都不放過,也不怕把人盯壞了”那年輕官員甚是感慨,大名鼎鼎的蔡節使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妻奴,真新鮮。

“又值中秋,列位同家眷一起在此共享天倫”

“父皇萬安”那些個皇子公主依次祝賀,趙佶笑的合不攏嘴,拉著李師師說長道短,那一刻仿佛真的是平民夫妻辦恩恩愛愛。

只有謝奕從頭至尾一個人默默不語,端著酒杯自顧自喝。

“謝愛卿怎的獨自豪飲,悶悶不樂”謝奕起身行禮“哪里,微臣見陛下與貴妃濃情蜜意,想起了自家公主,不知她在陛下那里可好”

趙佶頓了頓,笑意詭譎“自然安好,若不是這碎丫頭先前想念太后,非要大老遠跑一趟,結果把自己凍著了,到是讓愛卿落了單”

“無妨,公主金尊玉貴,當是要好好調理”謝奕笑意森森,微微頷首。

斟酒的婢子神色怪異走到謝奕跟前,壓低聲音“萬事俱備,但聽號令”

酒過三巡,舞樂漸歇。

“朕忽然想起一事,聽聞謝愛卿槍法甚好,可否當眾展示一番,好讓眾卿家看看眼”

“如此甚好,臣早聽聞——”那老夫子強行摁他都摁不住,非要冒頭。

“臣不勝酒力,已有醉意,怕是力不從心”

“怎會,愛卿說笑”

“圣上已然發話,謝兄可不要推辭,恐惹人懷疑”

“懷疑?”

“臣聽聞謝家在市舶司收入不菲,又多在榷場和遼國往來邊境貿易,可是于禮不符,如今殿前獻藝若再拒絕,豈非是——不臣”

“年輕人不懂事,還望謝侯爺海涵”那老子者恨不得抽他兩耳光。他定是受了指使,不然陛下怎會不加阻止任他胡說。

年輕人到底是年輕氣盛,你站在皇帝這邊是做人臣子無可厚非,但這樣無異于給人當槍使,自己蒙難無所謂,要是累及家人可怎么辦。一時熱血換來后悔無盡得不償失。

“哪有,小高大人既然想看,作為同僚只好當眾獻丑了”謝奕答應的爽快“想當年你父親高衙內曾經也對槍頗有贊譽,只可惜啊黃泉之下看不到了”

他眼神戲謔,挑釁的意味不言自明,年輕的官員怒意升騰,接著上前“陛下,早聽聞謝侯爺槍法精湛,不知與這湛盧劍術可能分曉一二”

“湛盧?”

“莫非是春秋早已失傳的湛盧”

“正式,臣偶得一高人相贈,并授予劍術,希望可以和謝侯爺切磋三兩”

“如此甚好,能一睹千年錢的風采此生無憾,允了”

內侍齊齊上前鋪設地毯,圈出場地,明燈燭幾百只光點環繞四周,骨架立在中間。

小高大人顯出絕世雙劍,擺好架勢,摩拳擦掌。

謝奕則運氣到力,槍由氣力軌跡自然回轉到手中,世間能有如此功力深厚著除了已經離世的戰神余風,早已被人塵封多年,成為久遠的神話。如今再見,讓人瞠目,說有撼動山河,蛟龍如海也不為過。

“哼,有兩下子”高斌一個箭步,手中劍鋒劃出六芒星的光路,陰柔鬼魅辦矯健的路數讓人眼花繚亂,喝彩連連。

只見謝奕持槍久立,以不變應萬變,以靜制動不落下風。

周旋一時,仿若看見鷹擊長虹與龍游陽剛激烈的追逐,雙目對峙見內力互相抵消,一時在座著冷熱交加,晴雨難辨。

在座目光十二分專注,不敢稍有懈怠,以免錯過精彩瞬間。

謝奕七星亂步,槍出如龍,撕咬著鷹犬。相持之下,隱約聽見外面一聲鳴笛,不待人反應,槍一度離掌,再用力一推,直愣愣插入高斌的心口,他這次反應過來謝奕剛剛不過是拖延時間,又羞又怒跪地不起,氣絕身亡,血濺當場。

周邊羽林衛魚貫而入,分列兩側,披甲上陣,令行禁止。

四周門閂緊閉,周圍一陣騷亂,卻在御林軍的威懾下復又死一般寂靜,在座眾人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皆斂聲屏氣,沒有人想做那刀下亡魂,都安分的老實待著。

有驚嚇過度著竟然當場失禁,場面驚悚駭人,氣壓低沉,謝梵梵著實驚懼,強力克制情緒紊亂,只有蔡攸氣定神閑,并無驚訝。

“謝奕,你到底還是出手了”趙佶傲屈聱牙的笑。

“陛下不是早就盼著臣這一天嗎?”謝奕坦然的笑著,頗有一番蔑視群雄的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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