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保住了,但這個城市也不能待了。后來,白娟聽說,是他們生意太好,遭人妒忌了。在一起做生意,平時關(guān)系還不錯的一個人去舉報的。白娟這才嘆道,唉!常言說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小人面前還真需要小心啊!
吳浩和白娟帶著孩子,連夜去了另一個城市。租了一間大約十平米的屋子,同樣置辦好用具后,又繼續(xù)做水果生意。
小吳,這是給孩子的。房東左手提著一袋小餅干,右手拿著一板酸奶,笑瞇瞇地在門外喊吳浩。
老爺爺,你留著自己吃了,我們會給孩子買的,謝謝您老人家了。
拿著,別客氣,住在一起就像一家人嘛。這是特意給孩子買的,我吃不慣這些。
老人的如此盛情,吳浩只能接受了。接過老人手里的餅干和酸奶后,吳浩請老人進(jìn)屋坐坐,他卻說,不坐了,你們?nèi)ッδ銈兊氖拢f著就走了。
房東是一位男性孤寡老人,個子不高,不胖不瘦。臉上有幾顆麻子,但心地非常善良,也很喜歡孩子,吳浩依孩子稱呼他為老爺爺。
租住他家房子的,不管是哪家孩子,他都會時不時遞點(diǎn)吃的,或逗逗孩子玩兒。
那個城市的人很為外來人員作想。他們的理念就是,保護(hù)好外來人員,讓其安心打工或做生意,好發(fā)展他們的城市。普通老百姓啊,這是何等的思維!
吳浩和白娟的生意越做越好,就準(zhǔn)備安心做一段時間生意再回家。
可這時,老家一個接一個的電話,要他們回家。兩位老人說年事已高,照管不了他們的孩子了,要他們回去自己帶。
吳浩的弟弟也三番五次電話要哥哥回老家照顧老人。勉強(qiáng)待了兩年,生下最小的兒子后,他們還是決定回家了。
這或許就是命吧,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好地方,生意也順了,卻沒法再待下去了。吳浩不止一次發(fā)出這樣的感慨。
每當(dāng)這時,白娟只能寬寬他的心:這有什么辦法?家庭只有這個條件,只要一家人好好的,再苦再累都無所謂了。
回到家,白娟就主動去做了結(jié)扎手術(shù)。也因此,一下子身體垮了下去,三天兩頭,這不痛就那痛的。
這期間,老的也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意見,反正一個家就是不得安寧。
第二年,就在吳浩出事的前一個月,吳浩的父母要求與吳浩分家。
那天早上,天剛亮吳浩就出門了。地里的包谷都收完了,他要去砍包谷桿。十點(diǎn)多鐘,將近一畝地的包谷桿全部砍完。他讓馬馱著四捆,一邊兩捆,每捆有二十公斤左右。又用背架捆了四捆,自己背著。這些包谷桿,都是牛和馬冬天的食物,同時也是來年農(nóng)家肥的資源。
回來了,飯做好的,先吃飯吧。白娟正在樓上忙著把前些天收回來的包谷碼好,準(zhǔn)備生大火來烘干。聽到吳浩回來,急忙放下手中的活,一邊下樓一邊說道。
吳浩放下背上的包谷桿,把馬馱的也解了下來,順手將馬繩拴在門前那棵桃樹上。
吳浩端起碗剛吃了幾口,他父親發(fā)話了。
“分家吧,你們就住原來這里,我和你媽住到隔壁去。糧食呢,這一季是你們種的,但也還有些陳的,就平半分吧。這些年你們在外面,家里都是我們在照應(yīng)。”
吳浩一口飯含在嘴里,吞又不是,吐又不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那表情,仿佛含著一塊生肉,或是一個蟲子。
過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好吧,您老既然說出來了,那肯定是早想好的了,就依您吧。”
說完這話,吳浩感覺自己的心被什么尖利之物狠狠地錐了一下,疼到了極點(diǎn)。
白娟端起的碗又放下了,她怎么還吃得下。
分家的原因比較簡單,吳浩有六個孩子,家庭負(fù)擔(dān)比較重。吳浩的弟弟在外地工作,薪酬還算可觀,時不時會給二老一些零星生活費(fèi)用,分開后老人的生活質(zhì)量會好些。
吳浩向來孝順,在外打拼多年,做了些生意,日子眼看就要越來越好了,可還是毅然回到老家,為的就是要照顧雙親。
吳浩上學(xué)也只上到高中,因?yàn)楫?dāng)時家里條件只能輔一個上大學(xué),他便把機(jī)會讓給了弟弟。
從父母的角度出發(fā),當(dāng)然只能依從二老的意思。
第二天,正式分家了。
說是糧食平半分,怎么平半?新收來的糧食基本在隔壁樓上,原本是那邊沒住人,好生大火烘干。這邊就是一些陳糧食,也沒剩多少,老的還只準(zhǔn)從那邊背幾背過來。
看這光景,白娟心里五味雜陳。如此一來,這一年的日子怎么過啊?
白娟想和二老再商量商量,便笑瞇瞇地輕聲說:“爸,媽,這樣分,我們這邊怎么都不夠吃一年,這么多孩子……”
“要全部都給你才夠,是不是?”還沒等白娟說完,吳浩的母親就惡狠狠地吼了起來。
白娟不再說什么,只是悄悄地流著淚。
可兒看到這情景,很是生氣。明明是爺爺奶奶過分了,媽媽好好和她們說,奶奶還這么兇,真是忍不住了。
“奶奶,我媽媽是好好和你說的,又沒說錯,你還這么吼她。”
這下不得了了。
“反了你,帶大你了。你這沒良心的,滾出去。”可兒的奶奶,比之前吼白娟還要兇了,還抬手就給了可兒一個耳光。
“嗡”的一下,可兒被打蒙了,“哇哇”地大聲哭了起來。
兩個妹妹和弟弟們看到姐姐挨打,媽媽和姐姐都在哭,大一點(diǎn)的不敢說什么,小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都跟著“哇哇”大哭。
那哭聲直扯著吳浩的五臟六腑,他的心都快碎了。
“這是著什么鬼了?怎么人家好好和您說,都要這么兇?”他忍不住了,含著淚質(zhì)問母親。可話音未落,就感覺自己背部、腰部、腿部接二連三重重地挨了好幾棍。待反應(yīng)過來,才知道他父親不知什么時候提著拐棍到了他的身后。
孩子們傻眼了,在他們幼小的心靈中,只有孩子犯錯了,才會被大人打。爸爸犯什么錯了,弟弟妹妹不明白,但可兒知道爸爸沒錯。
“別說了,隨他們吧。”白娟走到吳浩身邊,很小聲地說道。
其他的事,老人怎么說怎么做,都不和他們計較。而吳浩一向什么都為家里老老小小著想,從不考慮自己,快四十歲的人了,臨死前,還無端被打一頓,白娟想到這里,又是一陣心痛。
“嫂子,找個二幅單來。”幫忙的一個族中小叔子一喊,白娟才回過神來。
“嗯!”白娟把圍裙拉起來,擦了擦眼淚。進(jìn)入里屋,找出他們結(jié)婚時的那床花面被子。那是白娟娘家陪嫁的被子,被里是白綿布,被面是從市場上買來的提花緞子成品。將棉絮放在中間,四周把被里向外卷,包住被面的邊緣后,用針線以寸許長的針腳縫制而成。
當(dāng)?shù)氐膫鹘y(tǒng)習(xí)慣,誰家嫁姑娘都會這樣。只是條件好些的人家,面料和棉絮都是質(zhì)量較好的,白娟的就屬這種。
白家的條件雖不怎么寬裕,但白娟的父母對孩子們,一向都是傾其所能,從不虧待。
看著被面上的龍和鳳,結(jié)婚時的一幕幕又禁不住出現(xiàn)在眼前。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白娟多想了。她三下兩下把線抽出,拆下被里拿了出去。前面說的二幅單就是被里,二幅單是當(dāng)?shù)亟蟹āH巳ナ篮螅脕韽念^到腳蓋住,也是當(dāng)?shù)氐囊环N習(xí)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