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左柔柔把公司的股權從方恒手里搶回來之后，她跟方遠就陷入了一種無話可說的境地。

她給方遠打電話、發短信，他會接，也會回復，但是距離總是不遠不近的。就好像他是有意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控制到這個程度似的。

一想到之前沈浩說方遠現在身體很差，她很不放心，過陣子又要去外地拍戲，她想臨行前去看望一下方遠。

她做出了決定就給方遠打了電話。

“爸，你最近怎么樣？”

“還好，沒有感冒。”

“我過兩天要去外地拍戲了。”

“挺好的，提前看一下當地氣溫。”

“我想去看看你。”

電話那頭沉默了，左柔柔沒有催促他，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回應。

她有種奇妙的感覺，覺得今天的方遠有點不太一樣。以往方遠的回復總是惜字如金一般能省則省，今天居然會提醒她注意當地氣溫。

他會不會是……想起來了什么？

畢竟，以方遠現在的情況來看自己，不過是一個趁著他失憶搶走公司的養女而已，他沒有惡言相向就已經表現出很好的涵養了。

她等了又等，決定不管方遠同不同意，她都要去療養院看他一眼，哪怕不讓他知道自己來過，遠遠地看一眼，確定他一切都好就行。

可就在這個時候，方遠開口了。

“好，你來吧。”

這是方遠失憶一來第一次對她伸出橄欖枝，竟讓左柔柔有些不知所措。

她跟方遠約好了時間，到了療養院門口，在水果店里按照自己的一點印象買了方遠喜歡吃的幾樣水果。

走到病房門外，她透過門上的視窗往里看，方遠坐在輪椅上，看著窗外，像是在沉思什么。

她敲了敲門，方遠側了一下頭，算是默許。她開門進來，跟方遠打了招呼，方遠操控者電動輪椅轉過身，目光死死地盯著左柔柔的手腕。

“那道傷疤，是怎么回事？”方遠問道。

左柔柔放水果的動作一頓，竟不知道說什么好。

她準備了一路如果方遠質問她對公司的所作所為，她該說什么好，但是她沒想到方遠會問起那道傷疤。。

她放下水果，卷起袖口把傷疤暴露在方遠眼前。方遠看著那道傷疤，身體不自覺地前傾，眼里氤氳著復雜的情感，一時間表情竟有些凝重。

“爸，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方遠沒有回答，他抬起手，像是想去觸摸那道傷疤，但是不明原因地，他停下了動作。

左柔柔收回手腕，放下袖口遮住傷疤，慢慢地在遠面對著的床畔坐下。

“不過是一些傻事罷了，”她笑了笑，嘗試轉移話題，“你今天有點不太一樣。”

而方遠根本沒有接她的暗示，他依然盯著她的手腕，執著地問：“是在我出事之后發生的嗎？”

左柔柔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方遠的眉頭瞬間緊促，他抬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左柔柔看到有淚珠從他的手掌下掉出來，一顆接者一顆。

她從床上起來，握住了方遠的手，輕聲地對他說：“都過去了，我現在很好。你有上網嗎？你上網的話，應該能看到，我現在真的很好。就是馬上要忙起來了。”

她撫著方遠的后背，懷著激動的心情輕輕地問他：“爸，你想起來什么了嗎？”

方遠搖了搖頭，他花了一些時間控制情緒，然后才把自己的近況總結了出來。

“我最近，會夢到一些事情，我不確定那些是不是我的記憶。因為很多地方很不一樣，”他說到這里，抬起眼睛看著左柔柔，“你，就很不一樣。”

左柔柔心下了然，她自然跟方遠記憶中的方恬不一樣，因為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她拍了拍方遠的手，說：“人總是要成長的嘛。”

等方遠完全冷靜下來，他握著手里被淚水沾濕的紙巾，喃喃自語道：“成長是很痛苦的。”

那一刻，左柔柔的眼淚也掉了下來。

她在方恬身體里重生之后，經歷了那么多起起落落，盡管她總是嘻嘻哈哈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但是她真的很孤獨，真的很痛。

這個世界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左柔柔，她經歷的一切都沒有人可以訴說，這具皮囊就好像在她身上形成了一個結界，讓外部的愛進不來，讓內部的痛出不去。

但是今天，聽到方遠說了這句話，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有人理解自己的苦，盡管他不是說給自己聽的，也讓左柔柔感同身受。

方遠看她哭，就更心疼了，一邊用溫暖的手掌給左柔柔擦眼淚，一邊念著：“不哭不哭，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該提這個。”

聽到這話，左柔柔哭得就更厲害了。

方遠有些手足無措，只好轉移話題，提議一起去花園轉轉。左柔柔這才抹掉眼淚，跟著他離開了病房。

兩人在花園里逛了逛，方遠因為抱有歉意，一直在努力找一些輕松的話題聊。這讓一直被他冷處理的左柔柔感到有些新鮮。

方遠說著說著，突然停了下來，手指向花壇。左柔柔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了一顆蒲公英。

“可惜離得太遠了，”他笑著說，“你小時候最喜歡吹蒲公英，因為我騙你說可以許愿望。其實我只是想知道你希望收到什么樣的生日禮物罷了。有一次你許愿說，長大以后不要嫁人，要永遠跟爸爸一起生活，我真的很開心……”

他笑著，表情突然凝固住，左柔柔還沒有從他的笑容里回過神來，他就已經雙眼失焦，緊緊抓著輪椅的扶手，額頭冒出了冷汗。

“爸？你怎么樣了？”

她把手覆在方遠的手上，被方遠大叫著甩開。

這一下太過突然，她還穿著高跟鞋，于是左柔柔重心不穩摔坐在地上。她感到肚子傳來一陣墜痛感，疼得她眼前發黑，只能聽見方遠的聲音在頭頂喊著：“寶寶！寶寶！”

左柔柔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病房里。

她轉過頭看到了一臉緊張的方遠和沈皓，一時間還有點不習慣這兩個男人同框。

“你怎么來了？”她問沈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