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見到胡小木的時候，是在胡家村的村口，一群小孩圍著他，東拉西扯的轉圈圈。

他只是癡癡的看著他們，面無表情。

我見他衣裳襤褸，還被小朋友們欺負的一聲不吭，太可憐了。便動了惻隱之心，反正我一個人也在這個胡家村呆了幾百年了，是有一點無聊，來個人陪陪自己也能解解悶。

于是我將他從小孩群里拉了出來，帶回家。

給他洗的干干凈凈之后，換了一身新衣服，沒想到他的面容著實不凡，看著實在不像是癡傻之人。

我對他左右打量，覺得應該給他換一身明黃色的衣袍，看起來更貴氣。

不過后來想了想，這鄉野之地要那么貴氣做什么，于是給他多準備了幾套灰撲撲的粗布麻衣。

起初，我問過他名字，但是他還是不愿意說話，沒法子，我就只好自己上陣，給他取了個名字，叫胡小木。跟我姓，嘻嘻嘻。

因為他呆愣時的樣子像塊木頭。

取好名字，我略微得意地對他笑了笑。

噢，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

我是一只小狐貍，不知道是哪個狐貍的分支，反正不是個厲害的族群。因為我爹曾經是族群的老大，但是因為我的出身，他就被剝奪了族長的身份。這么容易就被別人剝奪，肯定是不怎么厲害了。

據我爹說，我出生的那天，雷聲隆隆，上仙飛升的九天雷劫都沒這么嚇人的，而且我剛出生還沒睜眼，我母親便中了那雷劫，喪了性命。

我也就成了我爹的獨苗苗，取名狐唯一。

族里人都說我不是善類，遂將我和我爹都逐出了狐族。

我爹在凡間尋了個荒僻的地方，種起了一片西瓜地，還筑起了一座籬笆小院。

荒僻之地也就是現在的胡家村。一住就是五百年，然后他就仙逝了，他說他太想我娘了，把他的寶貝都給我之后，就毫不留情丟下我，閉上了眼。

再后來的四百年里，我就一個人守在這里。荒僻的地方漸漸地有了人群，慢慢的形成了一個小村落。

剛開始還有人來我的小院打過招呼，后來我都不愛搭理他們，他們也就漸漸不來了。

估計是我出門少，竟然在這里生活了幾百年，也沒有被他們發覺我不是個人。

得得得，說回胡小木吧。

剛開始收養胡小木，我還是很不習慣，他竟然還要吃飯喝水，我只能掏出我爹留下的寶貝，拋頭露臉的去村子里換錢，或者以物易物的方式給他換吃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說話，那我們怎么溝通呢？那我帶他回來干什么呢？

想了想，還是給他些錢讓他自己去謀條生路吧。可每次送他到了村口，他就用那了可憐巴巴的雙眸盯著我看，我轉身不看他，也能感受到他強烈的目光。我的心也就一次又一次的軟了下來。

我終究妥協了，不就是個人嘛，我爹留下來的寶物那么多，養他一個還是綽綽有余的。

但是不會說話，還是令我很頭疼，而且他每次出去之后回來，渾身都會臟兮兮的，不用猜又是被村里的那群小孩欺負了，可是他不說話，就沒法告狀，我偷偷跟著他出去過幾回，一遍又一遍的警告那些孩子，一開始還會安分些，可是效果不大。

總歸要他自己硬氣起來，才不至于一直被小孩欺負，于是苦思冥想了幾天，想起我爹給我留的眾多寶貝里的一個的正經的寶貝，能將缺少的魂識召回。

胡小木癡癡傻傻就是因為他只有一魂一魄，給他用了珍寶，召回他的魂識，以后就不會被別人欺負了。

當初我就是想的這么單純，只希望他不要被別人欺負，我也沒有料到，他以后會變成那樣聰明的一個人。

聰明到在悄無聲息之中偷走了我最珍貴的東西，我還心甘情愿的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使用過珍寶之后的胡小木，開始會說話了。

他說的第一句話是：“胡唯一，你真好看。”

聽聽，這樣的甜言蜜語，能不令我心悅于他嗎？

不過我發現了胡小木不愛笑，變聰明以后話少，更是不愛笑。

干活倒是勤勤懇懇的，我也就勉強還算是滿意吧。

特別是那片西瓜地被他打理的規規整整，種出來的西瓜，比我往年種的強太多了，香甜可人，叫我贊不絕口。

胡小木變聰明之后，更助長了我懶洋洋的毛病，有什么事只管指揮他。

“小木，衣服該洗了。”

“小木，被子蓋的我不舒服，是不是該曬曬了？”

“小木，我渴了。”

“小木，西瓜我只吃中間那一塊。”

“小木，……。”

習慣是個很怕的事情，太過習慣一個人陪著自己是悲劇的開始，這是我很久之后才明白的事情。

二

此時我和胡小木一起生活也有四五年了，他已經完全融入了我的生活，而且我發現，沒有他，我的日子可能會過的一團糟。

因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不要太爽了，我爹在時我都沒有這么懶過。

這一天像往常每一年，夏日的夜晚一般。

我躺在小院里的涼棚下的搖椅中，乘涼。

青蛙呱呱呱的叫個不停，我心里忽然覺得煩躁，望向遠處的星空，看著小星星忽閃忽閃的。沒來由的，產生了心慌的感覺。

“滋啦”

我聽見籬笆門被推開的聲音，接著聽見熟悉的腳步聲。

我懶得起身，還是躺在搖椅里呆愣的看遠處的星空。

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直到一個身影在我的身旁站立。

我面無表情的問：“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晚？”

“和人打架了。”

胡小木是真的出息了，這樣的話都能說的理直氣壯。

于是我問：“打贏了嗎？”

他停頓了一會，小聲回答：“沒有。”

我驚詫地立即轉過頭，看著那張好看的臉上，此時有些狼狽。看得我氣急了，一下子就從搖椅里跳了起來。

“誰打的？走，我給你報仇去。”

抓住他的手就要往外走，可是沒能拉動他。

這些年，變聰明的胡小木在我的訓練下，已經很久沒有受過這么重的傷了。欺負我的人，我當然得護著了。

胡小木說是個修仙的道人，若是純論拳頭，道人也是打不過自己的，可是他有個很厲害的武器，隨手一揮，就能讓胡小木不能動彈。

我聽完之后就更氣了，立即帶著胡小木去了那道人的住處，青湖鎮上唯一一家小旅店，不巧的是我們剛到，店小二說那道人前腳剛走。我又追了出去，也不知那道人往什么方向去了，總之沒能替胡小木找回場子來。

胡小木跟個沒事人似的，倒是我滿眼的落寞

這天之后，胡小木整理完家務，鋤完西瓜地里的野草，也不出門了。

隨便撿起一根樹枝在小院子里比劃。

“簌簌”“欻欻”

認真的樣子，讓我看得都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我把我爹給我留下來的寶貝，一股腦的全都堆在了地下。沖院子里的人喊：“胡小木，過來挑。”

我搬張搖椅在堂屋里找了個涼快的地，躺下來看著胡小木挑選。

他不愛笑，但是我看得出他跑進堂屋時嘴角輕輕上揚，笑意蔓延到眼角。

在寶貝堆里扒拉了好一會后，他的笑意消失了，眼里似乎還有些失望。隨后他挑了幾把武器在手里耍弄了幾下，也毫無喜悅之情。

我貼心的問：“怎么，沒有喜歡的嗎？”

胡小木用我剛能聽得到的聲調回：“沒，你給的，都很喜歡的。”

他那耷拉著腦袋的樣子，能喜歡才有鬼。我坐起來揮了揮衣袖，將那堆寶貝給收了起來。

笑著對他招了招手：“過來。”

他順從的走過來蹲在我的面前，低著頭。

看著他蔫了吧唧的樣子，忽然心里有了想逗弄他的心思，遂伸出自己的手指抬了抬他的下巴。

他似乎也被這個動作驚到了，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盯著我看。

這呆呆的樣子，讓我心頭一跳，立刻放下了手指，輕笑一聲。

他還呆在原地。

“胡小木你這樣蹲著累不累？”我好意出聲提醒一下他。

他竟然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垂下雙眼，不再看我。

可我卻看到他的臉，耳朵迅速紅的像熟透了的西瓜，讓人忍不住的想嘗一口。

就因為我的逗弄，胡小木好幾天都沒有主動同我說過話，拿著隨便撿的樹枝依舊在院子里比劃。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趁他不備奪過他手中的樹枝，丟在地上。

“胡小木，你要實在沒事做，就去西瓜地里幫我找個最好吃的西瓜回來。要個大，籽少，水分足的，最重要的是要甜，我這人可是吃不得苦。”

胡小木聽了我的話，乖巧點頭。

烈日當頭，我撐著一把遮陽傘站在田埂上，胡小木蹲在西瓜地里敲西瓜。

忽然兩位修士從我旁邊走過，一邊走，還一邊聊著天。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只聽見。

微胖的修士：“聽說在妖族發現了上古神器獵妖鞭？”

瘦小的修士：“現在已經落在妖王的手里了，各修仙大派都出動了，想要將這獵妖鞭搶回來。”

聽這兩人的談話內容，我的目光又回到了田里認真敲西瓜的胡小木的身上。

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著自己的下巴思考了片刻，丟開遮陽傘，起身飛了起來將胡小木從地里拽回了我們的籬笆小院。

停穩落在小院里后，我滿心得意的朝胡小木一笑：“你要有趁手的武器了。”

見我會飛，胡小木竟也沒有害怕，只是呆呆地問我：“不吃西瓜了嗎？”

三

進入妖界后，妖族一派寧靜。

抵達妖王宮殿附近，頗費了一些時日，主要是胡小木，他是個人，在這妖族之地行走，有些不便，只能我渡些妖力給他，替他遮掩一下身份。

不過胡小木太膽小了，從進入妖族之地起，就整個人畏畏縮縮，魂不守舍的樣子。

我說他沒出息，他也是一雙擔憂的眼色盯著我。

我啃著胡小木從家里幫我背來的西瓜，自信滿滿的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就算是我死在這里，也不會讓你死在這里的。”

當然好像也并沒有安慰到他，只是眼神從擔憂變得哀怨。

以前怎么沒發現胡小木還是這么個多愁善感的人。

翌日深夜，我同胡小木到了妖王殿外打暈了兩個守衛，又是雙手一揮替我倆換上了守衛的衣服。

我正要上前跟著守衛一起混進妖王殿時，胡小木握住了我的手，扯了兩下。

說話的聲音都害怕的在顫抖，一雙大眼睛濕潤潤的乞求的望著我：“唯一，我不要武器了，你不要進去好不好？”

說實話，那一瞬間，我的心是真的都要被他可愛化了，想到這么些年，從來沒見過這樣一面的胡小木。

看在他這么關心我的份上，更加堅定了我要替他去搶把趁手的武器回來。

我問：“背過來的西瓜還有嗎？”

他點點頭，從我給他的空間收縮戒里拿出了一盤已經切好了的大西瓜，遞給我。

我接了過來，看了一會，真的是個大，籽少，水分足，如果不是要去辦正經事，我肯定就當場坐在地上啃起來了。

算了，以后有的是機會呢。

我不舍的將盤子往胡小木懷里一塞，并貼心的說：“你就在這里一邊坐著吃西瓜，一邊等我回來，不過你別全吃完了，還是得給我留點。”

胡小木一只手托著盤子，一只手向我伸來，可能是要抓著我，不讓去，所以我躲開了。

并且頭也不回，大步昂揚的向前走去。

我直沖妖王的寢殿，看見那把獵妖鞭大喇喇的掛在床上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到手了，瞥了眼沉睡的妖王，心里對他嗤笑一聲。

隨后轉身就走。

直到一張金光閃閃的大網朝我撲來，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被網住了。

淦，就說這妖王殿怎么來一趟就這么容易呢。

只是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跟在妖王后面一起走過來的還有一個相當熟悉的身影。

胡小木。

身上穿的還是我剛剛給他換上的妖族守衛的衣服，盤子里端的還是我剛剛塞給他的大西瓜。

我看到妖王伸手要去拿盤子里的西瓜，被他躲開了。

此時的我心里甚至欣慰，不虧是我養過的崽子，知道替我護食。

胡小木垂眸想著盤子里的西瓜，沒看我，我倒是朝著他的方向笑了笑。

妖王率先開口叫了我的名字：“狐唯一。”

我笑著應了他一聲：“欸。”

他也朝我笑了笑，夸了我一句：“你還挺有趣的。”

“是嗎？其實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他又笑了笑：“要不你留下來做我的妖王后吧？”

“妖王后有什么好處嗎？”

“號令百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嘖嘖了兩聲：“我現在也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呢！”

妖王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之前只是輕笑，現在竟然開懷哈哈哈大笑起來。

“既然如此，那我們還是言歸正傳。”他笑聲收的極快，像瞬間換了個人似的。

這次我沒應他，靜靜地等待他的下文。

“九百年前，你們狐族得到了天界的無情種，交出來，你就可以安然無恙的離開這里。”

聽他說完話，我直勾勾的盯著胡小木。

“你別看他的了，他是我們妖族的大功臣，你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妖王還在笑，只是笑聲中帶了些嘲諷。

像是在笑我愚蠢，還分不清現在自己的處境。

我不搭理他，還是朝著胡小木的方向舉起了我手里的獵妖鞭：“胡小木，你看我沒騙你吧，說幫你搶一件趁手的武器，就幫你搶到了，快拿回去。”

他沒回應我，亦沒有走過來。

四

我被妖王關在加了封印的石頭洞里，整日無所事事的打坐。

在此期間胡小木一次都沒有來過，妖王每日都來同我聊天，他話是真的多，巴拉巴拉的我都插不上嘴，所以我對他十分嫌棄，還拿他與胡小木做對比，顯然覺得話少的胡小木更有趣些。

只是可惜我替胡小木搶到的獵妖鞭沒能給他，又被妖王給搶回去了。

那鞭子打人確實挺疼的。

如果你要問我是怎么知道的，你挨了幾百鞭，你也就知道了。

那鞭子落下的鞭痕叫我皮開肉綻，渾身也是血跡斑斑，我不反抗，默默挨完打之后就在洞里找個角落打坐，吃藥運氣減輕我的疼痛。

今日妖王又來了，按照慣例先打我幾十鞭，然后若無其事的坐下來和我嘮嗑。

“你把無情種拿出來，就不用受這些苦，你怎么就不懂事呢？”妖王看著我的表情十分惋惜，還一副憐香惜玉的樣子，用手來觸碰我的臉頰。

我費了極大的力氣厭惡的避開了，扯疼了我的傷口，讓我內心痛苦的吸了口氣，表面還佯裝淡定。

“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勞什子，要不我把我爹的寶貝全部都給你，你就把我放了吧？”

獵妖鞭太疼了，我雖然是個硬骨頭，但也扛不住啊，只能討好賣乖的和他講條件。

“行。”他一口就答應了。

“那你先放了我，我們在妖界出口處再做交易。”我可不笨，萬一我把寶貝全給他們了，他們沒找到那勞什子，不還得把我抓回去打我嗎。

妖王看了看我忍疼的樣子，竟然也同意了這個交易方式。

于是我又得寸進尺的問：“胡小木，還能還給我嗎？”

“哈哈哈，”妖王放聲大笑，仿佛我講了個天大的笑話，笑完之后真誠地回答了我的問題：“暫時還不能，他還有他的任務沒完成。”

我表示理解：“那行，你告訴他，我還在籬笆小院等他，完事了，讓他記得回家。”

我們商量完交易的細節，一群大妖小妖包圍著我，一起到了妖界的出口處，我四周張望了一下，確實沒有胡小木的身影，談不上失望，可能就如妖王所說的，他去進行他的任務了。

我很誠實的一股腦的把我爹留給我的寶貝全部都拿出來了。

是全部，還有不少幫助修行的奇珍異寶，趁著大妖小妖哄搶的間隙，我偷偷地從出口溜走了。

妖界出入處是有封印的，為了防止妖怪禍亂人間，天界在人與妖的領地設置了封印結界，防止普通凡人被妖界嚯嚯完。

像妖王都沒有辦法破結界而出。

妖怪想出結界只有兩個辦法，一是擁有一顆純潔無瑕的心。

我爹就是那樣的人。

二是擁有無情種。

無情種，顧名思義無情樹的種子，也是無情樹留下來的最后一個果實。天上地下只有一棵，長在天界的百草園，無情種可助修煉者斷情絕欲，快速得道飛升。

千百萬年來，只有一顆無情種落進過凡塵。就在九百年前，我出生的那天。

五

我帶著一身傷，一個人獨自回到了胡家村的籬笆小院，不過出去了數日，就好像過了一世一般。

胡小木不在了，寶物也沒有了，事事都需要我親力親為。

我實在沒有什么精神，因此任的家里亂糟糟的，任的西瓜地里的野草亂長。

我就躺在涼棚下的搖椅里，盯著籬笆筑的小門，希望聽見“滋啦”門被推開的聲音。

我知道我再等什么，但是我不說，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回來了。

過了數月，一個西瓜葉已經枯死在地里，被厚厚的白雪覆蓋住的冬日。

胡小木他悄無聲息的回來了。

他洗衣做飯掃地劈柴，不看我，也不說話，只是偶爾咳嗽幾聲，又怕咳嗽聲太大，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了幾日，我心中的實在忍不住了。

“胡小木，你不要再對我這么好了，你要什么我都會給你的，只是我怕你對我這么好，以后你要是不在了……。”像是有什么東西扼住了我的喉嚨，使我無法說出后面的話，委屈的眼淚被我憋在眼眶中，一滴也沒有落下。

你不在的時候，我還是很堅強的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可是你出現了，我為什么覺得這么委屈呢？

我收起懶懶散散的模樣，轉身走進了臥房，靠著床沿邊，坐在地上發呆。

我左思右想，錢財耗盡，珍寶也全數給了妖族，如今就剩我這么個人，我還能給胡小木什么呢？

“你的內丹。”房外傳來的聲音，像一把千年寒冰化成的冰刀，一把扎在了我滾燙的心上。

不只是疼，還將我凍得渾身僵硬，無法思考。

但很快我又平復好自己的情緒，將胡小木喚了進來。

我拍了拍旁邊的地，招呼他坐下，勉強撐著笑容說：“可以，給你之前，給你講個故事吧。”

六

從前在天界的昆侖山巔，有一座百草園，園內有一棵枝繁葉茂的無情樹。

因為它不會開花，也不會結果，不能走路，也無法化形，天界的其他仙子們都對它不屑一顧。

不過它有一個很好的朋友，不嫌棄它不能開花結果，不能走路化形，還經常偷拿天后娘娘的瓊漿玉露來給他灌溉，算是陪它一起喝酒了。

因此無情樹也將自己吸收的日月精華都渡給它的好朋友來幫助她修煉。一只狐貍和一棵樹就這么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互相陪伴著彼此。

后來無情樹經常聽見剛飛升的仙人們，在樹下講述凡塵的種種往事，愛恨情仇好不快意，讓無法化形的大樹產生了無限的向往。

等到小狐貍再來的時候，她開心的想告訴大樹，因為借著它的靈氣修煉，她已經能化形了，可是沒等到小狐貍先開口。

大樹告訴她，自己對凡塵生活的向往，小狐貍想既然他有這樣的愿望，那自己一定要幫他實現。

所以趁著天后娘娘酒醉的空隙，盜了天后娘娘的天燈，借用天燈的力量將無情樹化作了一顆無情種，但是無情種自己無法離開，需要一個攜帶者。小狐貍主動的攬下了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活，藏著無情種在自己的身上，私帶下界

并許諾無情種：“就算拼盡我的性命，我也一定會把你帶下凡塵的。”

可惜還是不慎被天將察覺，天將力量也不弱，剛化形小狐貍不是他的對手，最終小狐貍被天將重傷。情急之下，小狐貍將無情種偷偷的拋擲下界。

七

我問胡小木：“凡塵好玩嗎？”

我沒能等來他的回答，因為在講故事的間隙，我已經將自己全部的內丹全數的灌注到他的體內，也算報答了曾經的修煉之恩。

紅塵，來這一趟著實精彩，我不后悔的閉上了眼睛。

再睜眼時，我已經回到了天后娘娘的寢殿，我被她抱在懷里，一遍一遍的捋著我的狐貍毛，嘆氣。

“你在我手里養了幾千年都不曾想化形，怎么陪著一棵無情樹幾百年，就化作了一個女兒身。”天后娘娘看我的眼神就像一個很不爭氣的，凈給她惹禍的孩子。

天后娘娘的恩情，我無法報答。

可是天后娘娘有很多寵物，也有很多法寶，可是無情樹只有我這一個朋友。

我不知道什么時候喜歡上它的，可能是靠著枝干懶洋洋下樹下小憩的時候，也許是他將自己的精華傳給自己的時候。

可無論是什么時候，我終究沒有辜負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