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還是要吃的，對于普通人而言。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在幻境中，雙胞胎姐妹就算比起其他社區居民顯得卓爾不凡。

她們也畢竟是普通人。

這一桌子專門為老父親定制的‘送行菜’，香得令人口齒生津。

連紀若鶯看向電鋸的目光都變得沒之前那么堅定。

司玢尷尬的撓了撓下巴。

“喂，老紀田！你可別怪我背叛你哦！你在鏡子世界里殺了我，我能幫你這么多已經很不錯了！”

“你的記憶人家都看過了，已經有些厭惡了。我還是對你的心臟更感興趣一些。”

小女兒影子的意識背叛的毫無征兆，并非她所有的想法跟念頭，司玢都能知道。

相對的，司玢沒過大腦的想法，小女兒影子的意識也不知道。

不過父女兩人的‘無間道’很快就要結束了。

這是桌生死飯局。

司玢心里有數，他拔出飯盆上的三根筷子，往碗里盛飯。

他的動作看起來大大方方的，沒有任何私藏想法。

“我是你們的父親，就算養育你們的時候沒有那么盡心盡力，好歹也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拉扯大的。我想死個明白。”

司玢的語調很誠懇，顫抖的音調彰示內心的忐忑跟畏懼。

畢竟小女兒的兩個意識已經可以互相定位了。在她們眼中，自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死人，再逃下去完全沒有意義。

‘或許在兩個女兒眼中，現在的自己已經完全放棄活下去的希望了吧。’

種種念頭在腦海中閃逝。

盛好第一碗飯，他端著碗剛想坐下，似乎想起什么，將碗遞向大女兒面前。

紀若鶯血眸微閃，記憶中老父親習慣將第一碗飯盛給自己。

可盛著白米飯的碗沒有放下，司玢頓了頓，將第一碗飯放在小女兒面前。

紀若鶯血眸顫動，臉色微不可查地變得冷厲。

司玢笑了笑，又取來兩只碗。

先給自己盛上一大碗后，他才給大女兒盛上半碗飯。

家庭弟位究竟是誰，一目了然。

完了司玢還往小女兒碗里夾菜，給這不懂事的小家伙兒吃得樂呵呵的。

連腦子里小女兒影子的意識都有些不好意思跟受寵若驚。

往碗里夾了幾塊帶魚，司玢放下筷子，抬頭看著大女兒。

“其實，我沒想明白，你們兩姐妹為什么要殺我？”

在幻境中待了有半天了，盡管有些小細節超乎理解。

但幻境中的事跟物都有基本的運行邏輯。

就像梁峰的五位同事要幫他對付自己一樣。

最起碼雙胞胎要殺自己肯定需要個理由。

紀若鶯血色雙眸冷的像是眼泉水。

“老紀田！我可以告訴你哦！你不用問那個壞女人姐姐的。”

小女兒影子的意識得了便宜賣乖，她本人也一樣。

扒飯的動作慢下來，紀若鸝抬頭掃視著姐姐跟老父親。

“殺你是為你好！”

紀若鶯的語氣中透出些許疲憊跟無奈。

見過種種詭異游戲素材，司玢壓根沒詫異，打蛇隨棍上往大女兒碗里夾了兩塊紅燒肉。

嘴唇抿緊，目光有那么一瞬間的波動，等紀若鶯意識到的時候，手中的筷子已經夾著紅燒肉送到嘴邊。

輕輕咬上一口細嚼慢咽，紀若鶯的眼眸中躍動小小開心。

這給一旁的小女兒看得想摔筷子。

‘憑什么，老紀田給壞女人姐姐夾紅燒肉，我就只配吃油豆腐是吧！’

‘就是就是！老紀田，你壞滴狠！活該我們待會兒殺你！’

小女兒影子的意識同樣不滿。

司玢仿佛沒聽到一般繼續詢問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女兒殺父親是為父親好，你們兩姐妹看看四周。”

司玢的語氣沉穩，透露出一股獨屬于父親的威嚴。

“別人一家子吃飯，氣氛和睦，咱們家呢？你們的手邊還放著水果刀跟電鋸！這像是一家人吃飯該有的樣子？”

壓低的聲音反而透露著堅定的指責，一對雙胞胎卻好像沒聽見一般，自顧自把碗里的菜吃完。

“爸！姐姐都說了是為你好，我也相信是為你好！你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們呢？”

只是抬頭說上幾嘴，紀若鸝迅速夾了兩筷子紅燒肉低頭扒飯。

紀若鶯支吾了半晌，將一盤紅燒肉倒進碗里，埋頭扒飯。

雙胞胎看起來逃避回答這個問題的樣子，讓司玢更生警惕。

他知道，在雙胞胎的心里，殺死自己要比吃飯的優先級高得多。

可慢慢得，女兒們吃得滿嘴流油，神色猙獰，根本不像是借吃飯來逃避回答問題。

司玢回頭看著店里的顧客。

他們的吃相要比雙胞胎更加夸張，難看！

‘我剛進來的時候以為是有口福飯店的東西確實味道不錯！但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兒！’

見識過食銅之碗產出的美食，任何食物的香味都沒法輕易吸引到司玢。

可雙胞胎女兒跟藍天社區的居民卻不是！

他們的吃相愈發猙獰，筷子敲擊碗碟像是一個個餓壞了的乞丐。

司玢端起一碟蒜泥青菜放在鼻端聞了聞。

因為油放得多跟長時間翻炒的緣故，菜品的賣相相當差，扔給野狗都會遭嫌棄。

但，濃郁的蔬菜香味兒跟噴鼻的油香沿著鼻子躥進肺腑。

全身的細胞躁動著，它們都在催促司玢吃下那碟菜。

喉結滾動，端著菜碟的手無法控制的往嘴邊送。

“爸！有口福飯店里的食物你要當心些的，輕易不要吃的啊，不然的話你會沉淪在這里沒法回去的。”

意識中的小女兒的聲音消失了，這話自然是綁在腰上的鹵豬頭說的。

司玢沒時間理會，他空著的手探進懷中摸出食銅之碗，奉獻理智的那一瞬間。

一碟鮮亮清香的蒜泥青菜出現在碗中。

頭腦瞬間清醒，往嘴邊送的那碟菜摔在地上。

司玢將食銅之碗湊在鼻端大口吸氣。

整個有口福餐廳都安靜下來，雙胞胎跟其他食客抬頭看向他。

在他們扔掉手中的飯碗撲向自己之前，司玢幾口悶掉碗中的蒜泥青菜。

詭異的安靜過后，有口福飯店內，碗碟筷子碰撞的聲音再度響起。

司玢收起食銅之碗看向后廚的方向。

被煙熏得發黃的門框后，一張年輕的女人臉正往外張望。

她身上的圍裙油亮，手中端著幾盤菜。

她似乎發現了食堂內的不對勁兒，沒有第一時間出來上菜。

司玢認出這個女人。

有口福飯店老板顧星的妹妹，顧玲。

大學畢業后沒有找到工作的她暫時在哥哥的飯店里幫忙。

顧玲張望著，終于看到司玢。

驚恐和害怕在蒼白的臉龐上浮現！她丟掉手中的飯菜，轉身逃向后院。

司玢神色詫異，自己真的那么嚇人嗎？

他撫摸著下巴，向食銅之碗奉獻理智后，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加瘋狂了。

往后廚的方向追出幾步，司玢響起什么般回頭抄起紀若鶯的電鋸，把紀若鸝的水果刀別在腰后。

他能感覺到暴躁在大腦中躍動著。

‘司玢！在幻境中不能殺人！’

最后的理智在瘋狂的傾軋中，發出尖叫。

司玢沖進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