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別一個人說謊很容易，要辨別一只鬼說謊也不難。

當然，這只是對心智冷靜又成熟的大女兒適用。

紀若鸝聽到父親被擄到一樓的瞬間，她也管不上什么有趣的百口鬼還有陳墨一家的‘相愛相殺’。

菜刀高舉，豬頭少女沖出經理室。

作為紀家的大女兒，紀若鶯卻沒有著急。

“行了，我已經按照約定把你帶到這兒了，你們一家子的事兒也要說個明白。”

“究竟是誰殺了誰？”

紀若鶯當然看得出一家三口之間的彼此審視，她也慶幸這三只鬼足夠克制。

要是一見面這三只鬼就打得難舍難分，那她還真的不好確認這一家三口誰生前才是兇手。

一道紅衣，一個生有雙頭的小姑娘站在眼前，鬼影陳墨面對生前的家人。

“起霧的那天，你們為什么要殺我？駱娟你把水果刀插進我的心臟！陳凜，你那么小，媽媽害爸爸的時候，你在勒住爸爸的眼睛。你們母女真的這樣恨我嗎？”

幽冷的聲音回蕩，陳墨訴說著生前的經歷。

紀若鶯挑眉，找女兒這一路上，她已經從駱娟哪聽到了不少消息。

藍天社區起白霧的那一天，也正是隔壁2205室舉辦葬禮的那天，同樣在這一天，陳墨對駱娟、陳凜這對母子施以害手。

可從陳墨這聽到的確是駱娟陳凜這對母女對家里的頂梁柱痛下殺手。

是那天專門有人假扮他們一家人，對‘親人’痛下殺手，還是……他們的記憶在那天出現錯亂？

紀若鶯覺得，這種事情超市的員工要比她這個外來者知道的更多。

她看向靠近窗臺擺放的資料的資料柜，里面的陰森氣息很重。

收銀小梅等四只鬼在漁鬼王進入經理室的那一刻就擠在資料柜中，原本一個人都裝不下的柜子，藏進四只鬼卻綽綽有余。

被鬼看穿了，它們反而不害怕。

比起一樓那只恐怖又丑陋還難聞的漁鬼王，外面這只反而正常的不像一只鬼。

幽影綽綽，四只鬼從資料柜中飄出。

“我不明白，為什么到現在你們還在糾結是誰殺了誰？”

收銀員小琴一臉不解，經理陳墨已經詢問他們很久了，這都換了兩撥人了，怎么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紀若鶯直接了當：“起霧那天，陳墨一家人發生過什么？”

英氣凌‘鬼’的女鬼詢問，保管小顧掃了眼呆滯痛苦的經理。

“我看見經理送走客人后往辦公桌的柜子中塞了把手斧，駱店長跟她女兒進去后就沒有再出來過！”

“我們聽到了經理室的打斗！”

其他三鬼異口同聲。

鬼音幽幽訴說著那天看到的真實。

聽到這，紀若鶯對陳墨一家在經理室中自相殘殺半信半疑。

“那你們幾個那時候在干嘛？你們都等在經理室外面嗎？不然怎么會一同聽到里邊的打斗聲？”

紀若鶯血眸掃視。

收銀員小琴揚了揚手中的剪刀。

“那時候我們在等里邊的人出來，誰從經理室出來我們就殺了誰！”

“不錯！”

其余三鬼異口同聲。

紀若鶯想象著四人生前，手里握著剪刀、電鋸、撬棍以及羊角錘埋伏在經理室外的驚悚情景。

不管從經理室內出來的是誰，等待他或者她們的只有死亡！

血眸流轉，紀若鶯冷笑道。

“那你們又是怎么死的？”

收銀員小琴倒轉剪刀，“我把這個插在保管小顧的心窩窩里?！?

保管小顧提了提電鋸做了個啟動動作，“我幫理貨員小李剃了個頭發，但可能太過用力，他不見了半個腦殼。”

理貨員小李揮舞撬棍，“我讓安保梁飛的腦袋成功開了瓢，這樣他腦子里的漿糊就能倒出來，人也不會犯傻了?！?

安保梁飛撓著后腦勺，“他們說我喜歡收銀員小琴，我愛她有多深，這羊角錘撅她就有多狠。”

四人說完，短暫地沉默下來。

收銀員小琴率先開口：“我記得那人交代過，宰了從經理室內出來的人后，咱們就按照這個次序送對方上路?？晌矣浀媚翘鞗]人從經理室內出來??？”

“咱們就這樣禍害了彼此？流程錯了??！”

四鬼面面相覷，此刻的它們又瘋又癲，生前的狀況恐怕更加糟糕。

“對了，讓咱們這么做的是誰？我怎么記不清他的長相了？”

只有半顆腦袋的理貨員小李看了眼經理陳墨，其他三鬼再度沉默下來。

紀若鶯聽得血眸凝重，經理這一家三口還有員工們彼此殺害，似乎是按照某個人的指示行動？

這個人會是誰？

紀若鶯看了眼資料柜，最終看向陳墨。

不等她詢問，陳墨的女兒陳凜面前還有后腦勺的臉爭相要看向她。

“阿姨！是爸爸殺了媽媽還有我！”

“姐姐！是我和媽媽殺了爸爸！”

紀若鶯沒有理會這小姑娘，居高臨下的看著陳墨。

“聽完這些，你到現在都沒有說一句話。怎么，是想起了某些記憶，還是說你也參與了這些策劃？”

紀若鶯生前在除靈署能力出眾，眼下這件親人同事彼此殘殺的怪事兒讓她隱約覺得，那天的白霧還有藍天社區的鬼怪復蘇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

比起二樓沒有一個鬼影的清冷，艾嘉超市的一樓要熱鬧許多。

司玢眼神呆滯的在貨架中穿行，身前五步遠漂浮著一股濃郁的魚腥味，兩只巨型充氣卡通人偶在身后跟隨。

一人三鬼走出超市售貨區來到倉庫，打開的閘門后，是空洞又清冷的街道。

漁鬼王飄出閘門，兩只吉祥物人偶站在門兩側往遠處張望。

忽然，一股淡淡的汗臭味彌漫，黑色的霧氣從街道盡頭涌起，瞬間涌到閘門前。

一排排佝僂的影子于濃霧中浮現，它們彎腰躬身，肩膀上套著繩索，身后是一幢小山一般的陰影。

這是一隊送貨的‘專列’，纖夫鬼影們拖著小山行進間，濃霧中的街道兩側建筑微微顫動。

司玢低頭看著腳尖，一行帶著魚腥味的水漬在身前浮現。

‘你去卸貨，做不好的話就把你擺在貨架上販賣?！?

司玢默然點頭，仿佛被那二十幾道孤魂野鬼入體后，他連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喪失。

終于小山一般的運貨車在閘門外停下，拉車的佝僂纖夫鬼影匍匐在地，圍向手執刺鞭，穿著官差制服的青面兇鬼。

兇鬼身后，一隊兵卒服飾的鬼影抬出食槽水盆，幽咽的嗚咽跟憤怒的咒罵從其中傳出。

纖夫鬼影們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大快朵頤。

司玢盯著腳尖的眼珠微動。

‘我說超市的貨品從哪補充的，原來有專鬼送貨?？此鼈冊谶@兒進食的樣子，恐怕要待上一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