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我總是在想,我和她之間是不是總是存在著一場避無可避的冷戰,而凌雁宸只是一個引子呢?
一定是上天看我還不夠倒霉,不夠難過,所以再讓我添一件糟心的事情?一切不好的事情總會在你最忙亂,最找不到出路的迷茫中同時發生。我不知道是因為我的運氣太差,還是上天給我的考驗。上天是不是高估我了,覺得我可以在逆境中變得更加的強大呢?
記得那一天是一個普通而忙碌的星期四,下午第一節是自修課。江小姐捧著她的化學作業坐到我的身后。我和她都快速的完成了自己手頭的任務,于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而當時,我和江小姐在教室的左下角,凌雁宸和他的好朋友在教室的右下角。
當我看到凌雁宸的時候,戲謔的朝江小姐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凌雁宸的方向:“誒誒誒,你的雁宸!”
江小姐飛快地朝我翻了個白眼:“你好愚蠢啊,我早就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跟他沒關系。”
這時我想到高二的我好像講漏了一個有意思的小插曲,現在來插播一下。
根據江小姐所說,在高二的時候,凌雁宸和她是同桌,他們在一年里面關系從陌生變得十分的親近。后來,發展成了每天都聊天。而且是凌雁宸主動找的江小姐。
記得當時江小姐在等級考之后,無意向我透露出我們班級有一個同學向她表白。但是她死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線,沒有告訴我這個人確切是誰。但是在我等級考和她詢問成績的時候,江小姐多說了一句:凌雁宸沒有考好。
而我對凌雁宸這個人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面對普通的同學罷了。于是我就順口問了一句:
“啊,他什么等第?”
“C+”
于是我遺憾地說了一句:“啊那太可惜了。”
接著我就聽到江小姐在電話那頭詭異地嘟囔了一句:“早知道就不該答應他了。”
于是,我就在電光火石之間推斷出了一個結論:“哦!原來跟你表白的是凌雁宸啊,你還答應他了?”
其實江小姐當時也沒有答應他,只是因為他們做了很久的好朋友,江小姐在他們關系最好的時候如果斷然拒絕,江小姐和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都會很尷尬,于是她以非常迂回的方式說了一句“高考以后再說”,但卻被凌雁宸理解成了“我也喜歡你,但是現在學業任務很重,我們還是高考以后再談戀愛吧。”于是從此以后,凌雁宸開始管起江小姐來了。江小姐逐漸意識到對方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當機立斷十分直白的拒絕了凌雁宸。但是當時的凌雁宸早已將他錯誤理解的消息告訴了他許多要好的朋友。于是,這件尷尬的表白事件就在我們班這樣傳開了。但是江小姐和凌雁宸這兩個當事人都因為這件事非常尷尬和羞恥。于是,他們兩人便逐漸不再講話,而到了如今,他們已經是互不打擾的地步了。就算在走廊里他們兩個人迎面相遇,也會一個將頭扭向左邊,一個扭向右邊,擦肩而過。但站在旁邊的我和凌雁宸的朋友就覺得這件事特別有意思。我見江小姐從頭至尾都對凌雁宸無意,于是總是喜歡拿這件事逗她,讓她的覺得非常的著急和尷尬,我總覺得她的反應特別有意思。我也總問他,你既然不喜歡凌雁宸,你為什么還會這樣尷尬和羞恥呢?江小姐跟我解釋說,他們兩個原來就是好朋友,因為這件事再也不講話,不管是因為誰的原因都很尷尬,而且現在全班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就更加的令人感到羞恥了。我經常因為這件事哈哈大笑,從來沒有停止過。這件事情的打趣,江小姐平時聽到一般是罵我一句,或者翻個白眼。
但是那一天,我好像過分了。
話說凌雁宸在初中有個初戀,也可以說是凌雁宸的“白月光”。所以,江小姐是凌雁宸第二個喜歡的,但是凌雁宸十分的坦誠,于是他毫無保留地向江小姐坦白了他對初戀的喜愛。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江小姐誤解的:一個會向自己袒露自己過去情史的人絕對不會喜歡自己。才會造成了后續表白以后江小姐更為震驚和尷尬。而凌雁宸和他初戀的故事,也不知是因為凌雁宸自身還是因為他的朋友,全班也早已知曉這件事。
而到時間線拉到現在,凌雁宸坐在桌角上和他的朋友們聊著籃球還有一些比賽。而聊著聊著,他們逐漸爆發出潮水般的笑聲,然后突然見到了凌雁宸的好朋友沖沖朝江小姐使了個眼色,然后沖江小姐喊道:“凌雁宸看籃球賽肯定帶江窈嘛!這還用說嗎?”
老梗重提,就是好笑。
頓時,凌雁宸和江小姐之間彌漫著尷尬的氣氛。而我嗅到了這次氣氛,也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沒有顧及江小姐的尷尬和無助。現在想來,我作為她的好朋友,她在北二最喜歡,最想要支持的人,我不應該跟著他們一起笑的。或許這件事情本來就不好笑,是一個男孩兒和一個女孩兒之間的小秘密,但是卻被宣揚的全班皆知,人人皆知,這已經是很過分的事情了。而作為女方的好朋友,江小姐是那樣的喜歡我,我卻幫著外人一起去逗她,打趣她。我想,這是一種傷害。可能是當時的我壓力太大,或者是我當時觀念有問題,為人有問題,我就算知道這個行為并不正當,心中阻止這個行為的力量也十分的微弱。我肆無忌憚的允許自己去做這些過分的事情,并且安慰自己這沒什么大不了的,也只是因為江小姐的縱容。她說她不在乎,但是,維護自己的好友,尊重他人之間的秘密是做人的準則,我沒有遵守這個準則,也沒有遵守做朋友的準則。
我想,我一定是一個很過分的人。
但是那時,已經被學業虐待的焦頭爛額壓力過大的我早已不在乎這些了。于是,我帶著潛藏在心底的對江小姐許多行為的不滿,以及這樣機械、枯燥無味的日子的憤恨,毫不顧忌的和外人一起笑著她,欺負著她。
我該打。
這時,在旁邊一言不發地寫作業,江小姐的好朋友冰冰這是突然抬起頭來,笑著拍了拍我的腿:“哎,何韶!你問他們,如果凌雁宸的初戀和江窈一起掉到水里,凌雁宸先救誰?”
江小姐她臉上頓時露出了嫌棄和拒絕的神色,我當時也是看到了的。但是我什么都沒有顧忌和在意,馬上朝那群男生喊道:
“誒!凌雁宸!要是江窈和你初戀一起掉到水里,你先救誰呀?”
凌雁宸這時也沒有在意什么,只是罵了句:“去你的!”
但當我將自己的目光移到江小姐這里時,我卻有些害怕了。
當我喊出那句話以后,她頓時收攏了臉上所有的表情,我看到她嘴角下壓,眉間緊蹙,然后抬起頭,重重的在我肩膀上打了一下,帶著無比的憤怒還有一些委屈和不解,質問著我:
“何韶,你干嘛!為什么要這樣說!?不要這樣子!我一點也不喜歡!”
她的語氣很嚴肅,我可以感受到她情緒里的憤怒和傷心,我可能真的傷到她了,我可能真的讓她難受了。但是當時的我臉上的笑意并未退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我就見她拎著那本綠色的化學作業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靜靜地寫著,沒有和別人說話,也再沒有回頭看我。
那一整天,她也沒有再跟我講一句話。
那天下午,數學考試結束,我望著江小姐收書包的背影,心情十分的復雜。我想,我應該是做錯了一件事,我是不是應該去道歉?但是為什么每次都是我道歉?每次我一定要去哄她,一定要讓她開心,讓她原諒我?確實是因為每次我都說錯了話。但是以前她不也嘲笑我喜歡晏銘輝嗎?當時全班都知道了我喜歡晏銘輝,那樣打趣我、嘲笑我的時候,她不也是那些人里面的一員嗎?如果我是惡人,她也不是好人!為什么她允許自己去嘲笑我,去讓我傷心,卻不能容忍我讓她難受呢?這不公平!憑什么每次我都是謙卑的,主動的那一個?我為什么每一次都要去讓你開心,把你哄得不傷心?
我憤恨地這樣想著,其實全然不知江小姐這樣生我的氣也并非是我經常打趣她和凌雁宸的事,因為以前我說這些事時,她也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首先,我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她和凌雁宸的事喊了出來,公之于眾,這樣是對她的不尊重。其次,我將江窈和凌雁宸的初戀進行比較,放在一個天平上,讓凌雁宸去選擇,這讓江小姐感覺心里特別的不舒服。我明白這種感覺。誰會希望自己的名字和別人放在一起在感情上被比較?況且,江小姐又是那樣一個優秀的,傲氣的人。但是,當時的我全然不知她打趣我和我打趣她的區別,只覺得她是雙標的,她是過分的。我努力的安慰著自己,我沒有做錯事,我只是做了和她一樣的事罷了。
當時的我想著想著,就想到了許多以前我和她之間的事情。
其實,我對江小姐是有很深的怨氣的。她是那樣的聰明伶俐,接受能力是那樣的強,又是那樣符合應試教育的要求。她每每優秀的完成事情時,總是會有意或者無意的透露出自己的優越感。在她期中考試數學能考140的時候,我或許只能考一百剛出頭一些。我并非嫉妒她,人總是有各自突出的能力。但是,她總來找我,并且在我是那樣痛苦和迷茫的時候無意中告訴我,她今天下午數學課想躺著,然后,她頭微微揚起,對我說道:“反正數學老師也不會說我。”
對,數學老師不會說你,江窈你好優秀,你真厲害。我心里非常不開心。我知道我沒有那么優秀,沒有那么伶俐。我知道,我要努力好久才能及得上江小姐的十分之一,但是我是那樣的卑劣的狹隘,我既想優秀,又沒有那樣的能力,我告訴自己要無比的努力,但是每到很累的時候,我總會那樣的懶惰。最后考試出來的成績總會告訴我,我永遠在原地踏步。而江小姐好像總是比我輕松,比我開心,活得比我好。然后她蹦蹦跳跳的來到我身邊,與我分享她的感受和她無意中的優越感。我心中的陰暗面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叫囂著要我恨她,嫉妒她,而我總是壓制著這樣的感受,憑著我對她的喜愛,我們的關系十分的長久。但是,這樣的問題一直存在,我在這樣矛盾的悖論中無端地掙扎著,看著江小姐明媚而又快樂的樣子,我又愛,又恨,然后想要遠離,她卻努力地朝我靠近。我明白,她從未想向我顯擺什么,她或許真的只是優秀慣了,而我卻是從最底端掙扎著爬上來的。人和人就是這樣的不一樣。她永遠也不會明白我的掙扎,我的痛苦和我的悲傷,她總是輕而易舉的能得到我所有想要得到的。
這樣的江小姐,我真的恨得不得了。
還有還有!江小姐總是把別人對她的好當做理所當然。還記得江小姐生日那天,我和冰冰瞞著她偷偷的花了對于學生來說不小的價錢為她買了一個生日蛋糕。當我和冰冰將蛋糕作為生日驚喜端給江小姐的時候,江小姐笑著對我們說:“啊,蛋糕啊,我早就猜到了!我就知道!”從頭至尾,她從未說過一句感謝的話,就算猜到了,她知道我和冰冰為她準備生日蛋糕,不值得一句好好的道謝和感激嗎?我和冰冰當時心里都有些不舒服,但是我和她都沒有說,只是現在爆發了出來。
后來聽冰冰跟我說,江小姐在冰冰的生日的時候,只給她轉了18塊錢的紅包,當然也有生日禮物。但是,從來沒有陪冰冰吃過飯,但是在江小姐生日的時候,我和冰冰同時陪江小姐吃飯,而在點菜的時候,也是冰冰為江小姐點的菜。用冰冰的話說,一直是冰冰在單方面對江小姐付出,而江小姐卻將別人對她的好當做理所當然。冰冰說的話我許多都沒有驗證過,但是沖著當時我對江小姐的怒氣,我努力的將這些事情都當作真實發生過,用無比不客觀和無比不辯證的視角,背叛著我一直遵守的唯物史觀來做出歪斜的判斷。
就是努力告訴自己,自己從來沒有做錯,江小姐就是過分的。
其實后來也是知道,很多事情的真相和不同人心中的想法也并非別人口中的一面之詞。但那時的我只是借著這些事情的怨氣和我對江小姐處人的不滿,與她開啟了長達四個月的冷戰時光。
所以這樣看來,我和江小姐之間的冷戰和爭吵的爆發是必然的。而凌雁宸只是一個偶然事件,如果沒有凌雁宸,也會有其他人成為我與她爆發矛盾的引子。或許只有有一天,我和她愿意心平氣和的面對面聊開了,愿意解決問題了,我與江小姐才能繼續這段友誼。
但是當時的我完全沒有這樣想,我只是偏執地認為這是她的錯,我沒有錯,我絕對不會道歉。
就這樣,我屏著不與她講話,她也不與我講話,好像總是在等對方先開口似的。
其實在第二天和后來的很多日子里,我看到江小姐有時一個人坐在桌邊吃著飯,有時一個人寫著作業。許多同學不知我和江小姐鬧了矛盾,于是經常和江小姐提我的事情。江小姐沒有回應,或者直接忽略,尷尬笑笑,好像要將我這個名字和我這個人從她生活中狠狠撇去一樣。好像我和她從未在生活中有過交集,就像兩條平行線,就像兩個陌生人。
那段時間,江小姐和她的同桌琳琳關系特別好。在江小姐不忙的時候總是拉著琳琳的手,對她笑著,和她一起去倒水。在體育課的時候,她一定會第一個跑到琳琳身邊,邀請她一起去打羽毛球。她會約琳琳一起去吃飯,一起討論題目,一起過著學校那樣枯燥無味的日常。
這些我都看在眼里。
我總是坐在那教室的最后一排,我的眼光冷冷的落在琳琳身上,落在江小姐對琳琳綻放的燦爛的笑容上,我心中有怨恨,有嫉妒,有意難平,有痛苦。
以前,在她身邊的人一直是我,從未變過,她會對我笑,對我傾訴,對我撒嬌,她會告訴我很多很多的事情。因為我是她在北二最喜歡的人。
哦,現在不是了。
我或許只是她曾經在北二最喜歡的人吧。
琳琳,你怎么敢?
江小姐身邊和心里的位置,從來都是我的。
我感受到偏執和嫉妒充滿了我的胸腔。但是,又在那一瞬間,我回憶起了那天發生的不愉快的事情,又突然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難過。我早就沒有身份這樣去想了吧。
我和她或許,已經不是朋友了。
那天。操場上的風很大,我看見江小姐幾次向琳琳將羽毛球拍過去,但是有無奈的被風刮落。看著她撿球的樣子,看著他們兩個笑的樣子,我突然在想:
以前這個人和我這么好,怎么突然什么都不是了呢?
其實我何韶不缺朋友,也不缺身邊陪伴的人。我依靠著我有趣的性格還有與眾不同的待人接物的方式,或許還有相對優秀的成績,我吸引了不少愿意與我分享快樂,相互陪伴的伙伴。但是,我總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生活中好像缺了一個非常關鍵的環節,讓我覺得一切都變得那樣的乏味,那樣的悵然若失。
“你要是覺得難過,你就去跟江窈道個歉唄,她肯定會原諒你的。”甜甜突然輕輕地坐到了我的身邊,然后轉過頭笑著對我說。
甜甜,是我在高三這一年新交的朋友。甜甜的心思細膩,很會與他人共情,和我的興趣也有些相同。于是和甜甜聊著聊著,我和他就成為了交換這些小秘密的朋友。而我和江小姐鬧矛盾這件事,他自然也是知曉的。
我恨恨撇過頭:“我不要。我要他跟我道歉。我也沒有做錯任何事。我那么做,她也那樣對我做過。況且,她以前那樣跟我顯擺她的優秀,讓我心里那么難過,而且她是那樣的自私,明明所有的錯都在她身上,我憑什么要跟她道歉?”
我執拗地這樣說著,其實心里總有一個聲音固執地問著我:“事情真的是這樣嗎?你真的沒有做錯嗎?你真的不在乎他嗎?”
那段臨近春考只有一兩個星期的日子,其實我過得很坎坷,很茍且,心里也很不開心。我不僅勘破了和我糾纏六年的男生一點兒也不在乎我的事實,還和我在北二最喜歡的女生鬧掰了。好像一切都特別糟糕,生活一點也沒有光亮了。
但我或許來不及在乎這些了。
我想,現在當務之急是將英語學好,然后在努力在春考中考得一個好成績,就再也不用學應試教育的英語了。其實我的生活非常枯燥、疲憊和勞累,我或許沒有心力再去操心我友誼的事情了,就先擱置一下吧。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人之中,我最希望予以提升的一個是我自己。
這句話很卑鄙,很自私,也很誠實。我早已顧不得什么夢想,什么信仰,什么痛苦,什么難過。在這樣如機器般麻木的生活里,這些事情好像早已不能成為我的動力,我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一定要努力,耗盡自己最后一滴血,最后一滴汗的努力,這樣才能到達我想要的彼岸,獲得我想要的東西,然后找到我想要的人文氛圍,然后安閑地在那里度過一生。
就這樣日日重復著同樣的事,遵循著同樣的慣例。
我麻痹著自己,催眠著自己。
若能避開猛烈的狂喜,自然不會有悲痛的來襲,就再堅持一會兒會兒,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一樣活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