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唐曉悠用平靜的口氣說道：“謝天謝地，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你能看出來這件事確實有影響，還有它牽涉的問題。你可不能只是說幾句言不由衷的安慰話就把我打發了。”

“我聽得很明白了。”包勉說，“我不明白的是你需要我做什么。”

唐曉悠簡潔地說道：“我想嫁給趙凱！我還想至少要生兩個女孩兒和兩個男孩兒，而你要想辦法讓這成為可能！”

包勉古怪地看了眼一臉無奈的趙凱：“你想說的肯定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告訴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是想雇你調查一樁謀殺案。”

“你是打算……”

“沒錯，我就是這么想的。不管是發生在昨天還是十六年前，謀殺案就是謀殺案。”

“但是我親愛的小姐……”

“等等，包公子。你還沒有聽完。有一點非常重要。”

“哦？”

“我母親是無辜的。”唐曉悠說。

包勉探揉鼻子，小聲咕噥道：“啊，這個很自然，我能理解。”

“這可不是感情用事。這里有她的信，是她死前留下給我的。計劃就是要在我二十歲的時候交給我。她留下這封信只為那個原因，這個我無比確信。”

“因為信里說的全都是這件事。她說她沒有殺人，說她是無辜的，還說我應該永遠相信她。”

包勉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這張同樣在看著他的臉，年輕，朝氣蓬勃，那么城摯，那么熱切。

“話雖這么說……”

唐曉悠笑了。

“不，我母親不是那樣的人！你是不是在想這可能是個謊言，是她出于感情上的考慮對我說的謊言？”

唐曉悠很認真地說道：“聽我說，包公子，有些事情小孩子就能看得一清二楚。我能夠記起我母親，當然，都是些零零星星的回憶，但我記得很清楚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母親從不說謊，哪怕是善意的謊言。就算一件事可能會讓你痛苦，對你造成傷害，她也會如實相告的。就好比看病啊，手指頭上扎了刺兒啊之類的。對她來說，實話實說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我現在覺得其實那時我并不是很喜歡她，但我相信她。而且至今依然相信！如果她說了她沒殺我父親，那她一定沒殺！她不是那種知道自己行將就木還要鄭重其事寫下謊言的人。”

唐曉悠繼續說道：

“那也是為什么在我看來和趙凱結婚是沒有問題的。我自己知道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趙凱不這么看。他認為我自然會覺得我母親是無辜的。所以包公子，這件事必須澄清，而這就是我要交給你的任務！”包勉慢條斯理地說道：“就算你說得都是事實，這件事也已經過去十六年了啊！”

趙凱說：“奧，我們當然知道這會很難！但是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夠辦到！”

包勉的眼睛微微一亮。他說道：“你這是在抬舉我，嗯？”

趙凱說：“我店鋪現在生意一落千丈不就是拜你所賜，你經手的那些案子，以及你破案的方法。你感興趣的是心理，對嗎？嗯，心理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改變。”

“那些看得見摸得著的有形的東西，腳印，以及壓彎了的草之類的東西都會不復存在，你再也無法找到它們。但是你可以重溫和這件案子有關的所有資料，我還能帶你和當時在場的人談談，他們都還健在。”

“然后就像你剛才所說的，你可以靠在椅子里認真思考，接著你就會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包勉站起身來，說道：“兩位，我深感榮幸！我不會辜負你們的信任。我會調查這樁謀殺案。我要回溯十六年前發生的事情，然后揭開真相。”

唐曉悠也站了起來，兩眼熠熠放光。但她只說了一個字：“好。”

“稍等一下，我說過我會揭開真相。但你知道，我不會抱有任何偏見。我并不接受關于你母親無辜的保證。如果她是有罪的，那么，怎么辦？”

唐曉悠橋傲地昂起頭來，她說：“我是她的女兒，我要知道真相！”

包勉說：“那么，就往前走著看吧。盡管我得說，其實并非如此，恰恰相反，是要往后看……”

“我記不記得唐柏虎的案子？”方唐鏡問道，“我當然記得。而且記得很清楚呢。那是個非常有魅力的女人。但是當然啦，情緒有點兒不穩定，沒有自制力。”

方唐鏡斜著眼睛瞟了包勉一下。對著趙凱問道；

“小王爺，你怎么想問我這個？”

“這是我朋友包勉，他感興趣。”趙凱回答道。

“包勉？汴染最近聲名鵲起的神探？我親愛的老弟，你這么做實在有點兒不夠意思啊。”

方唐鏡說著，齜著牙露出他那聞名遐邇的“狼之微笑”，這笑容曾令很多證人不寒而栗，也因此廣為人知。

“你要知道，這可不是我成功的案例。我沒能為徐秋月洗脫罪名。”

“這個我清楚。”包勉摸摸鼻子說。

方唐鏡聳了聳肩膀。他說：“當然了，那個時候的我不像現在這么有經驗。盡管如此，我認為我當時還是竭盡了全力。不過如果對方不配合你也沒轍。我確實設法使她減刑。為終身監禁和勞役了。”

“結果你猜怎么著，惹了眾怒。好些個體面正派的夫人和母親搞了個聯名請愿。有太多的人同情她。”

方唐鏡往后靠去，舒展一下兩條長腿，臉上顯現出一種在官府辯護時的表情。

“你知道嗎，假如徐秋月是拿刀捅了唐柏虎，我能全力以赴替她以往過失殺人上去辯護。但是下毒就不一樣了，你沒法兒用這一招，很難辦，太棘手了。”

“那你是怎么為徐秋月辯護的呢？”包勉問道。

包勉其實心知肚明，因為他已經讀過卷宗了，不過他發現在方唐鏡面前裝作一無所知也沒有什么壞處。

“噢，自殺。這也是唯一的選擇，不過終究沒能成功。唐柏虎就不是那種類型的人！他可是個大嗓門兒，生龍活虎的老伙。風流坯子，愛喝酒……諸如此類的吧。喜歡和女人亂搞，還樂此不疲。”

“你沒法說服官府的大人相信這樣一個男人會安安靜青靜地坐在那里自尋短見。這不像他能做出來的事兒。

不，從一開始我就擔心我這是在做賠本買賣，而且徐秋月自己也一點兒都不上心！她一站到公堂上我就知道我們已經輸了。她完全沒有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