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做了一個夢，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雨天。
……
一個本該是天真爛漫年紀的小男孩蹲在小河邊，手里拿著石頭向著河里的晚霞砸了過去。
旁邊放了幾件衣服，是破破爛爛卻縫縫補補的小孩子衣物。
小男孩看了看衣服嘆了口氣坐在河邊一言不發。
小河里有幾個孩子赤裸著上身，卷起褲腿在不深的水里跑來跑去，像在追逐游動的魚兒，又像是在享受石子按摩腳心。
“石頭哥，你怎么不和他們一起去玩呀。”
一個穿著紅棉襖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到小男孩的面前。眼睛卻偷瞄著河里洗澡的男孩子，帶著好奇。嘴上又喃喃著“非禮勿視。”
“小八九，我可能要死了。”
名叫林石的小男孩想著剛剛發生的事，對紅棉襖小姑娘說道。語氣帶著害怕和恐懼。
青山下的野集村，背靠綠水翠嶺，田連阡陌，風景如畫。
野集村里的人世世代代生活在名叫綠水河的河邊，村里的人看起來和別的村子沒有什么區別，唯一的奇怪之處，在于村里的人似乎太“全面”了點。
殺豬匠，農夫，乞丐，書生，漁夫，酒樓老板和伙計，賣糖葫蘆的大叔，老中醫，形形色色。仿佛不管什么行業的人都能在這里找到。甚至是沒有行業的人，穿著黃色衣服到處走的小老頭，以及小八九和小林石兩個小孤兒。
野集村的小孩子們一共只有十幾個，他們從小生活在這里，一起玩耍，不論是野集村最有錢的酒樓老板的兒子，還是孤兒小八九與小林石，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有一個規矩，去綠水河圍繞的這個山上找一個老頭問一個問題，直到十三歲為止。那個老頭被村里人稱為“知守大人。”長輩們都說知守大人是一個神仙。
小石頭今天十二歲，一共問了十二個問題，他似乎沒有反應出每一年他的問題問出去后那個不茍言笑的老頭的臉色越來越差。而今年，他甚至被趕了下來。不過他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那個答案。
“神仙爺爺，我想知道我的來歷。”
小男孩懷著好奇和渴望眼神看著老人。
突然間有有聲音從男孩心頭響起。
老神仙泄露了天機。
老神仙說了很多，男孩卻壓根都沒聽見老神仙說了什么，就好像剛進入耳朵進入腦海的記憶瞬間被封存一般，需要契機去打開它。
不過他好像聽到了一件事。
“你只有十三年可活”
而他今年十二歲。
于是男孩對紅棉襖小姑娘說道。
“小八九，我要死了。”
小男孩怕死，雖然他還不理解死是什么，但是他怕不能和小八九一起玩耍，怕小八九被人欺負了自己沒辦法護著她，怕自己還沒有和齊先生學完那本《小學》齊先生會失望，怕收養自己的李嬸傷心難過，怕教自己打鐵的楊叔叔會生氣，他怕很多東西，怕極了。
小女孩也不知道死是什么，她楞楞的看著男孩，問道。
“石頭哥，死了以后是不是吃不了糖葫蘆，看不了花花草草了啊。”
小男孩點了點頭。
小女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緊緊的抱著小男孩。
“石頭哥，我不要你死。”
小女孩的邏輯似乎沒有道理。
……
夕陽終于落下了山頭，夜里的星星慢慢的煥發光彩。
小男孩一個人走在小竹林里默默的回家。那些孩子和小八九早被家里的大人和小八九的養父帶回家里。
生活總要繼續，我總不能等死吧？
小男孩抖了抖腿上的泥巴，露出笑容。
“李嬸，我回來啦！”
……
從神仙爺爺那里回來，小石頭仿佛變了一個人，但是又搞不懂變在哪里。還是那個愛笑的小孩，還是會每天和小八九玩耍，和楊叔叔打鐵，去學堂讀書。
小石頭似乎忘記了自己將要離開世界，他盡量的將齊先生布置的文章認真完成，把楊叔叔交代的鐵塊用力捶打。拿到工錢買些油鹽交給李嬸。他打算認真的，仔細的過完這一年。然后在十三歲的時候去問神仙爺爺一個問題，很想知道的一個問題。然后死去。平平淡淡的死去。
本該如此。
……
一個背著書箱的老人從野集村外走了進來。
就像是一把驚世之刀從天空之外斬了過來。
天地動蕩。
這把刀大費周章的進到“全面”的野集村，當然不只是為了破開一個隨時可以愈合的口子。
他可能還要殺一個人。
……
……
周京今年十七歲。
在野集村的少年和孩童里面，他是最大年齡的大哥哥。
他爹是全村第二富有的周安。
所以他有資格在野集村有丫鬟和傭人。
小八九就是在他家做事。
周京每天的日子過得很幸福。
“比起那個小石頭真是太幸福了”
別的少年說道。
他看了看名義上是自己丫鬟的小八九在院子里讀書。
“比起那個石頭真是太不幸了”
他想。
小八九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可是他只跟著那個叫林石的小男孩玩，就和跟屁蟲一樣。自己有時候以少爺的身份說她兩句，她就會哭，一哭，他最怕的父親就會罵他。
他大聲向父親叫道。
“一個丫鬟而已，我可是你兒子！”
回應他的是一個巴掌。
那之后他再也不敢強行要求小八九和他玩不和林石玩了。
他搖了搖頭，正準備叫小八九一起去吃飯。
突然看到院門不知道何時打開。
門口站著一個背著書箱的老人。
他看了看小八九的紅棉襖。
臉色突然變白。
“小八九，躲到我身后。”
他大聲喊道。
他解開腰間掛著的一個印章。
印章上有三個字。
小荷塘。
背著書箱的老人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他的臉色越來越白。
汗流浹背。
老人微笑道。
“我看看？”
“好。”
他把手里的印章遞了過去。
然后老人握住了小荷塘。
小荷塘突然變成一個真正的池塘。
老人變成了一道刀光。
轟隆。
……
……
小荷塘變成印章回到了周京的腰間。
背著書箱的老人吐了一口血。
老人緩緩的放下書箱，從書箱中拿出來一本書。
就像抽出來一把刀。
老人看了看天空，
又看看周京腰間破碎的小荷塘。
平靜道。
“還有一刀。”
周京的眼中生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