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淌,如同炙熱的火焰,燒灼了眼眶。
沒有人在意一個叛徒死亡的瞬間,忙亂的腳步都傾向了另一支突然闖進的勢力。
萬萬沒有想到,解符的人還沒有動手,他卻猝不及防地將自己逼進了死亡線,而我還沒來得及和他相認。
疲憊的身軀已經異常沉重,似乎只剩下頭顱是我自己的,匍匐著向前,雙手不聽使喚地顫抖起來,唯有靠近他的那一瞬間,身體本能的有了力量。
捧著他漸漸發紫的臉龐,我哭著對他說:“游休,你,你怎么這么傻?”
他翕動著雙唇,似乎在極力掙扎著想要表達什么,我看他難受得上氣不接下氣,心痛到無以復加,趕緊安慰:“你什么也不要說,你……你會沒事的,我……我給你止血,我……我有圣果子,我想,你吃了它就會好起來的。”
胡亂扯下衣服上的一塊薄布,看著他千瘡百孔的身體,我竟無從下手,幾乎找不到一處完好的肌膚。
將一粒品相最好最大的圣果子喂到他的嘴邊,他卻死活攔著,怎么也不肯張開嘴巴。
我急起來,心里更是難過得一塌糊涂,一時沒有辦法平靜,抽抽嗒嗒地不肯收回手,“你,吃啊,吃啊,吃了,就,就好了......”
“沒用的,我,我再也不會好起來了,為了,不受脅迫,我,只能犧牲,犧牲自己......”將圣果子塞回我的手里,他憂郁的眼眸閃動著淚光。
我期待地盯著他,等待著他將我想象中的甜言蜜語說出來。
他緊緊拽著我的手,大口的烏血一抖一抖地掛在唇邊,等了半天才吞吐出三個字——“謝——謝——你——”
子彈已經將他的身體打出了篩子,白色的防護服如潑一般被殷紅的血液渲染出絢麗的玫瑰,是的,此刻的我,看到的血腥居然是象征著美好情感的玫瑰。
可是,他的思想似乎并不和我所期許在一個頻道上,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提到過我們的曾經。
我有點不甘心,雖然覺得他已經難受得不能言語,但是還是希望他能好好看著我的眼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喊出我的名字。
“你,你為什么沒有回來找我?我等了你很久,很久。”意識到他快要不行了,我哽咽著去扒開套在他頭上的防護罩,我想在最后一刻看一眼他活著的樣子。
可是那面罩似乎被鎖死,根本沒有辦法解開,為了不讓他難受,我只好作罷。
然而我的問題仿佛很難回答,也許時間太久,他已經忘記了年少輕狂時對一個女孩許下過承諾,黯然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下。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血糊糊的照片,倉惶塞進我的手里,我想那是我們曾經的合影吧,也許。我感動得眼淚再次奪眶奔涌。
來不及細看,我已經明顯感覺到他在盡最大的努力交待后事,我撲進他的懷里盡情地哭了起來,那一刻我真想拔槍了結了自己,和他共赴下一個輪回。
但是,我要為他報仇,想起那些長相丑惡、思想不純的外星人還要對付地球,游休至始至終的使命感突然就降臨在我的肩頭,我想我要為他完成。
此刻,我聽見了脛骨的咔嚓脆響,躺在懷里的頭顱偏向了一側,他已經沒了生命體征,那些涌動的成蟲最終沒能在他的手下變成活武器。
正伏在透明玻璃上的蟲子們仿佛已經和他有了深厚的情感,紛紛轉過頭來,舉起爪子高過頭頂,仿佛在為他送行,也許萬物都是相通的,游休在這里和蟲子們朝夕相處,他的好,蟲子們早有體會。
被戰火銷損的實驗室,唯有失去摯愛的悲慟,我沉浸其中,任憑淚水肆意流淌。
突然似乎有人影顫動在視線的斜下角,輕飄飄的沒有一點聲息,我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我覺得能這樣悄無聲息靠近我的就只有游休的靈魂。
我緩緩抬起頭來,那顫抖的影子頎長,從身體的邊沿漸漸羽化,變淡的身形猶如一縷青煙。
而此刻,實驗室外的硝煙已經彌漫到室內,似乎愈戰愈烈。
望著眼前這個奇怪的漸漸消散的人影,我竟倍感親切,想要抓住那縷游魂,可是它卻越來越稀薄,直到聽到一個拉絲一樣斷斷續續的陌生男人的聲音,我才明白這個世上所有的靈魂都是一個執著的假象,他不是游休!
“我——是K,我是K,木子星球的統領,我是——統——領——”
聲音越拉越長,隨著影子的消散越來越縹緲,我不知道這個影子意味著什么,但我想它與這里的一切必定有所關聯。
我沖到戰火紛飛的戰場,看到龍征的人摻和在虞子將軍的隊伍里,而解符正以破竹之勢攻入陣營。
皕五在彈火紛飛中早已露出原型,它終于能和綠皮怪并肩作戰,雖然不在太平盛世,卻也給人一種幸福快樂的感覺。
當龍征處于下風之勢,他突然看見了我,那一刻,本來毫無顧忌的解符同時也看到了我,卻沒能來得及在龍征動手前將我拉回他的身旁。
“解符,趕緊交出宇軸,否則,這里就是她的葬身之地!”掐住我的喉嚨的手分明只是做做樣子罷了,根本沒有力道。
正在僵持之際,解符的人也停止了進攻,漸漸被兩方勢力圍攏。
我正想掙脫,龍征卻突然下了狠手,被勒住的喉嚨喊不出一個字。
深潭一樣的眼眸,那一汪我從未見過的疼惜的波光似曾相識,明明他可以完全不顧威脅,明明他可以不在乎一個地球人的死活,可是他卻真的放下了武器。
那樣的眼神,似乎只有奴哈才配擁有。而我卻在這一刻想起了游休,為何他從未像解符那樣深情凝望過我?
我向來重情重義,自然不能讓龍征在迷途中被人利用,于是在他疏忽大意時,狠狠咬了他一口。
然后大聲高喊:“你們要的宇軸不在解符手里,現在應該在小侏儒手上。”
聽到聲音,反應最大的就是虞子將軍,他高舉戰旗,揮向四方,很快那些士兵紛紛朝四面八方追了出去,留下龍正和解符兩相對峙。
“看來你的合作伙伴不咋樣啊!”輕蔑地笑了笑,解符將我拉近他的身旁。
“你也不咋樣,那么寶貴的東西,居然讓一個小矮子偷了去。”龍征更是仰天大笑,那兩根長釘顫抖著,生生使人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