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洛苡來到南王府已有七日。
南王府,因南王常年鎮守南山,在京中的存在感并不強。府中下人似乎已經習慣了,被權貴孤立的尷尬處境。
南王妃染上時疫,禁軍封府,下人們雖心中不大舒服,但也沒覺得多不自在。
他們這些下人大多,都是早年跟著南王打過仗,抑或是自幼伺候南王、南王妃的忠仆。
洛苡的雪中送炭,他們做下人的自然是感激的。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洛苡居然能做到與南王妃,同吃同住在一個房間。
也正因如此,府內上下如今待洛苡,如同自家主子一般。不但言聽計從,請禁軍打探成王妃愛吃的飲食。
禁軍頭頭到了此刻,也想不明白。那日成王妃,是如何進入南王府的?
看著南王府傳遞出來的采買清單,他也只能暗暗好奇。
也因著二人同吃同住七日的緣故,洛苡與南王妃關系親厚了許多。
清晨,南王妃覺得自己身子有了些力氣,不再出虛汗了。
撐著身子,半坐著,好奇地把玩著一大堆紅紅綠綠的藥丸。
若非這些日子,她一直昏昏沉沉的,她怎么可能去吃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看著就有毒。
見洛苡走出屏風,問道:“苡兒,你給本妃吃的這是什么啊?”
洛苡本就性子活潑,如今更是與南王妃不見外了,說話也跟著沒了顧忌,“哼!都吃了七八日了,才擔心我是否給你下毒。陽陽,你這安全意識也忒差了。”
南王妃的閨名李岳陽,她長這么大,連族中長輩,都不曾這般稱呼她。乍一聽,這樣的稱呼,著實嚇了一跳。
又好氣又好笑,捏住洛苡的臉搖了搖,“你個壞蛋,回頭本妃就告訴王爺,看他怎么收拾你。”
“我不怕他!你隨便告狀好了。”洛苡朝她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南王妃想起,前不久坊間關于這二人的傳言,也跟著笑了。
一時間,又想到什么。臉上的笑意淡去,蹙著眉問道:“老五若是知道,你在本妃這兒,不是應該鬧著來看你嗎?”
南王妃說完這話,立即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二人最早關系是不好的,如今感情突然升溫,難保這其中有什么隱情。
抿了抿唇,擔心自己說錯話,一時間顯得有些局促。
洛苡瞧出南王妃的心思,握住她的手,坦然道:“老五被父皇拘著呢,這幾忙得很,顧不上我。”
南王妃聞言,收了笑意,臉色沉了沉。但看著洛苡一點也不擔心,似乎印證了自己的想法,試探著問道:“因為……什么事兒?”
“我擔心他來陪我,就讓洪七去求父皇,將他關拘在宮里幾日……”
洛苡嘴角揚了揚,說出自己吩咐洪七的全部過程。
“小壞蛋!“南王妃舒了口氣。這道像是洛苡的做派,嗔了她一眼,閉上眼睛,輕聲道,“你就等著老五事后收拾你吧。”
倏然,南王妃覺得胸口脹滿難耐,捂著心口,粗喘了幾口氣。她如今雖好些,可說多了還是難免有些不適。
半晌,頹然說道:“時疫終歸不好治的,你……你不該進來的。”
她最近常常如此,許是時疫還未好全。雖體力恢復了些,但時常會覺得,胸口脹滿難耐。
洛苡見南王妃難受,悄悄走到屏風后,割破自己的手指。
倒了一小盅血,滴入剛剛熬好的藥內。倒了一碗端給南王妃,笑道:“陽陽,該喝藥了。”
南王妃聞了聞味道,這幾日她聞慣了這股怪味。說不出哪兒不對,可就是不對。
蹙著眉擺手,“你這藥味道很怪,我從前雖極少吃藥,可也知道,藥是苦的。你這個,卻是甜的。本妃不喝,你快拿走!”
“這藥,你也喝了七八日。既然沒死,應該就是沒毒的!”洛苡不理會南王妃的拒絕,扶起他,將藥碗遞過去,“陽陽你就喝了吧!要不,我給你驗一驗毒?”洛苡說著抿了一口。
南王妃氣笑,戳了戳洛苡的額頭,“淘氣,藥也是亂吃的?再說,如你所說。本妃都吃了七八日了,若是毒藥,早就藥死了!”
二人相視一笑。南王妃接過藥碗,蹙著眉頭,一副痛苦以極的模樣,將藥喝了下去。
半晌,展開皺巴巴的臉,很大聲的自語道:“苦丟丟,甜丟丟的,不知放了什么東西。本妃早晚,沒病死,也得被你的藥惡心死。”
這副藥,就是尋常治療時疫的藥。只因加入了人血。才會多了些許腥甜味道。
洛苡吐了吐舌頭,拿起一塊蜜餞塞入嘴里。
南王妃瞧見了,輕哼了一聲,嗔怪道:“臭丫頭,那蜜餞是給本妃喝藥用的,你吃什么?”
說完這話,南王妃自己也覺得,胸口那團憋悶似乎消失了,喊幾聲居然也不覺得難受了。
誰來奇怪,這幾日常常如此。每次難受,喝下洛苡遞過來的“怪東西”,胸口的脹滿不適便會消失。
甚至,整個身子,仿佛都輕松了許多。
這么一想,南王妃對洛苡的感激之情,又多了幾分。
洛苡倒沒注意,南王妃的情緒變化。她想的是,楚謹廷如今怎么樣了。
京城除了南王府外,是否還有別的府邸,也感染了時疫。京中百姓,又如今是何狀況?
南王妃見洛苡滿臉的寫著“憂心”二字,眸色幽深,“本妃知道,你擔心老五。五日后御醫診斷本妃痊愈了,你就可以回府了。”
洛苡無意識的頷首,眼神看向虛空,“陽陽,你覺不覺得這事兒很怪?我們去龍慶縣賑災,倒是發現幾個村民得了時疫。可很快就被隔離起來。
按理說,不會流入京城才對。
再者,你南王府,近日無人去過龍慶縣。平白無故,怎么就得了?且,你的病情,沒那么嚴重。
來南王府的第一日,我暗中,檢查過你的飲食用具,也沒發現有何問題。
陽陽,你想想會不會,是你間接接觸了這方面的病人?比如,在街市上偶遇。再比如,廟會。”
南王妃微微蹙眉,她思考許久,蹙眉搖頭,“沒有。你也知道,我最近最常出入的,就是你成王府。往返,也都是坐馬車的。只有一日,本妃那日心情不好,跟車把式吵了一架。就走了……”
南王妃的臉一寸寸的白了下來。
洛苡意識到不對勁,問道:“你想到什么了?”
“本妃那日……遇到剛回撐的劉御醫。因他之前為本妃調理過身子,本妃就與他閑聊了句。
他那日帶著面紗,身旁……似乎還跟著一對祖孫,那對祖孫,也帶著面紗。為本妃當時就覺得奇怪,因著急,也沒多想。
當時一陣風吹過,本妃記得,回頭瞧了那么一眼,就走了。”
洛苡頷首,她也想去,大概是南王妃教她習武的第三天,那日南王妃來到成王府臉色就不好!洛苡當時沒敢多問,如今想來多半就是那天。
“陽陽,你說當時你回頭瞧了一眼。可曾看清,那對祖孫的臉?”
洛苡覺得青天白日,三個大男人帶著面紗,真的很不尋常。有必要找出來問一問。
南王妃搖了搖頭,“只是掃了一眼,沒往心里去。”
見洛苡沒說話,南王妃繼續,“本妃到覺得,會不會是有人要對你成王府動手?
他們想借著本妃,將這時疫傳播道成王府。使你以及整個成王府,也成為重災區。
這樣一來,京兆府便會委派他人暫時接管。他們就可以,將京城這灘水攪混。”
“這么說,這伙人,應該是沖成王妃來的了?”阿玉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因二人說話沒背著人,阿玉走到門口就挺清楚了事情的經過,插嘴道。
此時,南王妃的癥狀,已經過了傳播最嚴重的階段。洛苡一準許,每天給房間適度通通風,這樣便于南王妃恢復。
在此期間,阿玉也可以進出臥室。但還是得帶好面紗,做好消毒、洗手的工作。
每天三次的熏艾草還在繼續。府中上下,每個人都依舊帶著面紗。白虎暫時有南王府管家看顧,洛苡倒是不大擔心白虎。
洛苡和南王妃互視一眼,彼此都覺得阿玉說得在理。洛苡將阿玉扶起來,“你先下去吧!此種言論不要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