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事京中、成王鬧出的動靜著實不小。一代帝王,豈會全然不知?
慶隆帝得到消息后,心中還是有些期待,他想知道,他的老五,是否能將這個始作俑者揪出來。
然而他更知道,此事牽扯到了宋國公,那是皇后的父親,是他的老丈人。又有累世的功勛在那兒。
如今國公府出了事兒,豈能不了了之?那樣,難免會寒了一眾老臣的心。弄不好,御史臺那群老東西,還得自己耳邊聒噪。
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將這個鍋丟給楚謹廷比較好。
皇帝陛下,對自己的這個決定很滿意。板著臉叫來康公公,疾言厲色的傳了個斥責的口諭給楚謹廷。
康公公跟了慶隆帝大半輩子了,今日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畢竟關乎皇家顏面。一時間,他也不敢擅自揣測,這位老主子的心思了。
苦著臉傳完口諭,安慰道:“王爺……您也別怪陛下催得緊,這事兒,畢竟關乎皇家顏面。”
楚謹廷淺淺一笑,“公公說笑了,此事卻是本王辦事不利。公公稍等片刻,本王收拾一下,便與您一同進宮面見父皇。”
楚謹廷自幼“替父背鍋”,一聽是口諭,心里便明白個大概。但臉上,還得露出一副悲戚之色。
康福公公但抬頭看了看天色,估摸著快到卯時了。頷首道:“也好,估摸也該上朝了。”
楚謹廷頷首不語。默默回到臥房去換親王朝服,臨走時,吩咐碧藻和郭安,務必照顧好洛苡。
洛苡折騰了一夜,這一覺睡到了第二日的上三竿。醒來后,先沒急著起床,而是看著房梁發呆。
大貓見主人醒來,乖巧的湊竄到床上,拿頭去拱洛苡的腦袋,毛茸茸的虎毛扎在臉上,癢癢的。
洛苡輕輕揉了揉大貓的耳朵,笑著嗔怪道:“別鬧!”
碧藻聽見里面有動靜,緊忙推門進來,“王妃您醒了?午膳已經備下,您可是現在要吃?”
洛苡打了個哈欠,發現自己實在幽蘭苑,眨了眨眼睛。用剛睡醒獨有的沙啞聲音道:“王爺呢?可是回衙門了?”
話說出口,洛苡驀地想起,昨晚康公公來傳旨的事兒。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趴在楚謹廷背上,很快就睡著了。以至于,連旨意說了什么都不知道?
“昨夜康公公傳旨后,王爺便跟著公公進宮面圣了。這會兒還沒回府”碧藻顯然也沒睡好,眼底倒在濃重的困倦。
洛苡心頭一緊,掀開被子起身,“現在什么時辰了?怎么還沒回來?”
“回王妃的話,現在快到未時了。”碧藻也打了個哈欠,沒精神的垂著頭。昨天洛苡前腳走,她隨后便醒了。追出院子,沒發現人。嚇得她連忙報告給沈毅。找人找了大半夜,這會兒早已困得難以忍受了。
“給本妃梳妝,本妃要進宮給皇祖母請安。”洛苡對慶隆帝與楚謹廷的父子相處模式,不甚了解。但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上次楚謹廷被受傷,還被關暗室。心忍不住揪了起來。
洛苡不懂皇權制衡,不懂朝中局勢。在她印象中,慶隆帝那樣的父親,就不是好父親。昨晚的事,難保這樣的父親不會偏心。難保他不會,將黑鍋丟給楚謹廷。
越想越是心驚,越想越是心疼楚謹廷。這倒霉孩子,嘴還笨,萬一人家誣陷他,他傻乎乎的不會辯解怎么辦?
因而,她必須陪著他。如他所說,無論是碧落九天還是黃泉地府,她都要陪著他。就是所有人都待他不公,她也要護著他。
“可您還沒用午膳呢!”碧藻微微蹙眉,滿眼的擔憂,“王爺讓奴婢照顧好您,您若是不吃飯,王爺回來,會罵人的。”
“碧藻,還是讓本妃進宮吧!他那么傻,萬一落入他人的全套怎么辦?本妃要護著他。”
秦氏推門進來,走到洛苡身旁,戳了戳她的腦袋,“傻丫頭,成王可是帶過兵打過仗的鐵血王爺。幾個土匪,幾個小毛賊,怎么可能難道他?
這個案子一直拖著沒破,多半是牽連到什么人。他不好出手,只能等著事情鬧大,再將此人揪出來。”
洛苡揉了揉額頭,思忖片刻,覺得秦氏說得在理。想到楚謹廷手底下那群暗衛,能輕輕松松的收拾了青秀堂的人。怎么看對付不了京城匪患?
道理洛苡都懂,可她還是忍不住擔心楚謹廷。擔心他腦子突然泛起傻,突然就跌入了,人家挖號的坑里怎么辦?
“小娘,讓我進宮吧!我就去看看他,確認他好好的我就回來。”
秦氏無奈的搖搖頭,坐在她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苡兒,你這叫關心則亂,情人眼里出傻子。他是北元的戰王,馳騁疆場,指揮過千軍萬馬。怎么可能輕易讓人算計了?”
聽到秦氏那句:情人眼里出傻子。
洛苡忍不住笑了。細細一想,還真是這樣。外人眼里,楚謹廷是無往不利神級人物,是京城閨閣女子心中的男神。
到了她眼里,怎么去就成了喝水都會噎到,吃飯都能吃撐的弱智少年了?
洛苡吃力的點點頭,秦氏的話,她不否認。她也知道,楚謹廷必定是有能力的。不然,慶隆帝也不會讓他擔著,京兆府和軍機處兩副擔子。
可她的擔心也是真的,就是那種什么都懂,就是沒有緣由的擔心。
秦氏輕輕撫摸著洛苡的頭發,道:“王爺,不過是進宮匯報工作,到你這兒,怎么弄得跟上戰場似的。傻丫頭,宮里頭那位,可是他親爹。”
碧藻連連在一旁附和,她覺得,自從秦氏來王府后,王妃乖順許多,她的工作也好做了不少。
“苡兒,你可還記得,昨晚那兩個小賊?左右無事,你不如就審一審他們。或許還能幫上王爺也未可知。”秦氏算看出來了,必須給洛苡找點事情做。不然,她跟碧藻都沒好日子過。
洛苡這才想起,柴房內還關著兩位“謀財害命”的小賊。
又想到,這二人是青秀堂的人,立即對門外的郭安說道:“郭管家,你去西街張屠戶那兒買二斤豬里脊。”
西街張屠戶是青秀堂的暗樁。通過他,便可聯系道薛山。
“王妃,二斤豬里脊,都不夠大貓吃的。您確定,就要二斤?“郭安聽說去找張屠戶,心中大喜,想著終于可以開葷了。
可聽到洛苡后面的那句,“二斤豬里脊”。一顆脆弱的老心臟,再也承受不住。
“傻丫頭,咱們王府,采買怎么可能這么少?你這樣反倒引入注意。”秦氏是跟著洛苡去見薛山的,自然知道洛苡讓郭安去買肉的目的。
洛苡拍拍腦袋,她是因楚謹廷的事兒,急糊涂。經秦氏已提醒才反應過來,立即對門外的郭安道:“郭管家,你去問問廚房的劉嬤嬤,讓她看著買吧!”
碧藻雖疑惑洛苡突然要買豬肉,但也沒放在心上。見洛苡臉色換了許多,心也跟著安定下來,“奴婢給您做碗清湯面如何?”
洛苡頷首,碧藻立即退了出去。
“你可是要薛山,來審這二人?你要想清楚,薛山這人,沒那么好馴服。即便此刻他認你做老大,心底也未必真的是承認了你。”
秦氏那日就看出,薛山眼底的不尋常。
只不過那日的她,與此刻的薛山相近,雖有意投靠洛苡,可心底對她還是沒有那么認可。
若非,這些日子見識了洛苡的善良,又聽說了她如何將程小松他趴下,還在他臉上留字。
她怕是,今日也不會交心的說出這些話。
洛苡頷首,壓低聲音,“不得不承認,薛山算是本事的人。但凡有本事的人,都沒那么好馴服。就如同,烈馬一樣。”
說完,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目光落在秦氏身上。
因心虛,秦氏觸及到洛苡的目光,心底顫了顫,不自然的垂下頭去。
她拍了拍秦氏的手背,“小娘,若是王爺將這個案子破了。尋王那邊,怕是就知道了你的事兒。到時候,或許會有人來刺殺你。
我覺得,咱們眼下當務之急,就是悄悄降伏薛山,讓他真心實意幫著咱們。”
秦氏以為洛苡要將她的事情挑明,緊張得手都抖了。聽到洛苡的話后,心底涌上一股暖流。暖得她,渾身上下熱血沸騰。
自從父母故去,就在沒人發自內心的關心過她。十幾年,她都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