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走后,二人情緒漸漸恢復。楚謹廷看著洛苡滿面紅霞,既憐愛又心疼。指腹在她的臉頰上畫著輪廓,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苡兒,我嘴笨,說不出那些酸掉牙的話。唯有一句,你要記得,無論天涯海角,無論今夕何夕,我與你生死相隨。”
這句承諾份量很重,其重量并非,重在“生死相隨”。而是“今夕何夕”四個字上。洛苡心口,莫名的抽疼了一下。
她不敢多想,無力的握住了他的手。微微抿唇,身子有些軟綿無力。心里堵著千言萬語,可卻難以說出口。
楚謹廷許是看出洛苡的心思,不想讓她情緒過于激動。淺淺一笑,湊到洛苡耳邊,逗弄道:“恭喜成王妃,咱們圓房了!”
洛苡的臉刷的一紅到底,紅得透透的,她抿著唇,眼底又氣又羞,眼底薄薄的水氣依稀可見。
不知從為何開始,如今楚謹廷最喜歡看的竟是洛苡這副,說哭不哭的模樣。捏了捏她的鼻子,“餓嗎?”
洛苡身子軟軟的,懶洋洋的給了楚謹廷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領會。
楚謹廷瞥了眼窗外,月光皎潔,估摸著已經戌時初刻,揉了揉的她的頭,穿好衣服
拿起洛苡的衣服,卻被她奪了過去,“不要,我自己來!”
楚謹廷見狀,忍不住大笑,“好,你自己來。我去吩咐劉嬤嬤弄些吃的。”
自從決定跟她攤牌,楚謹廷自己都沒察覺,他與洛苡在一起時,不自覺的換了自稱。
盯著楚謹廷的背影,洛苡有片刻的恍惚。眼前這個男人,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這種感覺,讓她感到很踏實。
胡亂穿上衣服,坐在靠近窗戶的椅子上,發呆。短短的一個時辰,她從女孩,變成了女人。
楚牧死后,她本以為自己這一生會孤獨終老。如今遇到楚謹廷,他給她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一時間,又忍不住拿楚謹廷,與夢鏡中的那個楚牧做對比,進而想到了那個真假難辨的幻境,想到了她回到這個時空的全過程。
最初在夢境中,洛苡還在為楚牧的真假糾結、迷茫。
但是在聽到楚謹廷在她耳邊細語后,她的思緒開始扭轉。
那時她想,如果眼前這個楚牧是真實的,而楚謹廷以及她生活半年,所接觸的一切人事物都是假的,她怕是會瘋掉。
一時間,千奇百怪的想法,一股腦涌了出來,擾得她難以思考。
耳邊響起楚謹廷一聲聲呼喚,她的心一抽一抽的,可就是沒辦法蘇醒過來,沒辦法看到楚謹廷。
彼時,眼前這個楚牧,如瘋魔一般將她抱住,近乎歇斯底里的一遍又一遍重復著:“我愛你!”
楚謹廷、楚牧的聲音,如同兩股力量、兩根繩索,拔河一般,試圖將她扯開。
洛苡腦海中不閃過,千奇百怪的念頭,這些念頭,又化作了,千萬聲千奇百怪的吶喊。
眼前閃過一段段她自己都難以辨析的影像。有原主的,有她自己的,還有一些她心底執念所生的幻象。多種聲音、多種影響,如同千萬只蟲子,啃食著洛苡的靈魂、肉體。
洛苡眼前一黑,整個人、整個靈魂如同陷入了意識的黑洞內。這黑吸引著她一點點靠近,像是要將她整個人,整個靈魂全部吞噬。
“楚謹廷,救我!”洛苡想喊,無論如何也喊不出來。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恐懼。
這些年特工生活,她以為她不再畏懼死亡,不再畏懼各種突發狀況。面對失去楚牧,她難過過。
然而,如今要面對的失去楚謹廷,她感到的不是難過,而是恐慌,發自心底的恐慌。
倏然,耳邊的聲音全部止息。心底煩躁的思緒瞬間化為烏有。這一刻,腦海中、眼前無比安靜,無比愜意。
腦海中有一股力量促使她,盤膝而坐、閉上眼睛。如同打坐入定一般,靈魂、身體陡然呈現另一種狀態。
驀地,仿佛有什么東西,鉆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冰冰涼、麻酥酥的,很舒服。
不知過了多久,洛苡睜開了眼睛。
一個青色長袍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男人看上去不過四十歲上下,笑盈盈看向她。半晌開口道:“小苡,我是你爹。”
洛苡怔了怔:我腦子又不正常了?
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腦袋,那個男人還在。
“我真的是你爹爹。”男人笑容溫潤如玉。看起來,與原來自己的那具身體,最多有三分相似。說是近親,傻子才信。
洛苡想也不想,“大叔,我覺得,你在占我便宜。我一孤兒,哪兒來的父親?”
隨后一想:這個理由站不住腳,即便是孤兒,也會有父母的。
后來楚謹廷的呼喚,又一次在她腦海中盤旋,使得她眼前的景象瞬間模糊了。一團黑霧過后,她就睜開了眼睛。
意識抽回到現實,洛苡想起之后,與楚謹廷竟然……就這樣圓了房。既懊惱又害羞,揉了揉自己滾燙的臉頰,自語道:“太沒出息了,做了個夢,醒來就把自己賣了。”
這么想著,唇角卻不自覺的勾起了,掀開窗子,去看皎潔的弦月。響起剛才的一幕,洛苡忍不住心跳加速,忍不住唇角彎彎。
楚謹廷端著托盤剛走到門口,看見洛苡發呆的模樣,忍不住逗弄一下。矮著身子溜到窗下,捏著鼻子道:“小姑娘,我是月兒婆婆,見你可愛,許你一個愿望。”
洛苡一怔,低頭去看,看見楚謹廷的發冠,捂著嘴偷笑。本著看破不說破的原則,聲音軟綿無力,“嗯……我餓了,想要一盒點心!不知月兒婆婆可有?”
楚謹廷一只手將食盒舉起,一只手捏著鼻子,“有啊……”話說一半,下意識抬頭,正好迎上洛苡閃著星光的眸子。
室外月光的清冷,與室內燭火的熾熱,同時灑在洛苡的臉上。再加上,那張臉本身的紅霞還未退盡。多種顏色交匯一處,看上去這個人小人兒,別樣美麗。
“月兒婆婆,可要一起?”
楚謹廷心倏然抽了抽,抿了抿唇,“壞丫頭,你早發現了是嗎?”
洛苡笑而不語,伸手攢住了,楚謹廷捧著食盒的那只手上。手骨相碰的一瞬,一股電流順著二人的指尖流入心口,進而流入全身。
“丫頭,呃……我……呃……”楚謹廷覺得自己腦子有些不大好用了,一時間竟忘記了該說什么。
洛苡咳了咳,似乎這樣可以緩解身上酥麻,微微舔了舔嘴唇,“月兒婆婆,快進來吧,外邊蚊子多。”
“哦!”楚謹廷腦子還是一片空白,心底麻酥酥的。他不理解,都圓房了,怎么還能這般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