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桐，你胡說什么，阿姨她是自殺，而她自殺的理由是——”

“因為我叫她去死！”

“什、什么？”程銘錯愕不已。

李一桐滿臉淚水，她不敢看程銘，害怕瞧見程銘憎恨她的眼神，可是她必須說，必須說出媽媽自殺的真相，她不能讓程銘一輩子被蒙在鼓里，害程家背負她媽媽自殺的罪過。

如果她繼續隱瞞，那她和蔣思珍一伙人有何區別？

不，她本來就和蔣思珍半斤八兩，都是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

“我和媽媽吵架，我一氣之下叫她去死，也許我當真希望她死，這樣她就能從爛掉的人生解脫，我也可以活得輕一點，不過這終究是氣話，我當然還是希望她好好活著，可是我媽卻認真了，她開始謀劃自殺計劃。”

程銘咽了咽口水，緊張地聽著。

“我媽斷氣前，我拼命打電話給程叔叔，一方面想完成媽媽的心愿，一方面是想彌補自己的過錯，我害死了她，那是我能孝順她的最后機會….……可是我沒成功找到程叔叔，我無法原諒自己，憎恨別人比憎恨自己容易，于是我把問題全推給程家……”

程銘聽完后十分驚愕，但他盡量保持冷靜，溫柔地拿紙巾幫李一桐拭淚，“若不是程家無情對待，李阿姨不至于脆弱到因為你一句話就選擇自殺，這不完全是你的問題。”

“就是我的問題！不論程叔叔傷她多重，她都會為了我努力活著，如果我當年沒有說那些話，她不會去死，她絕不會自殺！程叔叔也不會憾恨而死，你也不需要承擔害死人的罪惡感！這都是我的錯！”

當李一桐提起程父，程銘腦海隨即浮現父親死前憔悴的臉龐，他想起父親含淚請求李一桐的原諒，還有他曾經多么懇切地拜托李一桐去見父親，這些痛苦的往事沖擊著他的心，他忍不住哽咽。

“既、既然如此，你當年為什么堅持不見爸爸？我爸他………算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

“你反對程叔叔和我媽來往是人之常情，程叔叔選擇分手也沒有錯，我媽沒辦法從分手的痛苦中站來更不是程家的錯，錯在于我！錯在我意氣用事，說氣話傷害了她！我太軟弱，扛不起害死母親的罪過，所以叫你們程家扛，還自以為是不原諒程叔叔，害他抱憾死去，留給你們巨大的傷痛……”

程銘抓著越說越激動的李一桐，安撫：“小桐，別再說了！那都過去了！”

“怎么過去？怎么過得去？我是害死媽媽和程叔叔的罪人，我身上背著兩條人命！我當醫生救了很多人，卻再也救不回他們兩個了！”

程銘恍然大悟這正是李一桐選擇行醫的理由。

她一直在贖罪………

“小桐，你先冷靜點………”

“不要叫我小桐，我配不起這個名字……”李一桐吸吸鼻子，扯出難看的笑容，“程銘，我不值得你對我好，我是你們程家的仇人，懂嗎？”

程銘僵在原地，小桐的笑臉和父親的病容融合成一幅奇怪圖像，種種情感摻雜在一塊，他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小桐是愛人？還是仇人？

他想擁有她？還是推開他？

他還沒想通這個問題，雙手已經無意識地朝李一桐伸去，把她拉進自己懷里。

程銘緊緊抱著她，他知道自己放不開她。

他想，這就是答案吧？

他愛她，就算李一桐曾令他心傷，他還是愛她。

李一桐沒想到程銘會擁抱她，遲疑著該不該回應他，此時她想起母親遺書里的一段文字…………

【一桐，你知道媽媽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嗎？媽媽期許你能懂得寬恕自己，常保喜樂，但愿未來你遇到任何困難時，不要太過苛責自己，媽媽希你善待自己，因為你值得被愛。】

她曾經忤逆媽媽，對她說了很過分的話，這回該聽媽媽的了。

如果程銘都能原諒她，她又何苦不寬恕自己呢？一直以來她嚴以律己，把自己的生活逼得很緊，每件事都謹慎評估后才做出抉擇，這一次，她想放過自己，單純傾聽心底的聲音。

她顫抖地舉起雙手，緊緊擁抱著程銘，在他懷中淚流不止，“你這個傻瓜………”

程銘自嘲一笑，他就是個傻瓜，愛小桐愛到無藥可救的大傻瓜。

“高中那年我騙了你，但原來你也騙了我，一人騙一次就算扯平，不過以后我們誰也不要騙誰，好不好？”

李一桐點點頭。

“小桐，我們重新開始吧？”

李一桐抬起頭來，程銘的臉近在咫尺，這個男人接受了她的不完美，他如此地美好，她怎么舍得推開他？

“程銘。”她含情脈脈地望著他，“我們早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