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意外總是要蟄伏在幸福之下,我們是不是對幸福就沒那么渴望了。
許世涼晨讀時眼皮一直在跳,強壓下不適,努力地背誦著整篇課文。
周五放學的校門口,罕見的看見爸爸、媽媽還有弟弟一起來接自己的許世涼,直覺認為有什么大事發生了。
坐上車許世涼小心翼翼的問他們:“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嗎?”
“世涼,你爺爺腦梗突發,搶救不及,已經……”許媽媽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可憐見的,爺爺臨終前見過了全家人,除了你。”
許世涼的眼淚防線被‘除了你’三個字給全面擊潰,她假裝望向窗外,拼命用手背擦著止不住的淚。
兩小時的車程,他們一家來到了大通院。
許世涼下車后被撲面而來的陌生感弄得手足無措了起來,曾經能一口氣從這邊跑到另一邊的大通院被隔了開來,院中的小棗樹已經變得高聳了起來,屋后面的苦楝樹早已不見蹤影,許世涼急忙跑上樓去,看著曾經茂盛的遮蔽處此刻空蕩蕩的,無法接受的蹲了下去。
腦海里就只剩下了‘除了你’三個字,許世涼呆呆地蹲坐在樓頂。
許世恒一步步踩著樓梯,上來。“姐,下去吧。”
眼神聚焦了一下,看清了許世恒的面容,許世涼努力地扯出一個微笑:“恩,你先下去,我一會就下去。”
素白,像下雪一樣白。第二天許世涼一走到爺爺家,明晃晃的兩個字直沖眼睛。
奶奶指著許世涼綠色的外套:“你怎么能穿綠色呢?果然老話說得對,隔輩就隔親!”
沒帶換洗衣服的許世涼僵住了步伐,她不知道什么時候這綠色變成了燒人的紅,灼的她手腳蜷縮。
大伯母在一旁襯話:“您和個孩子計較什么,她能懂什么!”
許世涼一眼望向在靈堂說話的伯伯叔叔,她想她真的搞不懂,搞不懂這世界。為什么大人總是理解不了,大人總是不相信,一個孩子她的悲傷真的有那么大!許世涼表達不出來她想說的,所以她轉身逃走了。
喪禮按照所有一般步驟在進行著。
許世涼隨著人群麻木著、隱忍著。
她努力地忘記曾經愛給她講故事的爺爺,努力地忘記著博學、啟發自己的爺爺,也努力地忘記著總在兜里揣著一顆糖的爺爺。每個前來哭棺的人,無論遠近親疏,一個個都哭嚎著吊唁,許世涼不免心想,這敬意有幾分是為了爺爺本人。
辦宴的人在驅趕著一個在偷吃的老乞丐,所有人都在吆喝著驅趕他,那乞丐卻是裝作看不見一般,將剛出鍋的肉抓起一把,立馬就跑,氣得做飯的廚師拿著鍋勺在后面喊打喊殺的。
這破壞所有普遍喪禮程序的小插曲,卻是許世涼唯一覺得是活著的證明,這段時間身邊的所有人都像行尸走肉一般,走著所謂程序。她厭倦了,厭倦一個‘除了她’的世界。
喪禮進行到最后一步,許世涼抬眼審視著車上的扎紙,夕陽的光反射著,它們假的很詭異。許世涼想著憑借著火就它們能到達另一個世界嗎?那這些扎紙們會不會聽爺爺的話呢?
第一排站著奶奶,大伯、爸爸、姑姑還有三叔。完整的多邊形缺失了一角,意味著穩定將會重新被磨合。他們一排人無聲的注視著那副棺材沒入土地,被稀釋的夕陽給每個人的臉龐灑下一層淡橙色的光,就像面具一樣。
拽了拽身后白色的孝衣,許世涼瞥到衣角被掛上一層泥土后,有些泄憤的將過長的孝衣在腳底踩了一腳。
她是極致的完美主義者,如果做不到百分百完美,她就會選擇放棄,并且墮落到另一個極端。
所有事情塵埃落定,許世涼一家又回到了小鎮。
平靜度過了一段時間后,某一天夜里,許世涼看著一本野史話本,眼淚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她才明白原來“接受”是一件那么難的事。
很多人都認同某流傳的說法——忘記傷痛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中。許爸爸和許媽媽兩人從同事那里分別抱來一貓一狗,初到新環境的小奶貓和小狗害怕的窩在一個角落里。
是許世涼用食物一點點的幫助它們適應環境,同時它們也幫助她適應“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