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天光在回房途中遇到了蕭瑾庭。
“蕭大人,這么晚還沒休息呢。”
“今晚月色正好,想出來走走,大將軍這是從何而來?”
赫連天光一甩袖子,臉色又暗了下來。
蕭瑾庭微笑道:“帝后同心,實在我大靖幸事,大將軍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哼,你們漢人不是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今天我算是明白了。”
他背著手,月光下的臉龐更顯鋒利。
“蕭大人,有件事我一直好奇,當年你千里傳書助我脫困,我以為你是有所圖,后來卻又為何失蹤了呢?”
蕭瑾庭一連大笑道:“說起這事,我還沒怪大將軍您用那幾封書信可把我害慘了。”
赫連天光翹起嘴角:“要怪應該怪陛下,本將軍只是幫你看清了一些事實而已,只是,沒想到你最后還是選擇回到他身邊,可惜,可惜呀。”
蕭瑾庭也把手背到身后:“大將軍說的沒錯,當年我確實是想借您的兵助我復仇。”
“那后來為什么不想了?”
“因為后來我想明白了,若因我一己私欲而使老百姓重新陷入戰爭的旋渦,這仇蕭某寧可不報。”
赫連天光注視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之前他只是單純欣賞他的才華,而此刻,他覺得這個人很不簡單。
“蕭大人,我是真心邀請你入我麾下,只要你肯來,提任何條件我都答應。”
蕭瑾庭如清風拂面般拱手行禮向他表示謝意。
“瑾庭謝過將軍抬愛。”
赫連天光見此狀擺擺手,轉身往自己房間方向去了。邊走邊說道:“我這人沒耐心,可別讓我等得太久。”
后一日,眾人按原計劃返京。只是一路上,穆元朝與英娥再無交談。
約摸過了七八天,赫連天光想起那頭獅子,便提議與皇帝去華林苑看看它的情況。
華林苑中飼養著各種珍奇野獸,除了虎、熊,乾陀羅國之前進貢的白象也曾養在此處。
那頭獅子被赫連天光射中兩箭,經過休養精神頭恢復的不錯,聽到有人來老遠就發出獅吼聲。
關獅子的籠子足有半間屋子那么大,眾人隔著籠子都能感受到它的霸氣。
幾名禁軍將隔壁關著的老虎運了過來,打開獅籠門,將老虎地哄了進去。
獅子臥在一角,見老虎進來,眼皮連抬都沒抬一眼。老虎小心翼翼地向它靠近,在離它還有一尺遠的地方,獅子猛然起身,誰想那老虎當即嚇得跳著向后退。
眾人還是第一次見老虎這般落魄的模樣,跟著哄堂大笑。
看管的小吏提著一桶雞肉走到籠子邊,從里面揪出來一只扔了進去,正好仍在了獅子和老虎中間的位置。
獅子半瞇著眼睛盯著那只雞,又瞟了眼老虎,晃晃悠悠走過去,挺拔的鼻骨在雞身上聞了聞,一口叼起直接吞了下去,整個過程中老虎始終一動不敢動。
小吏又往里扔了一只,這次扔到了老虎跟前。老虎試探著往前挪步,就在他的頭快要夠到那只雞時,獅子嗷地一聲大叫,嚇得老虎瞬間放棄嘴邊的肉往后跑。只見獅子又是慢悠悠走過去,將剛剛老虎嗅過的那只雞吞到了自己肚子里。而一旁的老虎只能干看著,兩只前腿伸直,后退彎曲,就像人匍匐在地一般。
“哈哈哈。”赫連天光大笑道,“有趣,著實有趣,看來這中原的老虎見了外來的獅子也得跪下來磕頭。”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一旁的穆元朝。
“哦對了,前幾日有蓬星現世,都說這蓬星象征著‘除舊立新’,果然,新的萬獸之王不就出現了嘛,看來這星象之說還真準吶哈哈!”
穆元朝陰沉著臉,不發一言。
回到明光殿后,他氣的將桌上的奏章全部推倒。蕭瑾庭跟在后面,很是無奈。
奚泠送來一封信,是阿那圭寫來的。
穆元朝立馬拆開,讀畢,拍大腿道:“好!阿那圭說了,會全力配合我們!既然如此,大家分頭準備下,我們三日后就動手。”
穆元朝原本想等到中秋節后再動手,也算是給英娥一個面子,可眼見赫連天光日益跋扈,他實在是忍無可忍。
奚泠暗中整合禁軍編制,加派宮城內的人手。鄭明彥將手中的人安插在洛陽城四周,起事一開始便立刻封鎖城門和各交通要道,防止有人走漏消息。他們又吸取了漢末司徒公王允的教訓,擔心赫連天光出事后國內人心惶惶,讓溫子荊起草敕詔,凡與赫連天光謀反無關的人皆不追究罪責。至于蕭瑾庭——
他有最重要的一個任務。
八月十四,孤月高懸。
眼見離皇后生產的日子越來越近,赫連天光也是愈發精神抖擻,他和高潛二人在小院里飲酒。本來還想叫上賀光,結果賀光這兩天莫名其妙染上風寒,就婉拒了。
兩人正喝到興頭上,侍從來傳說蕭太尉求見。
哦?這么晚來府上,難不成他想通了?
赫連天光大喜,立馬請他進來。
蕭瑾庭邁著大步神采奕奕走進來,見到赫連天光向他行禮。
“蕭大人,莫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訴我?”
高潛見赫連天光喜笑顏開的樣子,頓覺醋意。他對蕭瑾庭向來是嗤之以鼻。
“大將軍您猜對了,我就是來跟您報喜的。”
赫連天光此時已是微醺,高高的顴骨透著紅亮,眼睛也有些迷離。
“恭賀大將軍喜得外孫!”
“你說什么?”他原以為蕭瑾庭是來投奔自己的,聽到這句話,酒已醒了三分。
“稟大將軍,皇后娘娘生了,是個龍子,宮里這會正準備著呢,陛下第一時間差我來將這個消息告訴大將軍,請您前去宮中探望,同時也想與大將軍商量宣布立儲事宜。”
“你等會兒。”赫連天光搖了搖腦袋,“我記得皇后應該還有半月才生產吧。”
“這女人生孩子,提前或者延后是常有之事,今天傍晚左右,皇后突然身體不適,御醫發現羊水已破,緊急找了人來接生。”
“傍晚?那為何現在才來告訴我?”
“大將軍有所不知,誰都不曾料到皇后娘娘會突然早產,大家手忙腳亂,陛下光顧著娘娘與腹中孩子的安危,忘了請示大將軍。如今一切順利母子平安,陛下也是在娘娘問起大將軍時才想起這事,這不,立馬就安排我來請大將軍入宮。”
赫連天光還是將信將疑。
“哎呀大將軍您還等什么?您不是一直想抱外孫嗎?難不成,您怕這是我們設局想在宮中暗害您不成?”
蕭瑾庭故意說出這話,赫連天光卻大笑,他料想穆元朝那小子還沒這本事。
“好,那咱們走!”赫連天光轉頭對高潛說,“阿潛,你隨我一起進宮,咱們去看看大靖的太子。”
高潛起身,與蕭瑾庭擦肩時,朝他不屑地哼了一聲。
赫連天光出門時,又點了一百士兵隨他入宮。
跨進宮城第一道大門時,他們被檢查的衛兵攔下。
蕭瑾庭看了看衛兵的手勢,說道:“大將軍,咱們太著急都忘了,這些將士可是不能再往里走了。”
按規定,除了當值的禁軍和皇帝特別調遣,任何人不得帶兵進入宮城。
赫連天光看了看那些人:“那你們就先在這等著吧,阿潛隨我一同進去。”
蕭瑾庭點點頭,但旋即他又發現什么。
他指了指高潛腰間的佩刀:“高將軍,這兵器也是不能帶入宮中的。”
“你他娘的怎么這么多事!”高潛不耐煩道。
他們當然知道這是規矩,以前進宮也都是這樣,只是眼下,好像每一個細節都在被捕捉放大。
“阿潛。”赫連天光給了他一個眼神,高潛不情愿地把佩刀摘下,交給身后的人。
兩人跟著蕭瑾庭一同朝明光殿走去。
“陛下正在想給孩子起什么名字,正好將軍您也一塊給參謀參謀。”
一路上,蕭瑾庭都在跟他聊孩子的事。回廊下,小黃門們正掛著紅燈籠,赫連天光心想,看來,這下確實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