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酒香鎮,以前的顧家山莊門口,酒攤如舊。
雖然顧家已經變賣家產,但是沒過幾年,有個大財主過來,又把顧家山莊給買了下來,順便給當地官府繳稅,把原來的后山也盤下來。
后山名醴水山,聽老一輩說,當年的顧家先人,就是在山上遇到神仙,本來石山上沒有泉水,但一夜山崩地裂,從石峰中浸出山泉水來,水質清純甘甜。
顧家的老太爺用這泉水釀出的酒,這才在大周朝大賣,沒過二十年就享譽大周。
以前酒香鎮還有其它跟著釀酒的,可是當這大財主把后山圈起來后,這醴水山就不對外開放了,酒香鎮上的酒立馬就不再有那種醇香,二十多年來,釀酒業熱潮已經慢慢退去。
原本人來人往的酒樓,外鄉人也見得比較少了,生意大不如前。
顧家門口的酒攤也只賣些米酒,雖然酒味兒不足,但炎熱夏季,店家又用家里的深井鎮涼,也算解渴佳品。
此時黃昏漸至,外出干活的農戶結束了一天的勞作,三三兩兩圍在酒攤,歇涼喝著米酒。
而這時,一個青衫客停步駐足在顧家山莊的門前,仰頭看著門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這青衫客看起來就是有錢的主,左右腰間佩戴的不是玉佩,而是玉笛與玉葫蘆,看那兩件東西的成色,就算不懂行的酒攤老板都知道價值不菲。
但他還是好心提醒道:“這位先生,可不能在這家門前站這么久,小心一會兒那些打手出來,把你打個鼻青臉腫呢。”
青衫客聞言轉過頭,卻是一個面龐微微稚嫩的青年男子,看那歲數怕只有自家那娃大。
“老丈為何這么說?”
那青衫客微微一笑,走到酒攤前來,好似一點也不介意酒攤里彌漫的汗臭味,還找了個座位坐下。
旁邊的老漢們自慚形穢,端著土碗坐到鄰桌去了。
酒攤老板覺得這張臉有點熟悉,但是卻想不起哪里見過,見他坐下,于是走到酒桌旁邊,恭敬問道:“客人可要來一碗?”
得到點頭,酒攤老板興沖沖的從挑擔里抱出一個大陶甕,又拿了一個土碗,用自以為干凈的衣角擦了又擦,倒了滿滿一碗米酒,放在了顧仙面前。
青衫先生也像是真的渴了,端起土碗一口悶完,發出暢快的聲音,然后酒碗一放,笑道:“再來一碗。”
酒攤老板趕緊又滿上。
如此連喝十碗,陶甕里的酒水都被喝完,青衫先生才意猶未盡的停下。
但見那人面不紅心不跳,竟然一點醉意都沒。酒攤老板不禁感嘆好酒量。
酒攤的農漢們也趕緊喝完了碗里的酒,一個個各回各家去了。
“老丈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這買下顧家山莊的誰?為什么不準人進去,是顧家的遠方親戚?買下來后,連門牌都沒有更換?”顧仙好奇問道。
酒攤老板一邊收拾,一邊回答道:“買下來山莊的,據說是顧家的老朋友,那老財主也沒經常回來住,只是一年來一次,平日里都由管家打理山莊,避免年久失修。”
“這山莊里養了好幾十個打手,也有鎮上人家送進去干活的小丫頭們。她們可是不用做重活兒了,天天就打掃房間而已,賺的可比老漢我多多了。”
酒攤老板嘴里全是醋意,“我記得老財主買下山莊的后幾年,好幾個外鄉人在門口閑逛,都被打手們給驅趕走了,久而久之,就沒有外鄉人敢在這顧家山莊面前駐足了。”
說完還悄悄的在顧仙耳邊說:“有幾次我來擺攤,還看到地上有血水,恐怕還鬧了人命的,官府都沒管。”
一個懂都懂的眼神甩給顧仙,后者的面色卻是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溫和的笑著回了一句:“那這就有意思了。”
“對了。老丈,我這身上沒有錢,可否用玉抵押?”
酒攤老板就見對方從腰間拿出了一塊玉牌出來,放在桌上。
“啊?這……老漢這也不懂行啊,萬一……”酒攤老板一時之間不知怎么辦好。
顧仙笑道:“這樣,你把玉牌拿去鎮上的周記當鋪典當了,看看夠不夠數。這攤子我先幫你看著,等你回來。”
酒攤老板思考片刻,最后咬牙,“好,老漢我就跑一趟。”
酒攤老板狂奔著離開后,顧仙懷里,一只小黑貓爬了出來,舔了舔土碗里的剩下酒水,然后跳到顧仙的肩膀上。
黑大王道:“這酒水有問題,有股陰煞之氣。”
顧仙點頭道:“我就是感應到酒水有問題,這才一口氣喝完了。”說罷有些頭疼的揉揉眉心,“就想回來看看老宅,把后山藏酒洞里的酒帶走,怎么就遇到這種事情?莫非我有柯南太君體質?事事找上我?”
“你準備怎么辦?”黑大王問道,“你這次出來事情還很多的,又要去流洲,又要去鳳麟洲的,在祖洲耽誤太久不妥。”
“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再說這長生教莫百畫的行蹤,我可不想不管導致個天下大亂。”顧仙說道,“沒事,慢慢來,大家都是修仙的,壽命長。”
不多時,懷揣著一袋金銀的酒攤老板,氣喘噓噓的回來了。
他這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看來那周記當鋪也沒欺他不懂行,不愧是百年老字號了。顧仙心里想著。
“客人,這些錢還請你收著,我讓當鋪多給了兩文,這錢就夠客人的費用了。”攤主把所有的金錠銀錠都還給了顧仙。
顧仙微笑著接過,從里面拿了一兩銀錠,放到老板手里,道:“我才到酒香鎮,住不慣酒樓,你我投緣,不如讓我住一晚如何?這就當是房費了。”
老板本想著拒絕,可是看著手里的銀子,嘴里卻怎么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有了這銀子,兒子又能多買些紙筆了。
“那好,客人不嫌棄就行。”老板最終還是點頭應下。
收拾好東西,小黑貓跳到陶甕里,漏出一個小貓頭。
“去去去,哪里來的野貓。”老板挑著擔子,本來兩邊一樣重,這小貓上來,差點讓他直接翹翻。
“小黑,莫要胡鬧。”顧仙輕輕呵斥一聲,“抱歉老丈,這是在下養的貓。”
“啊?先生,既然是您養的,那沒事,也不是很重。”老板尷尬一笑,步履蹣跚著挑著擔子,顛著回家。
等到了住的地方,不禁已經渾身是汗,但身體卻感覺比平時舒服了許多,真是怪事。
白天干了重活,流汗更多,也沒這種感覺啊。
但老漢也沒多想原因,推開院門,把擔子放在院中,讓顧仙在院中稍等。
就叫一老婦出來,兩人趕快把自家兒子的屋子好好收拾一番,換上新的被褥,四處打掃的干干凈凈。
“客人晚上就住這,我家那崽子還沒放課,等他回來就讓他去睡我們房間,我夫婦兩人睡一晚酒窖。“
顧仙聞言,好奇問道:“老丈家中還藏著好酒?不知我能去嘗嘗嗎?要是合適,買它十斤二十斤帶回去。”
老丈當然大喜,帶著顧仙從旁邊的柴房下地窖去,小黑貓像是巡視自己領地,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頭。
到了地窖里,果然兩大壇藏酒,還有些小壇子,聞不到一點酒味,保存的很好。
老丈開了一壇子,頓時酒香四溢,醇厚的酒香讓人聞之就心曠神怡。
老丈自豪驕傲的道:“客人不知道,這酒香鎮顧家的酒天下聞名,現在是買一壇少一壇,這酒就是當年顧家釀的,從我爹那時就存起,都有小六十年了。”
顧仙埋頭深深聞一口,一臉陶醉道:“確實好酒!老丈這等美酒都舍得賣?”
“嘿,這不是見客人也是好酒之人,一句話怎么說來著,好馬配英雄,借您說的,咱們是有緣啊。”老丈從旁邊拿了個打酒的竹筒,揶揄的說道,“來點?”
“來來來。”顧仙也被這老人逗笑了,當年他跟著他爹在門口擺攤的時候,看起來還有點木訥,沒想到人老了,竟然有點老不正經的樣子。
沒錯,顧仙見過這個老丈,好像叫張財。當時他也才三十多歲,轉眼之間,已是背佝僂,皺紋滿面,頭發花白了。
一嘗這壇酒,果然是熟悉的味道,顧仙閉眼感受了一會兒,睜開眼,見對方仰著頭,把打酒竹筒倒著,一滴也不放過。
“買一壇!”顧仙從提著的袋子里拿出三個十兩的銀錠,“老丈,這夠嗎?”
老丈一看,有些為難得道:“我聽說隔壁家……”
顧仙懂了,這是被市場炒作,已經溢價了啊。
又摸出五個。
張財頓時眉開眼笑,“感謝客人,客人大氣。”
“喵!”
顧仙正要說話,忽然聽到黑大王的聲音。
“呀,客人,這地窖里有個快枯了的水井,您家的貓不會掉進去了吧!”張財聽了也是下了一跳,趕緊帶著顧仙來到一井口旁邊。
見小黑貓兩雙發亮的雙眼還在,心里才松了一口氣。
“這井都枯了,為什么還留著?”顧仙感受著從中揚起的微弱陰煞問道。
老丈回答道:“這可不能封,我家的米酒為什么受歡迎,就是因為每天晚上,都會把釀好的米酒放進井底,第二天晚上就能冰涼無比,持續很久。”
夏天來了,誰能拒絕冰鎮啤酒呢。
顧仙點頭表示懂了,看來這就是為什么酒里有陰煞的原因。
他沒有多說,決定夜深了再下去探查一番。
兩人一貓走出地窖,老丈抱著酒壇,眉開眼笑,剛一出來就看院門打開,卻是張家的兒子回來了。
顧仙微笑點頭示意,看起來和對方像是同齡人一樣。
張應言見對方器宇不凡,當即走來行禮,“這位先生是?”
張財拉著兒子,介紹一番,又拿出銀子來在張應言面前一晃,然后美滋滋的進屋,和老伴一起弄吃食去了。
“家父勢利,讓客人見笑了,還不知道客人貴姓?”張應言歉意說道。
顧仙搖頭道:“正因為這‘勢利’,才能讓張兄安心做學問,又有什么責怪的呢?在下姓顧。”
張應言詫異道:“莫非是鎮上……”
“遠方親戚而已,只是想著來看看,卻沒想到連門都進不去。”顧仙隨便捏造一個假身份,張應言應該不認識他,但是為避免張財想起什么,還是不透露身份為好。
喵!
黑大王跳到顧仙肩膀上,識海中響起聲音:“這個書生有問題,身上的陰煞之氣比洞底還要濃,恐怕被什么東西纏上了!”
顧仙聞言皺眉,紫府泥丸宮中神念踏出,祭起天眼,趁著張應言進屋走在前頭的機會,他眉心一道光芒閃過:“天眼,開!”
這一看,倒是讓顧仙有些驚訝。
除了陰煞之氣,在張應言的體內,還有另一股青色的氣在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