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冷冰的潮水洶涌而來，不住包裹著落入海中的人。

季向晚仰頭向下，勉勉強強瞇開眼，卻只看到一片吞噬的深藍。

她就在窒息和冰冷中不斷向下，手腳全無掙扎之力。

可她心里卻是前所未有的寧靜。

“撲通”。

又一道落水聲沉悶響起，季向晚努力睜開眼，只看到浪花掀起間，一束陽光跟著落下。

光影籠罩在那人身上，一切都變得清晰清晰。

季向晚唇角緩慢勾勒出笑意，安心地閉上眼眸。

一雙手將她溫柔托起，小心翼翼地抱在懷中，與她一同向陽光處浮去。

冷冰潮水仍在洶涌，卻無法阻擋住二人。

“上來了！上來了！快，在這邊！”

喧鬧聲重歸耳畔，季向晚迷迷糊糊地俯在蕭逐肩頭，感覺到有人將他們給拽上了岸。

一塊溫暖毛巾落下來，柳婧嫻含著哭腔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這樣一切就都結束了，我們馬上回家去。”

……回家。

季向晚感覺到身上束縛都被解開，迷迷糊糊睜開眼來。

她看到蕭逐一張浸染著水珠的冷面，與他深邃眼眸對上。

在看到季向晚的一瞬，他所有冰冷都消融，只擁著她緊張道：“你怎么樣？”

季向晚緩慢搖搖頭，虛弱道：“封啟和季晨曦呢？”

“已經帶走了。”

季向晚順著蕭逐所指的方向看去，早已埋伏著的警察已經將兩人給抓獲，正推搡著向警車走去。

“你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和他談什么交易吧？”

“這是當然，這種人再度放出去，還不知會再度做出什么。”

蕭逐環抱住季向晚，感覺到她渾身的顫抖，不由皺了皺眉：“很冷嗎？你也是……為何要跳海。”

“還好。”季向晚輕輕一笑，將頭枕在他肩頭道，“因為我相信你會來救我。”

蕭逐頓一下，眸光溫柔間透出無奈來。

他將人給打橫抱起，柔聲道：“走吧，我帶你回家。”

季向晚輕輕應一聲，余光之中注意到站在一旁靜靜守著他的成家父母，忍不住伸出手去。

柳婧嫻愣一下，怔怔地上前去，握住了季向晚的那只冰涼的手。

“謝謝你，媽，還有……爸。”

嗯？

柳婧嫻懵了，眼眸一點點紅起來。

成景明也是愣愣地看著她，難得露出些無措之色。

季向晚微微一笑，收回目光來，望著遠處澄藍的天際，只覺得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

……

三個月后。

余傾叩開門，悄悄望向房中。

她的目光逡巡一圈，最終落在其中坐著的一人身上。

一身純白的婚紗將她襯得如最美的石英花般，層層疊疊鋪展開的裙擺，猶如潔白花海，緊緊簇擁著當中之人。

季向晚長發挽起，露出優美的脊背線條，只有自發間垂下的輕紗遮掩，看著曼妙至極。

聽到身后動靜，她略有些緊張地回眸，一雙眼眸里滿是靈動神采，襯著那樣一張清冷的人，充滿不食煙火之感。

“……原來是你啊。”

季向晚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用手中捧花略略遮擋住面龐：“不是說在婚禮開始前誰都不能進來嗎？”

“呃……本來是這樣沒錯。”

余傾慢吞吞地說著，踱進房中來：“可我這不是想看看你，所以就悄悄進來看一眼嗎，沒想到你這……”

她打量著季向晚這一身，又是驚艷，又是羨慕，最終語出驚人：“我是不是也該找一個人結婚？”

季向晚忍不住笑出聲，調侃道：“那你一會兒可要記得來搶我的花。”

“還是讓趙茗遠搶吧。”余傾撇撇嘴，走過來坐下，“她和封維承前段時日剛結婚，聽說相處間也擦出了點火花，估摸著也是不遠了，至于我……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呢。”

季向晚笑著道：“你看秦數怎么樣？聽說他家里最近催得急，不如……”

“免了。”余傾直接翻一個白眼，“我們的靈芝田現在并入成氏，和蕭氏的生產研究園合作，你是不知道每次我去談生意，那家伙有多氣人，反正我是找誰都不找他。”

季向晚笑一笑，并沒有多說什么。

兩人正閑聊著，就聽房門被叩響，成錦飛探頭進來，看一眼內里愣一下后，才不好意思道：“……到時間了，爸在門口等著，你快出來吧。”

季向晚應了一聲，緩慢起了身，就向門外走去。

成錦飛一臉復雜地看著她，眼看她要錯身過去，忍不住開口：“那個……我聽說你要接管成氏了。”

季向晚垂眸看他一眼：“你有什么別的想法嗎？”

“我？我當然沒有。”成錦飛自嘲一笑，“我又不懂這些，你回來后，爸媽也終于肯放過我了，我還覺得更輕松呢。”

“不用露出這種表情。”季向晚淡淡道，“我給你在公司里留了位置，成氏不會只是我的，只要你想，你也可以替他們分擔。”

成錦飛愣住，再看向季向晚時，她已經向前走去，只好先跟上。

走至門口時，成景明已經在門口站著，看到季向晚一瞬，他眼眸里半是欣慰，半是不舍的。

主動上前來讓季向晚挽住自己，他頗為感慨道：“你這回家還沒有多久，就要嫁去別人家了……”

季向晚笑一笑，道：“或許，你也可以理解為是蕭逐入贅。”

成景明愣一下，笑了出來，那股不舍徹底沖淡。

門后音樂聲響起，二人都正一正臉色。

工作人員在旁提醒：“馬上開門了，兩位請準備。”

季向晚輕吸一口氣，緊張感再度升起來。

“開始嘍。”

隨著工作人員話音落下，大門徐徐展開，一道金色柔光落下，鋪平在前方的紅毯上。

圣潔的教堂內，是悠揚柔和的樂曲，一切其余聲音仿佛在此刻靜止，所有畫面都變得模糊。

季向晚只看到這條路的終點，一身白色西裝筆挺而立的蕭逐——她即將要嫁的人。

徐徐上前去，將手交付在蕭逐掌心，感受著指尖處的溫柔，她眼眸略有些酸澀，心中滿溢的，不知是何情緒。

“不要哭。”

蕭逐低聲在她耳畔道：“這么美麗的新娘，應該笑起來才是。”

季向晚徐徐抬起眼眸，與蕭逐深邃眼眸對上。

男人眸光中的溫柔和堅定，漸漸讓季向晚安定下來。

只是他的指尖也略有些顫抖，珍惜地捧著她的手。

兩千年漫漫歲月，他所等待的，也只是這樣一個簡單時刻。

拉起季向晚的手，他輕輕印下一吻，低聲溫柔道：“前世你我許下盟約，最終白頭到老，今生再結良緣，定也能相伴一生，可我還覺不夠，還想與你度過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季向晚唇角輕揚，溫柔應答：“好。”

若有生生世世，她愿意與蕭逐再續良緣，若沒有，有這一生一世，也已讓她滿足。

從今往后，他們便是夫妻。

陽光正好，喜鵲鳴啼，正是結婚的好日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