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末陽一去幾日沒了音訊,禾舍正擔心著,白光一閃,一個人便闖了進來。這是禾舍永遠不會忘記的身影,他穿著一身白色戰袍站在地牢昏暗的光影中,身上的鎧甲熠熠生輝。手中握著一柄金色長劍,劍身上妖王綠色的血液還是溫熱的,順著劍身一滴一滴落在地面,散發出一股腥臭的味道。他眉心微促,兩眼皆是清冷,但聲音卻格外溫柔,“玄龜,你可還好?”
“拜見蘇介上神。”玄龜恭敬道,“多謝上神,承蒙這小妖渡靈力相救,老龜還算好。”
蘇介此時才注意到禾舍,她正呆在原地,愣怔的看著自己。蘇介感受到她身體里的靈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走到她面前,低下頭仔細打量了她,“你這小花妖,為何要修習仙法?”
一個在心中盤桓千年的影子,就這樣突然的出現在面前,此時禾舍整個人都是懵的,耳朵里只有自己瘋狂的心跳聲,直到蘇介的臉湊近,才被驚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早已忘記了還要拜見上神之類的禮儀,急切又小心翼翼道,“蔽日鏡!千年前你在凡界送過我一面蔽日鏡,可還記得?”
“蔽日鏡……”蘇介抬起頭想了一下,“你是那只將死的梨花妖?”他并不介意禾舍突兀的問題,欣慰的淡淡一笑,這笑容很淡,淡的旁人極難察覺,落在禾舍眼里卻像是夜空中突然綻開的花火一般絢爛奪目,“不錯,修成了人形,倒是不枉費那面蔽日鏡。”
“只可惜那蔽日鏡被人搶了去……”
“無礙,如今那鏡子于你也沒有什么用處了。”蘇介并沒有責怪禾舍的意思,“為何不好好修你的妖法,偏要成仙?”
“我可否同你回仙界,做一個小仙侍,就當做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蘇介抬手探了探禾舍的靈力,“你的根骨更適合修習妖法,修仙只能讓你的靈力越來越弱。”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龍王來報時說,妖王宮下有一妖物,可吸食仙界靈力……”
“在那邊。”禾舍拉住蘇介,指著那面墻道。
蘇介低頭看了看被禾舍拽在手里的衣袖,從未有人與他這般親近過,但此時他卻并不覺得排斥,心里反而蕩起一絲波瀾,如同被微風拂過的深海,只有那么細細的一絲,飄蕩而過。
蘇介抬手將墻擊出一個洞,這是一間被完全封閉的石屋,房間內空空如也,只有一塊被鑲嵌在墻壁內的墨玉散發著黑色怨念。
“曹末陽就是被這些怨念灼傷的!”禾舍伸手將墨玉摳下來借著地牢幽幽的光仔細查看。
蘇介企圖制止的手頓在半空,他十分震驚,這小妖竟然可以抵抗住如此強大的怨念!
“為什么墨玉對這小花妖沒有半點傷害,卻把那黑貓燒的不輕?”玄龜不解。
蘇介召喚靈力探了探那墨玉,“世事萬物本就相生相克,息息相關,看來這石頭找到了真正的主人。”
“奇怪,這墨玉為何不吸你的靈力?”看到墨玉并未吸收蘇介的靈力,禾舍疑惑。
“蘇介上神的靈力,它怕是吃不消。”玄龜笑道。
“妖界向來恃強凌弱,就連這石頭也是欺軟怕硬的!”禾舍不滿。
“這倒是一件不錯的法器,既然它于你無害,便戴著吧。”蘇介將墨玉遞回禾舍手中。
“我不要,”禾舍十分嫌棄的向后退了一步,“這東西會吸我靈力,便更難成仙了!”
“修行修的是本心而非法術,這墨玉猶如一個納靈盒,只是它怨念太強,需要你用心凈化,等你靈力強大到足夠駕馭它時,便會發現它的好。”蘇介變出一只錦囊將那墨玉裝進去,“這錦囊可以隔離墨玉的怨念,你要小心收藏,切勿示眾,以免引出禍端。”
“上神,聽你這樣一說,這墨玉法力高強且十分玄妙,若是落于妖界之手恐會生出事端。”玄龜擔憂這樣的法器留在妖界,若是日后有妖作亂豈不危險。
“這本就是妖界之物,還是留在這里的好。”蘇介召喚靈力治好了禾舍的傷,又渡了不少靈力給她。
妖王宮內血流成河,大祭司帶著援軍趕到,看到宮內景象怒不可遏,大喊著蘇介殺了妖王,煽動小妖們為妖王報仇。
“上神,妖王的援軍到了,我們要趕緊離開。”玄龜提醒。
蘇介不想多生事端,點頭應允,又向禾舍囑咐道,“好好修煉,等你可以駕馭這塊墨玉時就來仙界找我,我便將你點化成仙。”
“書上說神仙是不能隨意許諾的,若是說話不算話,會遭受天譴,屆時你可不要忘了你說的話!”禾舍開心道。
曹末陽一路風塵仆仆,一入結界便聽說蘇介斬殺了妖王,大妖們紛紛前往妖王宮企圖復仇。曹末陽擔心禾舍受到牽連,心虛的從宮殿偏僻的角落迂回沖進地牢。只見禾舍正呆坐在地牢之中,雙頰緋紅,眼里桃花燦燦,一把抱起曹末陽興奮道,“小黑貓,我終于知道,報恩不是去做一個小仙侍,而是要同蘇介一樣強大!”
曹末陽立刻送過去一個莫名其妙的白眼,“枉我如此擔心你,你卻在這里發瘋?!”又忽然悟到什么似的瞪起眼睛,“你見到了蘇介?他沒有對你如何吧!”他立刻召喚黑魔法試了禾舍的靈力,隨即露出驚訝的表情,“你的靈力怎么忽然如此強大了?”
“蘇介治好了我的傷,又渡了靈力給我,他要我好好修煉,說以后會將我點化成仙。”禾舍依舊沉浸于激動的情緒之中。
“你不如出去看看現在的妖王宮是怎樣的慘狀!”曹末陽覺得蘇介的話不過是安撫之言罷了,見禾舍如此形狀甚是為她感到擔憂,心里有些莫名的酸楚,“蘇介在你面前許是一副和善的上神模樣,你可見過他斬妖除魔時的兇殘狠厲?仙妖殊途,蘇介斬殺妖王時也并未猶豫絲毫,他放過了你,不過是因為你救了玄龜,若是有朝一日你觸犯了仙界底線,蘇介也一定會如今日一般砍下你的頭顱!禾舍你清醒一點,我們是妖,此次為救玄龜招來了蘇介,那么多大妖被誅殺,這件事若是被外人知曉,咱倆豈不是要背著賣主求榮的罵名,妖妖得而誅之?”
禾舍終于冷靜了下來,曹末陽說的對,如今自身難保的是自己!“我們同玄龜被關在一處,必然是見過蘇介的,如此全身而退定會遭疑。”妖王宮內已有不少大妖憤憤而至,禾舍一掌打暈曹末陽扔出地牢,又召喚仙法給自己重重一擊。
眾妖沖進地牢時,只見禾舍昏死在牢中,玄龜已不見了蹤影。大祭司用尖利的指甲劃開禾舍的衣服,胸口上一個巨大的掌印瑩瑩泛著白光。
“大祭司,這小妖也被仙法所傷,看這傷勢,也并不輕呢!”一只大妖道。
“見過蘇介的大妖都被盡數斬殺,為何獨留了這小妖的性命?”大祭司細細打量著禾舍,心生懷疑,“把她帶回我的宮殿。”
禾舍轉醒,睜眼便看到大祭司那張巨大而丑陋的臉,它正坐在床邊若有所思的盯著禾舍。
“大……大祭司!”事出反常必有妖,大祭司給自己如此好的待遇,顯然不合常理。
“是誰傷了你?”大祭司并不在乎禾舍的傷勢,開門見山。
“是地牢里那只老龜。”
“老龜?”這個答案超出了大祭司的預期,“玄龜在地牢幾余載,從未傷過任何人。”
“這一冬它都在安眠,我與它無甚交集,今日地牢門忽然被強力打開,我本是……”禾舍猶豫一下,語氣聽起來有些心虛,“我本是想同它一起逃出去,誰知它反手一掌將我擊暈。”
“地牢的門被何人打開?”
“并未有人,似是一股神力。”
“神力……”大祭司撇禾舍一眼,“果然是一只沒有見識的小妖,難怪蘇介連刀都懶得抬。”它厭倦的擺擺手,“滾回你的草屋去,這里暫且不需要你。”
禾舍如獲大赦,悄悄松下一口氣,乖巧的應著“遵命”故作虛弱的移步出去。
“也是,就你的那點兒仙法,若是說蘇介所為,大祭司是一定不會相信的。”曹末陽揉著脖子一臉憂傷,“但是你對我也下手太狠了吧,脖子都要被你劈斷了!”
“若是你被發現,大祭司怎么會輕易放過我們,”禾舍扔一個口袋給曹末陽,里面滿滿當當裝了不少糧食,“妖王已死,大妖們為奪妖王之位必將陷入混戰,大祭司早已無暇顧及我們這些妖奴,我在它的宮殿中偷偷拿了一些吃的,近日我們還是關起門來好好修行。看你現在的樣子,過不了多久便可以修出人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