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下便是濁水溪，這是一片荒涼的鬼域，漆黑坎坷的山石在堅硬的土地上自由生長，長成任何古怪的形狀，百萬惡靈被鎮在遠處同樣漆黑而高聳的鎖魂山上，微弱的光勉勉強強透過忘川河斑斑點點的落在地上，隨著河水不停搖曳。

秦悠沒有回濁水堂，徑直去了鎖魂山。山上陰風凄凄，惡靈的哀嚎聲驚天動地，一陣高過一陣，這些被困在山上等著魂飛魄散的怨靈，沒有一時不想逃出這里，秦悠的鎖魂鏈將他們緊緊禁錮，把他們的神識一點一點抽去，每一次都是痛徹心扉，這樣的煎熬會持續到灰飛煙滅那一刻，任由他們如何不甘，如何掙扎，如何懺悔，也不過是徒勞而已。

秦悠皺著眉，太久沒有聽到這樣的鬼哭狼嚎，只覺得心煩，“吵死了，閉嘴！“秦悠聲音低沉，卻像是穿過了整個山谷說在每只惡靈耳邊一般，整個山上頓時安靜了下來，只留呼呼的風聲在耳邊回蕩。

想到一會兒要去見老朋友，秦悠將衣服草草整理了一下，“如何？“他轉身問跟在身后的無善，無善面無表情，歪頭打量了秦悠一翻，“如果無慈在，能幫您把頭發整理一下自然最好。“

“她人呢？“

“在里面。“

秦悠哦了一聲，轉身進了山谷深處隱蔽的洞中。洞內鬼火幽藍，有風在廊間呼嘯，遠遠便聽到無慈那妖孽一般攝人心魄的聲音，“殘坼哥哥好狠心，我這身靈力可都用在你這鎖魂鏈上了，你若還是不安分，待大人回來，我可就要跟他告狀了呢。“

“不過是個惡靈罷了，修了幾日仙法就覺得自己成仙了么。“殘坼不屑。

“殘坼哥哥說得對，我不過是做些十惡不赦的勾當，哪有哥哥你禍亂五界的本事，不然鎮在這鎖魂山的該是我了！“無慈收了手里的長鞭別在腰間，細目輕轉，眼里是風情萬種的嬌笑。

“就你那點兒本事還想禍亂五界？”秦悠負手逆風而行，風將他原本就不立整的頭發吹得胡亂飛舞，雖然一身錦衣玉袍讓他穿的皺皺巴巴，倒也勉強算是玉樹臨風。

“我的大人，您這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里鉆出來的！”無慈驚呼。

本來感覺還算良好的秦悠臉上立刻失去了笑容，回頭白了無善一眼：“騙子！”

“我覺得蠻好，”無善咕噥道。

“你的主仆之情呢？還不快過來給我整理整理！”秦悠一臉抱怨的看著無慈，“見到老友總該得體一些。”

無慈立刻上前為他認認真真的將衣服頭發整理仔細，還不忘嘮叨，“以為您在外面樂不思蜀是逍遙快活去了，怎么倒像是去了個苦大仇深的地方~~”

秦悠也懶得理她，望著被鎖魂鏈吊在半空，神識快被抽干的殘坼，關懷備至的問道，“小的們哪里服侍不周，讓魔主不開心了？”

見到秦悠，殘坼笑的格外開心，“這么多年不見，秦大人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拜魔主所賜，一點兒也不好，差點兒走火入魔，同你瘋到一處去了。”秦悠撇嘴搖頭，一臉的往事不堪回首。

“大人謙虛，我的九魔玄冰掌沒有幾個人能受得住，看秦大人的面色，恢復的倒是不錯。”

“所以又能給魔主再加上幾道鎖魂鏈了。”秦悠緩步走到殘坼面前，將他細細端詳了半晌。受了幾百年的折磨，殘坼身形枯瘦，神識已經被抽的七零八落，看起來格外虛弱，當年五界皆懼的魔頭，如今已千瘡百孔，猶如風中殘燭，秦悠嘆道，“你說你，何必呢~”

殘坼聞言怔了一下，似又想起了往事，臉上有些得意，“秦悠，你苦修萬年，即便如今有傷在身，五界又有誰能耐你何？！可你偏偏甘愿拜竹修為天帝，真是枉費了你那一身修為！”

“你我不同道，自不會與你論是非。”秦悠將長衫一撩，在殘坼腳邊的臺階上坐了下來，抽出腰間的酒壺往嘴里倒了一口，“人心不足，所以修道，道不成且為魔，既已是魔主，還要一統五界，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你屠得了魔，斬得了妖，殺得了人，卻終敵不過天道。當年五界因你生靈涂炭，這一身罪惡，真是再遭幾百年這樣的罪也不為過。”

“仙魔不過一念之差，秦大人修了萬年的仙法，到頭來不是也墜入魔道？憑什么仙法就是人間正道，黑魔法就是邪魔外道？”

“魔主的這般執拗真是多余，魔道是為自己修的，仙法是為世人修的~~”說罷，秦悠嘆口氣，覺得自己此話甚是多余，若殘坼能悟到此，又何苦這般！只覺得自己是老孔雀開屏，自作多情，于是立刻住了嘴。

“人性本惡，莫要看我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有朝一日終會一統五界，倒是秦大人你，都活成了一個老妖怪，卻連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我就奇怪，這么些年連個念想都沒有，怎么活下來的？”殘坼嘲笑道。

秦悠哈哈大笑，這笑聲在空曠的山洞里回響，顯得格外孤獨，“無欲無念方可成仙！我與魔主道且不同，自不相為謀。辛苦魔主再遭一回罪，免得下次又要作妖，這濁水溪我是當真不想回來。”說罷，用靈力召喚出兩條鎖魂鏈，纏在殘坼腰間，再用力向兩邊一扯，釘進兩旁的石縫中，將殘坼綁的更加牢靠。秦悠掌心相對，一團白光于雙手之間揉成一團，用力一推，白光迅速攀上鎖魂鏈，如電流一般滋滋作響，順著鐵鏈一路而下直擊殘坼命脈，殘坼想要咬牙忍住，但強大的靈力躥進身體仿佛要將他撕裂一般，終于，凄勵的慘叫響徹濁水溪，嘴角滲出如墨般的黑色血液，眼里卻是輕狂與不甘的嘲笑，“秦悠啊，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