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滴濃墨滴入清澈的小潭，激起一圈圈黑色漣漪。
在弗里徹爾說出那個詞語的剎那，一陣微風在房間內擴散，亞伯和奧倫均感受到魔力運轉一滯。
一股莫名的眩暈感涌上心頭，奧倫只覺得有些反胃惡心，一旁的亞伯皺起了眉毛，小臉浮現出一抹不適。
“這僅僅是代稱而已，假如你們有幸知曉并念誦它的真名，你們大概撐不過一秒鐘，就會腐爛成肉塊。”
“對于某些高階存在，其真名本身就象征著世界法則的一部分，蘊含著知識的偉力。”
“這是很重要的一課，你們需要謹記。”
弗里徹爾嚴肅地說道。
兩人乖巧地點頭。
弗里徹爾對兩人的態度很滿意，一抹金光流瀉于指尖，化作一本書籍交給奧倫。
“這是我收集的一些基礎元素類儀式魔法的儀式陣圖，并附帶我的注釋。”
“你要把它全部背下來。”
“嗯……”
奧倫嘴角一抽，看著這本能砸死好幾個亞伯的大書，只覺得頭疼。
“還有一件事。”
“在一周后，我會對你進行測試，我將在這本書記載的七十三種儀式魔法中，選取其中三種對你進行考查。”
“考查的內容為施法速度，施法能級和施法精準度。”
“假如測試不通過……”
弗里徹爾和藹地微笑著，輕輕說道：
“把這本書抄幾十遍就行。”
……
？
！
奧倫覺得自己可能生病了，并且馬上就要暈倒了。
在奧倫暈倒在地板之前，房門再次被敲響。
“奧倫先生。”
門外傳來熟悉的冰冷聲音。
奧倫如同機械一般僵硬地扭過身子，緩步上前，面無表情地一點點拉開大門。
門外的約翰右手按住黑色圓帽，整張臉沒入帽檐下的陰影中，一如既往的冰冷腔調。
“我們找到了科比的住宅，我認為將你帶往現場能刺激你回想起更多的線索。”
“所以，我來請奧倫先生與我們一同前往科比的住宅。”
奧倫是萬萬沒有想到，肅正機關真的能憑借一個殘缺的名字，找到一個死人的住址。
在約翰與房間內的弗里徹爾進行了一番“友好”的協商后，約翰“相信”了深紅之種已經無害化，并以釋放奧倫為條件，換取了奧倫和亞伯的“協助調查”。
果然，狀態良好的弗里徹爾老師能在伯倫翰橫著走。
坐在馬車上的奧倫歪著腦袋想著，將手中的書翻到了下一頁。
此時他和亞伯，正隨著肅正的馬車隊伍，前往科比的居住地。
弗里徹爾并沒有一同前來，他似乎在忙其他的事情。
你問奧倫為什么歪著腦袋……
低頭看書看久了，脖子有點酸。
一旁的亞伯右手拿著一份煎制羊羔肉，左手提著一盒樹莓布丁，腿上擺著一小份炙烤蛤蜊，嘴里不知道嚼著什么，糊了他一嘴的油漬。
“奧倫，你，你要吃嗎……”
“很好吃的，這個羊羔肉。”
亞伯含糊不清地說道。
一股微型的風流托起羊羔肉，幾道小型風刃劃過，將一整塊羊羔肉切成大小不一的肉塊。
其中一塊較大的羊羔肉晃晃悠悠地飛向奧倫的嘴。
“謝謝亞伯。”
奧倫張開嘴咬住肉塊，上好的羊羔肉經過煎焙后，外表酥脆但內部鮮嫩柔軟，一口咬下，在舌尖迸射出噴香的肉汁。
奧倫將頭略微上揚，勉強用嘴接住了肉汁，沒有讓它滴在面前的書上。
煎烤的肉質食品永遠是人類的快樂本源。
奧倫沉浸在美食的快樂中，暫時忘記了脖頸的酸痛和學習的痛苦。
“對了，亞伯你沒有測試嗎。”
奧倫咽下羔羊肉，歪著頭問道。
“唔……”
“我，我有啊，不過我都背完了……”
“測試很簡單的，就這樣，然后再那樣，就通過了。”
“唔，好燙……”
“奧倫，我，我教不了你的，我會的都是詛咒類的儀式魔法，元素類的，我也只會一點點。”
亞伯努力掰著蛤蜊的外殼，嘟囔著說道。
“哎……”
奧倫只能夠繼續埋頭苦讀。
大約一個多小時后，馬車隊伍緩緩停在了一個破舊房屋外。
奧倫從馬車上躍下，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熟悉的破屋，驚訝肅正機關竟真的找對了地方。
亞伯從馬車另一邊蹦下，捂著鼻子，嫌棄地說：
“唔，好臭！”
熟悉的腥臭味涌入鼻腔，奧倫頗有些感慨，竟有種回到家的感覺。
這里是摩瑞斯區的北方角落，是伯倫翰最為混亂，最為骯臟的地方。
它位于城市邊緣，污水和尸體在此孕育出暴力，這里是黑幫，拾荒者和逃犯們的天堂。
這里常年臭氣熏天，久而久之，摩瑞斯區的人們都這么叫它。
臭水巷。
“這里為什么會這么臭啊。”
亞伯捏著鼻子，小臉漲得通紅，對奧倫抱怨道。
“不知道。”
“也許是因為沉積在下水道的腐爛尸體。”
“也許是因為骯臟街道上隨處可見的排泄物。”
“也許是因為酒館的醉鬼們嘔吐在街角的發酵的食物殘渣。”
“也許是因為無人管理而枯死腐敗的樹木，年久失修的受潮建筑，布滿紅銹的蒸汽管道……”
“原因很多，亞伯。”
亞伯茫然地點頭，仍舊是捏著鼻子。
奧倫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牽著他往那間破舊房屋走去。
而那里，艾正揮舞著右手，示意兩人過去。
原因很多，卻又很少。
但亞伯，你不會明白的。
腳下的路泥濘潮濕，一如十數年前。
那時年幼的奧倫裹著破舊的單衣，在凌冽寒風中，艱難前行著，祈求能找到半塊發霉的黑面包來填飽肚子。
那時并沒有人牽著奧倫的手。
奧倫是幸運的，他掙扎著活了下來。
奧倫是不幸的，他掙扎著活了下來。
奧倫并不知道那個寒冬帶走了多少人，他只是貪婪地呼吸著腥臭的空氣，在泥潭中掙扎著茍活。
直到那腥臭浸透骨髓，浸透靈魂。
直到奧倫成為它的一部分。
他終于知道了那腥臭的名字。
它說它叫……
貧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