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始于大道將傾，彼時天地之間，無方寸之土容流鄙遺卑之民，圣道疲于攻伐，而以萬民為芻狗。

王道生于尸骸之上，凝萬民之愿，以為劍鋒。

聚天時，地利，以為劍柄。

以所持人王之軀，粉身碎骨，然后鑄造劍身。

是為，斬馬劍。

…………

斬馬劍，王道至寶，或者說，斬馬劍就是王道本身。

王道，并非法則的法則，它的誕生源自其他法則無休止的攻伐。

數以億計之年以前，法則之間攻伐甚烈，寰宇之間，頃刻，便是一族滅矣。

法則間瘋狂的征伐，使得宇宙間各個侍奉法則之文明的版圖頻繁變更，而總有那么一些文明，生存在其余文明的夾縫間。

凱瑞人，一個無名小族，生存在一顆特別的“蓋亞”行星上。

“蓋亞”行星，一顆完美的星體，據說，此類星體會根據即將定居于此的種族偏好不同而在數日內改變自己的氣候及其地形。

許多文明，直到消亡，也未曾見到過一顆蓋亞行星，而在大部分小千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蓋亞行星。

據說，宇宙法則誕生之初，創造星體之時，由于尚且不知需要創造何種星體，便創造出了蓋亞行星這種可以根據使用情況而自動變更形態的神奇星體，而隨著宇宙的星體日益充盈，宇宙法則便不再創造這種過于獨特的星體了。

有時，一些唯心主義文明會將蓋亞行星當做自己的圣地，每年派遣人員上前朝拜，而嚴格禁止其他種族前去殖民。

有時，一些軍國主義文明會迫不及待地踏上蓋亞行星，去將其變成自己最強大的戰爭基地，將其變成自己點燃星河的大夢的起點。

無數高位文明趨之若鶩，甚至是科技趨于停滯，文明不再發展，版圖不再擴張的墮落文明，也將蓋亞行星視若瑰寶。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凱瑞人就是生在了這么一顆被其他文明視為珍寶的星球上。

他們的命運是渺茫，這個文明艱難地發展著，最終止步于部落時期，那時，未知的巨物籠罩了天空，成群結隊的巨人從天空中登臨大地。

巨人們拿著鐵管，鐵管里噴吐著炙熱的火舌和耀眼的光線，即使是文明中最強壯的戰士，在巨人們手中鐵管的攻擊下，甚至無法接近巨人們，便已經支離破碎了。

凱瑞人甚至沒有資格成為巨人們的奴仆，巨人們不需要凱瑞人充當他們的奴隸。

巨人們焚盡凱瑞人的城市，砍伐凱瑞人的森林，將他們的河流堵塞，將他們的群山削平，有時，會出現另一種巨獸籠罩天空，那時，另一種巨人將會降臨。

巨人們并不相同，長相不同的巨人之間往往會發生戰斗，而在戰斗的過程中，螻蟻般的凱瑞人便會在巨人的爭斗中死去，他們甚至沒有教唆的機會。

一個又一個的部落消亡，凱瑞人的數量越來越少，他們躲藏在洞窟里，躲藏在無人接近的深林里，他們很少出現在富饒寬闊的平原上，他們很少使用火焰，千百年的進化，卻在一朝一夕間，拋之腦后。

即便如此，巨人們也沒有放過他們，巨人們帶著巨獸進入了深林和群山，他們用著手中的鐵管擊碎凱瑞人的頭顱，他們以獵殺凱瑞人為樂。

他們記不清自己已經經歷了多少，凱瑞人記不清到底有多少同族被那些巨人所殺，他們只記得，越來越多的巨人降臨在他們的大地上，越來越多種是巨人來到了他們的身邊。

戰爭爆發了，巨人間的戰爭爆發了，再也沒有人主動來找凱瑞人的麻煩了，但是凱瑞人也在無休止的戰爭中，活得越來越艱難。

一夜之后，藏身的洞穴可能已經成為了露天的通道，躲避巨人視線的深林可能已經燃起熊熊烈火。

凱瑞人在掙扎的時候，法則們，率領著自己的大軍，浩浩蕩蕩地抵達了這顆多事之星。

一開始，只是在這顆星球附近的幾個太空文明為了爭奪一顆宜居星球而大打出手，戰爭的烈度對于凱瑞人來說非常高，但是對于這幾個文明自身來說，其實算不上什么。

而法則們的加入，徹底點燃了蓋亞行星的天空。

遮天蔽日的艦隊抵達了蓋亞行星的近地軌道和環繞軌道，無數的，法則們欽定的士兵降臨到星球表面，法則的使用者們，開始使用法則提供的強大力量，撕碎自己的對手。

每一個文明都希望能夠將這顆星球占為己有，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一直照顧著自己種族的法則。

而在最為猛烈的時刻，在一些極端的文明甚至即將要做出“得不到的，就毀滅掉”的行動時，凱瑞人中，有一個人站了出來。

他是凱瑞人最后一個部落的首領，他看著自己的同胞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他看著自己的部族的人越來越少，他萬念俱灰，但是又無法放下心中的責任。

也許是機緣巧合，也許是命中注定。法則的使用者開始無節制地使用法則提供給他們的力量，他們在天空中爭斗，從一片區域，最終演變到了嗎全球。

這些宛若神明的人在天空上爭斗，而地上的凱瑞人只能看著，看著他們自由，而不用為了明日的生存殫精竭慮。

這位首領向上天祈禱，向世界祈禱，他渴求自己和自己的族人也能獲得這樣的力量，但是法則就是上天，法則們，又怎會理會凱瑞人，這個無法給它們帶來利益的種族呢？

滅亡似乎已經來到。

法則的使用者之間的戰斗徹底摧毀了凱瑞人最后的居所，而這位神明的代言人卻視若無睹。

法則的力量在天空中碰撞，哪怕只是一點點力量的碎片，落到地面上，也能掀起一場風暴。

而這位首領就待在風暴中央，四周，遍地都是傷痕累累，茍延殘喘的族民。

他向上天請愿，甘愿以自身之血肉，鑄造一把神兵利器，徹底將這些高高在上的異人徹底地趕出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

上天沒有回應他，但是世界回應了他。

他如愿以償。

目不能視，耳不能聞，嘴不能言，百病纏身，千刀萬剮，五內俱焚，求死不得。

在頃刻間，這位首領便接受了人世間最恐怖的折磨，凡夫有七苦，他一人受之。

身死之時，肉體湮滅，這名首領的意志歸于天地，被超越法則的力量所獲取。

之后，這股力量允諾了首領的愿望。

王道誕生了，在誕生的瞬間，一把寶劍從天而降，落在了殘存的凱瑞人身邊。

首領的妻子拿起了這把寶劍，劍身刻印著他們的文字，刻印著“斬馬”二字。

揮舞此劍者，非一方君王不可。此劍誕生之時，為凱瑞人所獨有。

當所持君王麾下社稷遭受傾覆之危，子民有倒懸之急，所面之敵有覆滅王朝傳承之統，且非舉國之力而不可勝，方可揮舞此劍。

待天時、地利、人和歸于一刻，君王以自身功績、天子氣甚至壽命注入斬馬劍，以充當能量，之后揮舞此劍，所想之事必成，所面之敵必敗。

揮舞此劍后，人王命數已盡，或數日，或數月，燈盡油枯，回天乏術，揮劍之人王，鮮有活過三月者。

而當下，黑王面對的是整個大千世界絕對的敵人——外神，白王的神智被沖毀，眼見計劃可能出現紕漏，黑王最終拿出了自己的殺手锏。

黑王腳下的大地便是他的王國，外神同他在這片區域的戰斗嚴重損傷了黑王腳下的大地，這符合了社稷覆滅之危。

外神本就站在有序宇宙的對立面，更不要提有序宇宙里衍生出的秩序產物，這恰好也符合所面之敵為王朝之敵的要求。

條件已成，黑王便有了機會斬出斬馬劍，無論他選擇將這一劍斬向外神還是斬向白王，斬馬劍的出現印證了提彭特斯的想法。

本土守護者在等待一個契機，等一個此方世界里的外神數量夠少，少到一位君王的功績，天子氣，壽命可以抵達上徹底消滅它們的能量消耗。

而當下，哈斯塔和克蘇魯這兩位舊日支配者的離開，戰場上遺留的外神只有它和亞弗戈蒙，它相信，面前的這位人王已經擁有了足夠的功績和天子氣來兌掉它們兩個。

提彭特斯沒有準備任何對付斬馬劍的手段，或者說，外神，沒有任何辦法防御來自斬馬劍的攻擊。

斬馬劍內部蘊含了所有的法則的一部分權柄，在一個小千世界里，斬馬劍的力量可以媲美創造外神的盲目與愚癡之神的力量。

聽天由命，是的，哪怕它們是外神，它們也只能聽天由命。

但是提彭特斯畢竟見多識廣，它知曉的力量，它自詡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及它，于是乎，這位外神開始了自救。

外神的本質是一群不被有序宇宙接納的存在，但并不代表它們就真的被一方國度所排斥。

對于部分人王來說，與外神共事，有時要比跟喜怒不定的法則還有它們的化身要好得多，至少外神在對于自己的信徒上面，比起有序宇宙里的某些個法則要人道得多。

只要提彭特斯能夠在有限的時間里讓本土國度接納自己，那么它就可以躲掉斬馬劍的攻擊，進一步說，如果提彭特斯真的被本土國度所接納，那么試圖消滅它的法則反過來會成為社稷之敵。

提彭特斯想清楚了利害關系后，果斷地拋棄了對于未來興許有大用的亞弗戈蒙。

“人，王。”提彭特斯看著地面上站著的黑王，開口對他說。

“我，無，意，與，你，為，敵。”提彭特斯告訴黑王。

黑王手持閃耀著金色光芒的斬馬劍，等待著屬于他的天時到來，但是他不介意多聽聽這個外神打得什么算盤。

“我，答，應，你。直，到，銀，河，毀，滅。我，都，不，會，再，來，打，擾，你，和，你，的，王，國。”

提彭特斯說完，便借用了本土守護者常用的手段，心神誓，來單方面立下對于黑王的誓言。

提彭特斯立下的誓言它一人立，一人承擔，用于制裁它的力量源自平衡法則，與面前的黑王無關。

但是提彭特斯立下的誓言，受益者是它自己和黑王的社稷，提彭特斯首先想辦法徹底改變自己和黑王的位置。

一開始，它算是偏向外神一側的，算是半個王朝之敵。

現在，它主動立誓，讓本土力量監視自己，公開宣告自己不會威脅到王朝傳承，這樣一來，提彭特斯就不符合威脅王朝傳承之統的條件了。

再然后，提彭特斯使出了自己存儲多時的另一脈力量，這股力量源自現任的造物之化身，而提彭特斯直接將力量歸于此方宇宙。

不同之前的立心神誓，提彭特斯將造物法則的力量提供給此方宇宙，也算是變相恢復了被它們破壞的大地，在造物法則的力量的加持下，被破壞的城市一夜之間就能恢復，而它們戰斗的痕跡將會一去不復返。

干完這件事后，提彭特斯算是徹底消去了了“社稷的毀壞者”這一層身份，現在，就算黑王想要動用斬馬劍也不能將對象指定為提彭特斯。

而亞弗戈蒙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它看著提彭特斯在幾秒鐘內搞了一堆花里胡哨的操作，然后就發現了提彭特斯在為自己留后路。

亞弗戈蒙認為面前的人王不可能有足夠的功績和天子氣來同時消滅它和提彭特斯，至于壽命，與天地幾乎同壽的君王都做不到靠壽命化為能量消滅一尊外神。

現在提彭特斯想都沒想就把自己摘干凈了，接下來，受到斬馬劍傷害的只能是它了。

斬馬劍既出，不痛飲王朝之敵之血，不以君王之命數為祭就不能收回去，這是一場有去無回的買賣，黑王既然踏出了這一步，今天，就必定有一尊外神栽倒在這個世界里。

“提彭特斯！你什么意思？”現在亞弗戈蒙慌了神，它沖提彭特斯怒吼道。

“你，這，個，王，朝，之，敵！你，是，該，死，的，亞，弗，戈，蒙！僅，此，而，已。”

提彭特斯回復道，它現在需要不擇手段地撇干凈自己與亞弗戈蒙的關系，避免黑王在斬出斬馬劍的時候波及到自己。

可是，黑王打一開始，就沒打算，對兩位外神斬出斬馬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