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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幕 搶親 王化成閑來忽生事,大和尚一語破天機

  • 心能換的
  • 史瓦茲
  • 10265字
  • 2022-05-24 21:09:01

唱戲的BGM(大鬧天宮之類的熱鬧戲)

王化成:來來來,把酒都喝了,今天不醉不歸哈,我先干為敬!

張員外:我聽說您快要娶親了?提前恭喜哈,到時您可記得給我發請柬呦

王化成:說起來真是喪氣。死啦!

張員外:誰,誰死了?

王化成:我那沒過門的媳婦兒唄。哎呦,如花似玉的,說沒就沒了。把我們家老太太哭的呀。

張員外:這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呢。您也看開點,大丈夫何患無妻呀!

王化成:老子我倒是沒什么,只是我們家老太太心窄,說娶個孫媳婦沖喜,結果人沒過來就沒了,這是不是要沖了她老人家的陽壽呀。老太太每天鬧騰,煩人的很。

張員外:蓮華寺來了個西邊的和尚,叫蘿卜丹增,據說法力無邊。城東的張瞎子,城西的李瘸子,還有城南的陳歪嘴都給治好了,王公子不然把大師給請來,做法?

王化成:蘿卜丹增?這名兒怎么這么熟呀?

王二:公子,就是上回在史老爺家讓您挖心的那個大師呀。

王化成:啊?是那個老騙子?

王二:哎呦,公子可不興亂說。喬生后來挖了心出來,連城小姐前幾天活過來,就是因為那顆心做了藥引子呀。

王化成:那喬生不就嗝屁著涼大海棠了么?

王二:那可沒有呢。說是跟著大師腳踩祥云回的家。

王化成:真的?早知道老子當初也挖心了。這個蘿卜不地道,沒告訴老子,挖心沒事呀。

張員外:那個喬生因禍得福,聽說娶了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呢。

王化成:就那個窮小子?有姑娘愿意跟著他?

張員外:聽說是個繡娘,手藝相當不錯。我內人在她那里訂了一沓子手帕呢,諾,還給了我一塊呢。您上眼……

王化成:這花樣……在哪里見過呀?

陳師師:呦,這不就是那沒過門就往生的連城大娘子,當初那副《倦繡圖》么?好鮮亮的鴛鴦呀。張員外,也替我去訂一沓吧。等我們公子想念大娘子半夜哭的時候,我好給他擦眼淚呀。

王化成:老子什么時候半夜哭了?倒是你,半夜經常哼哼唧唧的,哈哈哈哈。

張員外:王公子和桃紅姑娘伉儷情深,真是羨慕呀!

陳師師:張員外,難道您家碧桃夜里不哼唧?呦,那可就是您的不對了哈,是不是夜里都陪著自己家的大娘子哼唧去了呀?

張員外(干笑):桃紅姑娘,此言差矣,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呀。

陳師師:哼,虛頭巴腦的,不愿意說算了,我也乏了,不賠眾位爺了哈。

王化成:王二,你去喬生家里看看……給桃紅姨娘訂個手帕子。

王二:得嘞,小的這就去辦!

這一日上午,王老太太從后堂來到前廳,唬得王化成又是下跪又是倒茶,正在百般服侍。

王二:公子,小的有要事稟報!那個喬生家里呀……

王化成:沒眼力見的東西,沒看見老太太在這兒呢嘛,去去去,趕緊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么好吃的呀。

王二:唉,小的這就去!

王老天太:小二子,回來!

王二:祖奶奶,您吩咐,小的聽著呢。

王老太太:你剛才給小成子說什么來著?瞧什么呀?是不是又搗鼓大狗熊來嚇唬我老婆子呀?

王二(撲通跪倒在地):祖奶奶,這沒有的事兒啊。那帶著黑熊的戲班子早就離開洛水城了。這眼看快入夏了,公子說要給您訂蘇繡的手帕子,我剛才是去瞧樣品了。

王老太太:小成子倒還是挺孝順的。那手帕子拿來我瞅瞅?別給我弄那些成對的野鴨子。小成子他爺爺去世那么多年,老婆子我可是恪守婦道,沒那些鶯鶯燕燕的破爛事兒。小成子他爹要是不在那個窯子里瞎逛蕩,怎么會比我老婆子死得還早呢?就小成子聽話,把看上的姑娘弄回家,別的不說,起碼干干凈凈的不會得病呀。哎呦,我那苦命的孫媳婦兒呀,怎么就沒了呢?要是她過了門,這小成子夜里就消停點了吧,那個什么桃紅成天價夜里鬼哭狼嚎的,哎,你們幾個都聽不見么?

王二:小地睡著了,打雷都叫不醒的。

王老太太:我看你們是嫌我老婆子礙眼呀,想讓我早點歸西。

王化成:奶奶,這話怎么說的,您必須長命百歲呀。

王老太太:就你和那個什么桃紅的動靜,我看咱們家養的鱉都快熬不住了,天天夜里砰砰地撞墻呀。

王化成:那個,我今兒夜里把她嘴堵上!

王老太太:你就不能正經給我娶個孫媳婦?讓我早點抱上重孫兒?

王二:公子,我在喬生家里見到的那個繡娘,就是連城小姐呀!

王化成:嗯?詐尸了?

王二,哎呀,大白天的,不是詐尸。我打聽了一下,說是那個蘿卜丹增給救活的呢,

王化成:嗯?那連城不是我媳婦兒嘛,活了不是應該來我家么?怎么跟了喬生呀?

王二:您不是都把彩禮要回來了嘛,說悔婚了呀。

王老太太:混賬東西。我就說我怎么好一陣歹一陣的。原來是你舍不得那幾兩破銀子呀。彩禮你也要回來,干嘛?打算給我老婆子當陪葬嘛?(用拐杖打)

王化成:奶奶,您輕著點,小心手疼,哎呦,您小心閃了腰!

王老太太:這要是我老婆子年輕的時候,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不孝的二貨!(踹了王二一腳),都是你們這幾個下三濫的奴才,正經的姑娘一個也找不來,見天地給他穿破鞋,我們老王家的香火可怎么辦呀!老頭子呀,我也不活了……(說著就往墻上撞)

王化成:奶奶,您別鬧了。我這就帶著人去,如果是連城活了,我今天就把她娶回來,夜里就給您生孫子,您看行嗎?

王老太太:此話當真?可別騙我老婆子

王化成:您不信,夜里來掀我被窩兒看呀。

王老太太:滿嘴噴糞的下流胚子!我老婆子去看你那腌臜事兒?我還想多活幾年,逗我那重孫兒呢。

王化成:您好好歇著哈。王二,備馬,咱們去瞧瞧到底是什么西洋鏡出的幺蛾子。

王二:得嘞,您?好兒!

一陣馬蹄聲+鄉村戶外音

喬生:娘子,我去廟里幫大師抄經了,晚飯時分就回來,你關好門哈。

連城:官人路上小心,連城等你回來。

敲門的聲音

連城:誰呀?

王二:是我,來看繡品花樣的。

連城:哦,您是哪位呀?我怎么聽著耳生呢?

王二:我是張員外府上的家丁。我們夫人說,上回在您這訂了帕子。今天打發我來問問,還有沒有新鮮花樣的,再訂一些送人。

連城:哦,您稍等,我就來。

開木門的聲音……

連城:怎么會是你們……(妄圖關門,失敗,后退到院子里)

王化成:呦,還真是連城姑娘呀!大白天的,我看看,有影子呀,看來不是鬼,哈哈哈。

連城:你……你來做什么?

王化成:做什么?我來買連城姑娘繡的手帕子呀,有多少我要多少,價錢雙倍!

連城:我……我不賣。我官人不在家,不方便招待男客,王公子,請回吧!

王化成:官人?連城,你這是嫁給那個癟三了?你爹知道這件事?

連城:我……我還沒來得及告訴我爹。這是我的家事,不勞公子費心。

王化成:哦,是私奔呀。嘖嘖,還是舉人家的小姐,見到男子,就什么三從四德全忘了。爹娘都不用稟告就洞房花燭了呀?這么心急的?

連城:你……誰像你想得這么骯臟。我和我家官人,自然是要父母知曉才會行周公之禮,怎么會是你說得如此不堪?

王化成:喲,看來我是多心了。連城姑娘還是冰清玉潔之身呀,哈哈哈,我就說嘛,我的媳婦兒,**那也得是我呀!

連城:你滿口胡言亂語!我家里有事,恕不奉陪各位,請吧。

王化成:哎……你這是下逐客令嗎?也罷,你們幾個去外頭守著哈。里面就算是喊破了天,也別進來,聽見沒?

王二:得嘞,公子。我這兒有棉花,一會兒就給哥幾個用上,您和大娘子好好嘮嗑哈。走走走,看什么看呀。那是咱們家的主母奶奶,再看眼睛給你摳瞎了!

連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你要干什么?

王化成:干什么?洞房花燭呀。你爹收了我兩回彩禮,第一回退的時候給我少了倆唐三彩的馬,第二回退的時候給我少了幅唐伯虎的畫,怎么?這都不是銀子么?我要是告到官府去,他老人家那身板捱得住么?最后還不是父債子償嘛。現在你從了我,咱們是夫妻啦。那馬和畫就該是我孝敬老丈人的,性質就不一樣了嘛。

連城:你……你這跟山上的土匪有什么分別?

王化成:土匪?那分別可大了。老子要是土匪,就直接拔了你衣服。自己快活完,外頭的兄弟還得輪流進來快活呢。老子現在是娶你,還是正經的大娘子身份,你別不知足!

連城:我寧肯死,也不會受你這個無賴的侮辱(說著要去撞墻)

王化成(一手砍在連城的脖頸上,連城啊了一聲,暈了過去):想自盡?哪有這么容易。你說你長得挺好看,就是性子太烈。等生了娃,這性子估計就軟下來了。你看,這樣多安靜嘛。呦呦,瞧瞧這手上都是針眼,這個死癟三,拿你當使喚丫頭呢,你還一門心思地想嫁他,干嘛,喝西北風么?

王化成:來來來,哥哥好好疼你哈。哎呦,這什么被子呀,一股子霉兒,掃興!算了,算了,哥哥帶你回家。這新婚之夜怎么能這樣草率么。(站起身走到門外):王二,王二!

王二:哎,來了!公子,這么快就辦完事了?

王化成:放屁!辦什么辦,這個破草屋。去雇一頂軟轎,再喊倆仆婦來,把連城姑娘帶回咱們府里!

王二:得咧,小的這就去辦。呦……這不是史勁史勁么?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呀?

史勁:呦,真是湊巧,不是冤家不聚頭呀。您老幾位也是來看我們家小姐的?

王化成:什么你們家小姐,那是老子的大娘子。滾回去告訴你們老爺,那找不著的馬和畫,本公子也不要了。回頭把其余的彩禮再給你們送去,連城跟我回去拜堂了。我老泰山和丈母娘要是得空,就過兩天來看外孫吧。

史勁:呦,王公子也在呢。我們老爺和夫人就在后頭呢,您別急著走,大家把話說清楚呀。您這一走,小的回去可說不清了,回頭又得挨揍。

王化成:怎么,你這是想當癩皮狗擋路么?

史夫人:呵,這洛水城真是小,走哪兒都能遇見熟人呀。王公子別來無恙呀,怎么?閑來無事不挖鹽了?這窮鄉僻壤的,您也貴足踏賤得了么?

王公子:我當是誰呢,這不是老丈母娘嗎,化成給老丈母娘請安,您可安好呀?

史夫人:您說笑了。我可沒您這么矮胖黑的女婿。再說了,我大女兒啊,已亡故數日了,您喊我丈母娘,難道是惦記我肚子里這個?這男女還不知道呢,您呀,早了點吧。

王公子:哎呦,恭喜恭喜,那這就是我嫡親的弟弟妹妹呀。回頭我讓王二補一份大禮!

史夫人:算了吧。你今兒送來,明兒拿走的,我可沒福消受。

王公子:誤會,誤會。都是王二不會辦事,我是讓他到府上問問有沒有不合眼的禮物,結果他說他不敢做主,全給我拿回來看,一個不會辦事的奴才,回頭我還得揍他。

史夫人:王公子,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連城又活了的事情,想來你是知道的了。你這是唱的哪出呀?

王公子:哈哈哈,我這是唱的夫妻雙雙把家還呀。轎子和仆婦一會兒就到,我先接連城回去,過幾日等她調養好了,我們夫妻二人再回去看望您和老泰山。

史舉人:老夫的女兒,還是老夫自己接回去照看吧,不勞煩王公子了。

王化成:我說老泰山呀,您還跟我見外呢?連城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呀,必須得我照顧呀。

史舉人:你不是上門討要了彩禮,說婚事一筆勾銷了么?一會兒馬找不著了,一會兒唐伯虎找不著了,老夫就在這里,你搜搜看,有沒有馬,有沒有唐伯虎?!

王化成(回手一巴掌):下作東西!我是讓你去問問老泰山有沒有看著礙眼的,咱給換別的呀。誰讓你嚼舌根子胡言亂語的?

王二(自己抽自己嘴巴):都是小的眼瞎嘴拙,不會辦事。公子,您別打了,小的自己來!你這個蠢貨,你認識唐伯虎么?你還以為唐伯虎是唐三彩的表哥呢吧。你這個……

史舉人:行啦,別演戲啦,老夫看著都覺得假。

王化成:得嘞,都是誤會,誤會哈!連城在里頭換衣服,一會兒就跟著我先回去。二老也請先回去,這荒山野嶺的,別動了我老岳母的胎氣呀。

史舉人:王化成,你這是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呀。你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老夫一紙狀子告到知府大人那里么?

王化成:泰山,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史舉人:一家人,你的家丁就快把我家翻個底朝天了。

王化成:這不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嘛,還要上天入地倒拔垂楊柳么?差不多得了,一大把年紀了,貪財好色的,還冒充文化人,別說連城了,我都看不上你!

史舉人:你說什么,你有種給我再說一遍!

王化成:你做了不敢承認呀。你三番兩次地催我娶親,不就是貪圖我那點彩禮嘛。你們家連城是長得不賴,還會針線,但誰架得住她一會兒活一會兒死的呀?我是娶親給我奶奶沖喜的,可不是免費替你們操辦紅白喜事的。你們兩口子為了錢,連自己女兒都賣,這會還好意思接她回去?怎么,找到比我王化成更有錢的下家了?

史舉人:你,你……少要信口開河!

連城:爹,王化成所言可是真的?……

史舉人:連城,你……莫要相信這個販大鹽的歹人,他滿嘴里都是瞎話,故意離間咱們父女。你當真活了……?

連城:是啊。生死兩茫茫,爹、母親有想念連城么?

史夫人:那是自然。你爹自從身故之后,整日茶飯不思,人都瘦了幾圈呢。至于為娘呀,這肚里還懷著你弟弟,這辛苦自然也不用多說了。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你如今好端端的,咱們就皆大歡喜了呀。

連城:爹,母親。是喬公子救了我,女兒已與他私定終身,還望爹和母親成全。

史舉人:又是喬公子?他真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呀。

連城:爹,這一回,你不會再反悔了吧。

史舉人:哎呦,不會,不會。只要你安好,爹就……

史夫人:你嫁得好,我和你爹肯定是樂見其成呀,傻丫頭!

王化成:哎,我說,你們幾個拉家常,是拿我這個姑爺當空氣么?

史夫人:是啊,您左手抱著馬,右手抱著唐伯虎,不就夠了么?

史舉人:連城,跟爹回去吧。你的婚事,我們總要回去計劃,不能就這么沒名沒份地跟喬生混在一起呀,這成何體統嘛

連城:爹,我與喬公子已然夫妻相稱,名份已有。

史舉人:這,這怎么行呀?

王化成:就是。喬生是個窮光蛋,你爹還指望你幫他掙錢呢。王二,把銀票拿來,給我老泰山過目。

王二:是!史老爺,這是五千兩銀票,請您過目。

史夫人:呦,王公子出手真是闊綽呀。

王化成:這只是一部分彩禮。等連城將來給我們王家生了一兒半女的,姑爺我還得給二老重新置辦宅子和田地呢,咱們是一家人,都是應該的嘛。

史舉人:你……你拿他銀票做什么呀。

王化成:王二,給老泰山找的字畫呢?

王二:已經在回程的路上了。這次是米芾的蜀素帖和范寬的山水。

史舉人(激動):哦?是真品么?

王化成:那自然,誰敢騙我們販大鹽的呀。

史舉人:那可是名家之作呀,老夫活了幾十年還沒見過真跡呢。

王化成:老泰山喜歡,我以后派人去搜羅便是,算不得什么。

史舉人:化成呀,你也太客氣了,老夫受之有愧啊。

王化成:自家人,孝敬您是應該的。

連城:爹,您怎么又出爾反爾呢?我嫁的是喬生,不是這個王化成呀。

史舉人:女孩家家,書白念了么?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時候輪到你自己做主了呀?真是辱沒了老夫的門楣!

連城:爹,難道女兒在你眼里就是一幅字和一幅畫么?

史舉人:亂彈琴!嫁漢,穿衣吃飯。你跟著喬生,還要拋頭露面出來縫窮,我史家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史夫人:是啊,連城。老爺好歹也是個舉人,你如今嫁一個白衣,這傳出去,咱們史家的名聲臉面還要不要啦?你就是不為你自己,也要為你兩個弟弟考慮呀。

連城:我弟弟?我哪來的弟弟?

史夫人:你這話說得。這跟你不是一個娘生的,就不是你弟弟啦?

連城:恐怕……(喬生和西域和尚趕來)

喬生:娘子……怎么這么多人?這……晚輩見過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二老安好!

史夫人:哎,喬公子,你可別亂喊,壞了我們連城的名節。

喬生:這是哪里話來?我怎么會壞我自己娘子的名節呢。

王化成:我說姓喬的,史老爺可是答應把連城許配給我了。我看你還是識相點,有多遠滾多遠吧。

連城:你……

喬生(把連城攔在身后):這位王公子,我和我家娘子已經月下訂盟,愿白首偕老、共度余生。王公子家財萬貫,何愁娶不到賢妻。所謂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王公子又何必對我喬生的娘子念念不忘呢?

王化成:連城說你們尚未洞房,那她就還是黃花大姑娘。我奶奶相中了她,我就得帶她回去給我奶奶沖喜,何況史老爺也是同意這門親事的。喬公子你風流周黨的,再去墳里挖個漂亮的女鬼,讓大和尚幫你做法,不就啥都有了嘛。

西域和尚:王公子此言差矣,他二人是三生石上的緣分,非外力可分離的呀。

王化成:我說和尚,你肉都不吃,卻非要管人家床頭這點事,看來也是個假和尚!王二,快馬去陳知府上,就說我說的,有個野和尚在洛水城地面妖法惑眾,讓知府老爺派幾個衙役趕緊把他捉了去。

西域和尚:且慢!

王化成:哈哈哈,害怕了?

西域和尚:老衲乃方外之人,有何可懼?只是公子的手下好像腿腳不大靈活吧。

王化成:王二,你怎么站著不動呀?

王二:公子,我動不了呀!我這腳就跟生了根似的。

王化成:和尚,你使了什么妖法?

西域和尚:哈哈哈,老衲只是喊了且慢而已。王公子,你斂財的手段過于陰狠了,只怕會有損你家人的福報呀。

王化成:你這是什么話?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斂財了?我可是個規規矩矩的鹽商。

西域和尚:阿彌陀佛。這世間的事還需要用眼看,不是冥冥之中都在三尺神佛的心里么?你有沒有做,你心中有數。老衲多說一句,你家老人病痛纏身,你到了而立之年尚無子嗣,這難道還不能讓你明白幾分么?

王化成:難道是你做的妖法陷害我?

西域和尚:王公子,我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老衲為何要陷害于你呢?你戾氣這么重,只怕福報的毀損還在后頭呢。聽老衲的勸,不要再為難喬公子和連城姑娘了。回去多做善事,自然福澤綿長。

王化成:你的嘴巴倒是靈光,什么話都讓你給說了。我如果偏不信這個邪,非要帶連城回去呢?

西域和尚:那王公子就是逆緣而動,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如他日業報加身,能坦然受之便好。所謂緣起而聚,緣盡而散,如緣盡仍要強行挽留,只怕于人于己都未必是好事。人生處處有善緣,何不就此放開手,他日好相見呢?

王化成:聽起來好像有幾分道理啊。只是我奶奶很是中意連城姑娘,如果能娶她過門,我奶奶一高興多活幾年,不也是和尚你所說的善緣嘛?

西域和尚:王公子內里心思敏捷,完全不似外表這般粗獷,老衲倒是看走了眼。

王化成:和尚,你就不必嘴巴抹蜜糖了,只說你同不同意吧?

西域和尚:這要看連城姑娘的意向了,老衲無從干涉。

連城:王公子,你一片好意,連城心領。只是兩次把連城從鬼門關拉回來的都是喬公子,連城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伴其左右。

王化成:罷罷罷。史老爺,那馬和唐伯虎呀,還得繼續找,我過兩天差人去府上取。要是您找不到呢,就只能去吃牢飯了。

史舉人:你……你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史夫人:連城,你還有沒有良心呀?你就為了這個小白臉,你看著你爹去坐牢?

連城:大師,求您救救我爹!

西域和尚:史老爺,錢財乃身外之物,即便放在墻壁里那也是身外之物啊,何必呢?

史舉人:你……你怎么知道?

西域和尚:老衲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打了個比方而已,哈哈哈

史舉人:唉……煮熟的鴨子,就這么飛了……

喬生:還請史老爺寬心,晚生一定刻苦讀書,早日金榜題名,讓連城過上好日子。

史舉人:就憑你?哼!老夫還不如指望內人肚里那個呢。

西域和尚:史老爺慧眼獨具,夫人這一胎想來是大吉大利的。

史夫人:大師,果真?你都看出來了?說來聽聽呀。

西域和尚:天機不可泄露,他日自有分曉。

王二:公子,這轎子和仆婦都到了,咱還要不要呀?

王化成:要個屁!沒看連城姑娘王八吃撐托鐵了心了?老子呀,還是去百花樓散散心吧。這一天天的晦氣!下次你再讓我去什么擂臺招親,我就打斷你的腿!

王二:公子您別氣,這天兒熱,您再中暑了。百花樓的春喜姑娘昨兒還差人來問您什么時候過去看她呢。

王化成:昨兒的事兒,你今天才說,你是不是腦子里有泡呀?趕緊地走呀。

史夫人:老爺,這都出來半日了,我這腰酸腿疼的,咱們也回了吧。反正連城之前自盡就鬧得沸沸揚揚的,如今活了又嫁人,咱們也不能大操大辦呀,就這樣吧。她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由著她去吧。

史舉人:唉……真是女大不中留!(負氣而走)

連城(垂淚,拜別父母):不孝女連城恭送爹和母親。女兒不能承歡膝下,只有日日佛前焚香禱告,請佛祖保佑二老福壽安康。

西域和尚:二位還是盡早離開此地吧,恐日后多有是非,老衲也無法時時周全呀。

喬生:大師說的是,我們這就收拾,連夜趕往京城去,也好應下一屆的科考。

西域和尚:希望喬公子和連城姑娘能記得今日緣分來之不易,他日多多珍惜。

喬生、連城合:謹遵大師教誨,定當夫妻同心。

喬生:大師,您要不要和我二人一道去京城呢?聽聞京城的白螺寺、紅馬寺香火甚是旺盛,常有大德高僧開壇講經。

西域和尚:老衲早有耳聞。只是老衲三世因果已了,當歸于蓮花生大師座下繼續修行。與二位的緣分到今日也便告一段落了。

喬生:大師,您對我夫妻的恩情,我們還尚未報答呢。

西域和尚:所以緣起緣滅也未必就是個定數,如熱時焰、呼聲響、水聚沫、芭蕉堅;皆是幻象,卻又不是幻象。

喬生:大師是要我觀幻?

西域和尚:喬公子果然是根器不俗,你我有緣自會相見的。老衲另有一言相告,還請喬公子借一步說話。

喬生:大師請講。

西域和尚:連城姑娘雖然壽數未盡,但也是老衲強行用法術將她召回。閻羅神君可不是吃素的,這壽數借來的,最多二十五年。

喬生:這……晚生知道了。

西域和尚:你們將來會有個女兒,位極人臣,風光無限。但……要記得囑托你女兒,務必將你們二人合葬,好使神魂各自陰陽歸位,你們方可輪回。

喬生:晚生記下了。大師,您這是道破天機,會不會……

西域和尚:這是三世因果的最后一重了,啊……(死掉)

喬生:大師,大師……

連城:大師,你怎么了?大師……哭

加陰森的音樂

牛頭:喲,這不是熟人么?

馬面:可不。上回白來一趟,空著手回去的,我差點沒讓神君給打死。

牛頭:哥哥,這回可把鏈子鎖得結實點哈

馬面:你是第一回當差,跟咱的鏈子有關系么?都是三昧真火練出來的,人家是天上的玩意兒,咱是地下的,差著十萬八千里呢,只有挨揍的份兒,他牛頭的!

牛頭:我說哥哥,你罵人,怎么不說他馬面的呢?

馬面:你小子也沒爹沒娘的,計較這些干嘛。

牛頭:我說和尚,你這回可別出老千了哈。這次是你走,還是一拖二呀?

西域和尚:就老衲一人!

馬面:得嘞。這鏈子你帶上吧。老實點,別半路給我們兄弟整白日飛升哈。

西域和尚:老衲不會給二位仙使添麻煩的,放心放心。

牛頭:我說和尚,你罵人不帶臟字哈。我倆是哪門子的仙使?分明是冥使呀。

西域和尚:在老衲看來,都一樣。所謂不增不減,不垢不凈嘛

馬面:你又來了……你那師傅就天天念這玩意兒,弄得我們神君連供奉都快吃不上了。

牛頭:就是就是。管好自己家的粉絲就行了,連我們神君的粉絲也撬,沒見過這么跨界挖墻腳的。

馬面:可不。之前那些刷大火箭和嘉年華的,都被你們那個花生大師給忽悠去了。

西域和尚:家師也是想讓世人知道因果而少些惡行。

牛頭:這上頭的人怎么干,我們可不管。但您師傅這么一說,這些人犯了罪到了我們那兒,一副大義凜然行將受死的樣子,禮也不送了,連頭都不磕了,我們一點外快都沒了呀。

西域和尚:兩位仙使還收外快呀。都位列仙班了呀,不是早就六根清凈了么?

馬面:位列仙班就不吃飯不喝酒不喂狗了呀?如來佛祖還知道修屋頂呢。

西域和尚:那是為了寶相莊嚴,吸引更多的信徒呀。

牛頭:得得得。最不愛收你們這些臭和尚。一個子兒沒有,還廢話賊多。我一會兒讓孟婆多給你端一碗湯喝,讓你徹底斷片斷魂斷趕腳。

馬面:老孟,老孟,開客人啦!大海碗端上來,多放辣子和香菜哈。

孟婆:哎……來了……客官來一碗吧,香濃味美,一碗安神,二碗忘憂,三碗重新做人,也可能是做狗、做鬼、做修羅,看你的造化,哈哈哈。

牛頭:你今天怎么這么多詞兒呀?

孟婆:剛發下來的新口播呀,你倆沒收到么?

馬面:神君辦公室又發新的營銷文件了?

孟婆:對呀。你們是不是上天入地的信號不好呀。

牛頭:他馬面的!

諦聽的叫聲……

諦聽:嗯?是個胖和尚呀……看起來好吃。

神君:別鬧!齋戒期間多為自己修福!

諦聽:哦……但是聞起來好香呀。

神君:你的白骨觀是怎么修的?

諦聽:我要是能修得成白骨觀,我還在這給神君你當自行車呀?

神君:諦聽是越來越頑劣了。階下的和尚……你這本子上的字兒夠硬實的呀。

西域和尚:老衲不太懂神君的意思。

神君:非業力和加持不能來此,你的業力到了奈何橋就可以投胎了,怎么還要堅持來閻羅殿呢?

西域和尚:那得問神君的二位手下,非要拉著老衲來此。說上次老衲害他們跑了趟空差,神君重重責罰了他們,意思是要老衲包賠損失。但老衲身無長物,只得親身前來說明一番。

神君:本神君想起來了,是那個挖心救人的典故吧。這倆人如今可好呀?

西域和尚:托您的福,兩人已結秦晉之好。

神君:那咱們就要好好算算賬了。這連城陽壽已盡,你憑空讓她還陽,這多出來的壽數我要怎么撥算盤呢?

西域和尚:這……那就減老衲的陽壽吧。

神君:我說和尚,你都到了本神君的殿前了,你哪里來的壽數呀?

西域和尚:下一世的,不夠再多加一世。

神君:你倒是大方,以為是買豬肉呢,還買一送一。你這是憑著菩薩的加持來跟本神君討價還價呀。你們這些人都跳出三界外了,可算起賬來,一點不輸給賬房先生呀。怪道你們雷音寺的金磚琉璃瓦熠熠生輝呢,滿屋子的鐵算盤,真是佩服!

西域和尚:都知道您是發了宏愿的菩薩,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要說起您的修行呀……

神君:得了,你還跑到這里給本神君戴高帽啊?

西域和尚:老衲在菩薩跟前可不敢打誑語,都是肺腑之言啊!

神君:廢話少說。這陽壽,本神君要多給幾年呀?

西域和尚:這……他們才剛結為夫婦,幾年,會不會太少了?

神君:找你的意思,是要百合好合了?

西域和尚:老衲也沒這么貪心。依老衲看,二十五年如何,他們如果有孩子,孩子也長大成人了。

神君:不是一般的成人,是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吧。

西域和尚:神君真是法力無邊,什么都瞞不過您的法眼。

神君:罷了,人總是要大富大貴之后才能萬事皆空。但愿他們能懂得這其中的滋味,不枉你和尚舍了幾百年的修行。

西域和尚:當年我師父點化我的時候,不也是舍了上千年的修行么?

神君:是啊,坐禪了上千年,居然看到個黃花魚動了凡心,都是劫數,也只能應劫啊。而你,知道這些由來,還要重蹈覆車地渡人么?

西域和尚:渡人也是渡己啊。

神君:哈哈哈,有些道理。

牛頭:我說哥哥,神君和這和尚還聊起來了,咱們這回的差事是不是又要懸呀?

馬面:不能夠。送到閻羅殿咱們就算交差。

牛頭:你沒看最新的考核指標?要過了第一重業海,送到大鐵圍山才算完成了差事。你看他倆這個聊天的勁頭,這和尚多半是等會直接送上去了吧?

馬面:他牛頭的!怎么這么倒霉,剛改了考核就遇到跟領導有關系的,這一天又白干了。

牛頭:哎,你怎么又罵我呀?

諦聽:你們倆不要吵了,沒看見我在修白骨觀么?

馬面:是,神獸大人!

牛頭:這年頭,連一個領導的自行車都不如,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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