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大結局) 隱川決戰(下)
- 劍影II七圣傳人
- 南門WLZ
- 8671字
- 2022-09-04 17:30:00
過了一個時辰,太子陸清蒿見到左丘哲率軍在隱川對岸扎起了營寨,也下令軍隊收了火把,回城休整。董羽偵建議道:“太子殿下,如今譚鏡瑞、星瑤、南門斷橋、楊冕全都屬于我們麾下,我軍實力絕非對方可比。這里離東海的邊境很近,倘若左丘哲逃了回去,必然落得個功虧一簣的下場,所以依我看,咱們不如今夜寅時出兵,夜襲敵軍,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有道理。”陸清蒿摸了摸下巴,“論道帶兵打仗這方面,我是遠遠及不上老師和丞相的,因此還得有勞丞相親自指揮軍隊。”
董羽偵點點頭,又說道:“太子殿下,請你先去告知軍中將士,讓他們先藏在城里,不要聲張,但是必須全副戒備,到時候我會讓孫宇秦向著東海軍軍營射一只火箭,我們就以火光為號,大家一起沖出去,左丘哲肯定猝不及防,我們可一鼓作氣拿下勝利。”
“好計謀。”陸清蒿贊許地點點頭,隨后快步離去。
另一邊,譚鏡瑞帶著鬼谷門眾人下了城樓,來到了近處的一座府中稍作休息。他一路上一直在警告許懷鳳絕對不能自己去送死,否則他永生就會被踢出鬼谷門門墻,連死后也沒資格葬在鏡湖。
“師父,你又來老一套嚇唬我了。”許懷鳳雙臂被孫宇秦和林語默拉住,像個犯人一樣動彈不得,不禁有些無奈。
“你小子就是不長記性,天天胡鬧。”譚鏡瑞沒好氣地說,“我跟你說,我們自然有辦法救出星韻,不需要你來干著急。星瑤,你說是不是?”
星瑤眉頭緊鎖,答道:“說實話,懷鳳的擔憂是對的。左丘哲很像他父親左丘震,城府極深,我們無論是智取還是硬攻都不好辦,反而有可能害了星韻……她可是我唯一的女兒啊。”
譚鏡瑞本以為妻子會支持自己,有些生氣,說道:“我平時一直拿懷鳳當親生兒子,對他和星韻一視同仁。與其讓他做這筆害人的買賣,還不如冒險賭一賭,說不定真的能不費兵卒地救出星韻。”
“不行!我不想賭!”許懷鳳很激動,“我要保證星韻一定能活下來!”
星瑤看了看他,想起了許平天,呢喃道:“好孩子,你說話也很像你父親。”
譚鏡瑞嘆了口氣,只是讓孫林兩人控制住許懷鳳,隨即沉默了。
過了片刻,董羽偵急急忙忙地推門走了進來,說道:“譚先生,我們計劃半夜寅時發動總攻,現在還有不少時間,你們可以休息一下。”
譚鏡瑞思索了一會兒,答道:“那我們早半個小時就過去。”
董羽偵點點頭,轉身離去。
“你們先睡一會兒吧。”譚鏡瑞說,“宇秦和語默輪流看著懷鳳,一發現什么不對就趕快叫我。”
“師父,沒必要這樣。”許懷鳳無奈地躺了下來。
譚鏡瑞沒有說話,只是挽著星瑤的手,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靜靜地閉上眼。而孫宇秦示意林語默睡覺,自己則坐著盯著許懷鳳。
許懷鳳剛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充滿了譚星韻的樣貌,她好像在獨自哭泣,看上去離似乎一伸手就能抓住,可是又怎么也碰不到。
許懷鳳很想大哭一場,無數的情緒混合在一起,覺得整個人都似乎離開了這個世界。
就在他萬念俱灰的時候,眼前一片無邊的亮光驟然出現——他像在龍神淵下那樣進入了一個幻境。
“你真的想為她而死嗎?”空蕩蕩的地方傳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你準備好了嗎?”
“父親?”許懷鳳一下子反應了過來,著急地環顧四周。
眼前一個穿綠袍的年輕男子猛然出現,他看上去劍眉黑發、英俊瀟灑,簡直就是許懷鳳自己的樣子,甚至比他還要小一點,不過瞳孔是黑色的。
“父親,是你嗎?”他看著對方。
“這是死神的幻境。”許平天漫不經心地回答,“我不是真的。”
“我……我……”許懷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許平天上下打量了兒子一番,說道:“你好像比我高了一點點……現在,你準備好了嗎?”
“我……我必須聽師父的……”許懷鳳心中掙扎了一會兒,答道。
“我相信你比我更有勇氣和決心。”許平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怕死嗎?”
許懷鳳誠實地點了點頭,咬著嘴唇說道:“可是我不想要星韻死。”
他心中很糾結,剛才那一股要沖出去赴死的勇氣又突然消失,對于死亡的恐懼在寂靜的黑暗中油然而生。
“所以,你愿意為她死去嗎?”許平天緩緩問。
“可是……”
“我想,你幾乎從來不認真聽你師父說什么話吧。”許平天笑了笑,“和我一樣。”
“你是說……?”
“既然都這樣了,再不聽他一句,再瘋狂一次,又怎么樣呢?”許平天說,“只要你有勇氣邁出這一步,你就一定能救回譚星韻,至于別人說什么,你會不會被逐出門墻,你也永遠不知道了。”
“我會死去。”許懷鳳沒有了表情。
“我也死了。”許平天微笑,隔了許久又說:“不過我好像沒死。”
“你活在我心里?”
“沒錯,我就是死神的一部分。”許平天回答,“你也會活在譚星韻的心里的——直到永遠。”
兩人相對沉默了很久。
“現在,你有勇氣了嗎?”許平天最后問道。
“父親,你會永遠在我身邊的,對嗎?”許懷鳳深吸一口氣,問了一個自己覺得很傻的問題。
“當然。”
他說完這句話,許懷鳳的意識就從死神幻境中脫離了出來,回到了黑暗的房間里。只不過這一次,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譚鏡瑞和星瑤互相摟著對方,睡得正香,而孫宇秦也已經進入了夢鄉,只有林語默坐在許懷鳳身邊。
“大師哥,你要干什么?”林語默見他坐了起來,心中有點慌張。
“我內力有點亂,你能不能把手給我,幫我穩定一下。”許懷鳳認真地說。
“這不早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去送死呢。”林語默沒有細想,就用右手搭上了他的手腕。
突然之間,許懷鳳大拇指直接按住了她小臂上的穴道,她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一股大力涌了過來,胸中悶得吃不消,發現不對時想要說話,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小師妹,對不起,我決定好了。”許懷鳳對著她的耳朵輕聲說道,“現在我把我體內的龍神之力都轉移到你身上,你很快就會昏過去,醒來的時候,我已經死了——就當這是一場夢吧。”
林語默用盡全力在掙扎著想要呼救,卻動也動不了。
“你要干什么?”龍神發現不對,急忙問道,然而他的聲音在許懷鳳聽來已經越來越模糊。
“龍神,感謝你陪我過了這一年,我要死了,保護好我的小師妹,再見。”
“許……”龍神的神識消失前,最后說出了一個字。
“請原諒我還是沒聽師父的勸告,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希望他能夠理解我的苦衷。”許懷鳳一邊全力遞送著體內的龍神力量,一邊說,“我會把佩劍留在這里,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把它葬在三石樹下,和我父親的一起。”
他握著林語默的手上金光陣陣,幾乎照亮了整個房間。等到金光暗下來的時候,許懷鳳的丹田中一陣空虛——他知道自己已經將所有的龍神之力都轉移到了小師妹的體內。
林語默經脈中的力量越來越大,完全超過了她的負荷,以至于完全昏倒了。
許懷鳳最后看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師父和師娘,淚水奪眶而出,自言自語道:“師父,你和師娘好好活下去吧,就此告別了。”戀戀不舍地回過頭來。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直到死亡。”許平天的聲音在他心中響了起來,“現在,我以死神的方式和你說話。”
“嗯,父親,我們走吧。”許懷鳳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天上的下弦月成了他唯一能看到的東西,其余的則是黑暗中與星光交錯在一起的火焰——自然是東海軍的營地。他知道左丘哲此刻就在等著自己,于是堅決地上到了城頭,趁著守衛的軍士不注意就跳了下去。
即使是已經下定了決心,許懷鳳面對死亡還是有些膽寒。
他強忍著讓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感受著寒風刮在身上的冰冷溫度。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懷鳳孤身一人就來到了隱川邊,河對岸烏泱泱的軍隊距離他僅有咫尺。他縱身一躍,告別了身后的所有,來到了大營門口,毅然決然地站在眾守衛旁邊。
“我是許懷鳳,帶我去見左丘哲。”他掃視了一遍眾人。
放哨的士兵看到他竟然就這樣赤手空拳走了過來,心中又驚又疑,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二話不說就上前拿住了他的肩膀,喊道:“他來了!”
許懷鳳沒有反抗,任由他們控制住了自己。
無數的士兵聽到許懷鳳竟然真的來了,都竊竊私語著跑出來看熱鬧,在他身后圍成了一個弧形。其中有一人快走了出來,來到了拿住他的那兩個人面前,說道:“你們跟在后面,把他交給我。”
許懷鳳忽然感覺這個聲音很熟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狠狠拉到一旁。
“我帶他去見軍師,你們跟在后面。”那個熟悉的聲音說著把他的雙手綁了起來。他感覺身上涌動的死神之力都驟然消失,渾身酸軟無力,知道這根繩子不一般。
“徐云亭?”許懷鳳以極微弱的聲音問道。
“大哥,你怎么真的來了?”那人滿臉著急,對他耳語道,“兄弟就是徐云亭。”
“話說你不是還在遠庭山嗎,怎么忽然到了這里?我一定要救星韻,好兄弟你可不要攔我。”許懷鳳心中一喜,脫口問道,隨后又急忙補充了一句。
“說來話長。”徐云亭一邊推著他往前走,一邊說,“如今趁左丘哲沒發現,請大哥趕快回去,保命要緊。”
許懷鳳站在原地不動,笑道:“我自己來的,不會再走了。”
“可是……”
“我一直拿你當兄弟,請你不要攔我了。”許懷鳳堅決地說。
徐云亭用復雜的目光看著他,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大哥說什么,我絕不會違抗,罷了,罷了。”
“現在可以說說到底怎么回事了嗎?”許懷鳳一臉輕松地問道。
“十幾天前,大哥走了之后,我從遠庭山上下來,想回家鄉北疆看看,沒想到半路上遇到了個五雷派的弟子。當時我們鬧了不合,他和我動起手來,卻意外發現我武功了得,就叫人把我綁了起來,帶我去了左丘哲那里。左丘哲說最近要聯合東海一起進攻南國,缺少得力干將,聽說我功夫不錯,就派我做軍中的一個兵長,否則就要殺了我。我沒有辦法,只好稀里糊涂地接受了,這才跟隨著大軍南下,不過時時刻刻都在想著怎么逃走。”徐云亭故意放慢了行走的速度,說完了這一大段話。
“原來是這樣。”許懷鳳嘆了口氣,“我本還想和兄弟痛飲幾杯,只可惜沒有機會了。”
他看了看眼前,一座白色大帳離自己越來越近——那正是左丘哲的營帳。此刻東海軍軍營中一片喧嘩,似乎都在為他的到來而感到驚異,正好掩蓋了兩人的說話聲。
徐云亭深吸了一口氣,又說:“昨天的時候,左丘哲的人抓住了譚鏡瑞的女兒,就是大哥的情人譚星韻了。左丘哲吩咐我把她好好看管起來。你也知道軍隊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什么?難道他們把星韻玷污了?”許懷鳳感覺整個人都要碎裂開來。
“他們自然是這么想的,只不過我不同意。”徐云亭點點頭,“我編造說這可是譚鏡瑞的寶貝女兒,是要留給軍師享用,他們不配,這幾個人也就不歡而散了。”
許懷鳳長出一口氣,用感激的目光看著他。
“你保住了她的清白,我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可惜再也不能報答你了,好兄弟。”
“我受了大哥那么多恩惠,難道不應該為你做一些什么嗎?”徐云亭不自已地留下淚來,“馬上就要到左丘哲的營前了,兄長,你一路走好。”
“你也保重。”許懷鳳的眼中閃爍著淚光,最后還是放開了徐云亭的手。
此時此刻,無數的東海軍將士在許懷鳳身邊圍成了一大圈,氣氛開始變得無比悲壯起來。
“父親,死的時候痛不痛?”許懷鳳忽然在心中問道。
“放心,一點也不疼。”許平天溫柔地回答。
許懷鳳聽了這句話,心里就感覺放松了不少,朝著帳子里喊道:“左丘哲,把人放出來!”
“哈哈哈哈哈……”營中傳來左丘哲的大笑。
他搖著折扇,緩緩走了出來。身后跟著一個矮胖矮胖的人——正是號稱“雷公劍”的華原。左手邊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押著譚星韻跟在后面,最后還有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和一個帶著面具的女子。這五人都穿著五雷派的白色袍子,看上去頗有身份。
許懷鳳能認出他們就是當初在龍神淵下,被譚鏡瑞幾招擊倒的那四大長老。
“懷鳳!你怎么這么傻!”譚星韻滿臉都是淚,對著他喊道,“你不要來送死啊!”
左丘哲搖了搖折扇,對著許懷鳳說:“許懷鳳,你果然來了,我很敬佩你的勇氣,只不過你今天必須死在這里,可惜,可惜。不過,在殺你之前,我還有一件事不得不提。”
“你只需要帶著我的尸體去見董丞相,告訴他我說不得出兵阻擊,否則有違江湖信義,罪該萬死,不配為人。”許懷鳳大聲說,“這就是你要的第一個條件。”
“不錯,不錯。”左丘哲用犀利的目光注視著他,“不過我怎么相信你呢?”
“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許懷鳳頓了頓,“至少我做了一件可能很愚蠢的事情——我相信了你。”
左丘哲微笑著親自解開了綁在譚星韻身上的繩子,笑容中暗藏著殺機。
“我要她一個女人的性命干什么?”他一把就推開了譚星韻。
譚星韻一下子撲到了許懷鳳的懷里,抽泣著說道:“不要,不要,你不要死!”
“快走吧,回去找師父和師娘。”許懷鳳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不!不!我不走!我要和你死在一起!”譚星韻緊緊挽住了他的手臂。
“星韻,別傻了,你快點回家啊——小師弟也回來了,他沒有死……”許懷鳳用雙手一起拍拍她的背。
“我不要。”
“你們就忘了我吧,當我沒存在過,好不好?”許懷鳳柔聲說,“我——”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天上一聲悶雷炸響,而后左丘哲拔出了他的長劍。
“許懷鳳,你應該還記得二十三年前發生了什么。”他冷冷地說。
“我父親殺了你父親和你大哥,沒錯吧。”許懷鳳壓抑著心中的恐懼,裝出一臉輕松。
許平天在他心里自責地嘆了口氣,說:“唉,都是我不好,我殺了左丘震和左丘空,死后我的死神神識還附身到你體內,讓你痛苦了一輩子……”
“父親,我相信一定不會后悔的。”許懷鳳已經離死不遠了,反而有點想笑,“這幾年,我和死神也講了不少話,總覺得他也不是那么壞……無論如何,祖師爺曾經說過:‘真正的善惡并不是絕對的’,這句話我很認同。”
父子兩人沉默了片刻。
“懷鳳,你說是生個兒子好,還是生個女兒好?”譚星韻摟著他,突然問道。
“你不是不喜歡說這個嗎?”許懷鳳笑了笑,“快點走吧,你結婚生孩子的時候,記得要去三石樹下許懷鳳的佩劍前,給我發顆糖。”
“不要,我不要嫁給別人!”譚星韻忍不住哭了起來。
許懷鳳想推開她,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只好閉上眼睛,搖搖頭。
“你們兩個既然要死在一起,還有什么遺言要說?”左丘哲大聲喊道。
“我們要說遺言,也不會講給你聽。”許懷鳳悲極生樂,仰天大笑。
左丘哲擺了一個手勢,身后的四大長老也都抽出了佩劍,分四個方向指著天空。轉瞬之間,星光下無數的閃電綻放開來,眾人的耳邊都是震徹天地的轟鳴聲,整個人都有一種要爆裂成無數碎片的感受。
“五雷神陣的威力比以前大了不少。”許平天沉重地說。
“許懷鳳,你能夠喪命于五雷劍陣下,是你的榮幸。”華原高聲喊道,“為了這一招我們閉關了二十年,只為能夠親手誅滅神明——現在,你的死神之力也幫不了你了。”
許懷鳳無所畏懼地看了看他們,諷刺地說:“能夠殺死我,也是你們一輩子的榮幸。”
左丘哲一聲令下,許懷鳳的眼前充滿了刺眼的電光,似乎連接著天地的力量從左丘哲的劍上涌來。
“父親、星韻、師父,永別了。”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雙手上繩子的脫落,也沒有發現身邊泛起的黑光,直到渾身充滿了一種無與倫比的感覺,這才睜開了雙眼。
譚星韻像往常一樣倚靠在他的肩頭,而一道弧形的黑幕為他們擋開了眼前的萬道雷電。
在這一刻,許懷鳳的腦海中格外清醒,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他舉起右手,一柄長劍就在暗黑的氣流中緩緩出現……劍柄……劍身……劍尖……九顆黑色的星給他帶來了君臨天下的感受,釋放出了不一樣的殺戮氣息。
譚鏡瑞被孫宇秦搖醒的時候,心中就有一種不妙的預感,當看到他滿臉著急的表情時,知道大事不好了。
“師父!師父!大師哥不見了!”孫宇秦搖了搖他的肩膀。
另一邊,星瑤也驚醒過來,急忙問道:“怎么回事?”
“師娘,大師哥給小師妹灌了不少的龍神之力,小師妹承受不住,就暈了過去,大師哥趁機跑掉了!”孫宇秦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林語默。
譚鏡瑞與妻子對視一眼,眼神中充滿了震驚、無奈、痛苦與迷茫。
星瑤來到樓臺上向外望去,只見遠處隱川的東海軍軍營內雷光大作,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那是死神嗎?!”譚鏡瑞忽然往外一指,看上去喜出望外。
星瑤一愣,隨即發現了不對——在遠處劇烈閃爍的雷光間,竟然有隱隱的黑氣正在盤旋——像極了當年鳳凰火山口上許平天召喚死神之劍的場景。
“宇秦,快去報告董丞相!懷鳳還有救!”譚鏡瑞一把拉住她就往外跳了出去。
兩人緩緩從城樓上并肩飄了下去,來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城墻外。
“果然有死神的氣息。”星瑤閉眼感受了一下。
譚鏡瑞和妻子對視一眼,手中代表自然之力的綠光驟然大放,九星自然神之劍再一次出現在手中——他感覺到四肢百骸無比的舒暢。星瑤身體四周一股銀白色的淡霧開始彌漫起來,月神之劍橫在胸前。
兩人此刻心意相通。當星瑤拿起月神之劍的時候,狂風就突然爆發起來,天邊頓時被無盡的光芒劃分為了極不真實的兩半,一半是朦朧的月光,銀白色的大地;另一半是淡淡的綠光,溫煦的山川。
自然神的劍影“靈生萬物”、月神的劍影“星河月光”。
在幻境中,兩人的神力完全爆發。
另一邊,許懷鳳終于再一次召喚出了死神之劍,他感受到無邊無際的力量正在迅速蔓延全身。他左手摟住譚星韻的纖腰,毫不猶豫地將死神之劍指向左丘哲。代表死亡的黑光剎那間朝著天雷推了過去,各自占據了半片天空,交織在兩人的中間。
許懷鳳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慢慢變淡了。
“看來,二十三年后,你終于完全掌控了我的力量。”死神沙啞的聲音在他內心響起,聽上去他在對許平天說話,語氣中滿是感慨。
“并沒有。我只是幫助懷鳳完成了犧牲,或許,真正能掌控你的是他。”許平天誠懇地說。
“我不明白,他是怎么壓制住對與鮮血的渴望——你知道這很誘人。”死神說。
“因為愛?”許平天微笑,“不管怎么樣,我的兒子現在已經不畏懼死亡了。”
“你是說……?”
“或是勇氣可嘉,或是被愛感化……只有不害怕走向死亡的人,才能真正掌控死神之劍的力量。”許平天說,“你要知道,愛是能征服一切的。”
“真的嗎?”
“我不就是這樣的?”
他說完這句話之后,許懷鳳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現實,左丘哲在他的面前釋放著五雷之力,看上去表情十分猙獰,另外四大長老也在不停地顫抖,似乎死神的力量干擾了他們。
“懷鳳,保護我。”譚星韻緊緊依偎在他的身邊,不敢睜開眼睛看。
不知道為什么,許懷鳳的身邊不斷涌出了如墨水一般的黑色影子,席卷了整片軍營。它們看上去十分駭人,渾身一片暗黑,像是傳說中死去的冤魂,歸來到了這個世界。
無數的士兵四散而逃,一時間周圍哀嚎遍野,眾人走的走逃的逃,只留下四大長老和左丘哲依然與許懷鳳打得不相上下。許懷鳳終于毫無保留地將體內死神之力釋放出去,看到屬于自己的黑光占據了整片視線。
左丘哲五人知道無法與死神之劍抗衡,都閃身避開,形成了一個弧形。許懷鳳一下子就來到了左丘哲的面前,舉起圣劍朝著他的頭上劈了過去。左丘哲揮劍抵擋,可是余下的五雷之力只能釋放出星星火花,在死神之劍面前不堪一擊,頓時長劍就從中折斷為兩半。他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推開,整個人就被許懷鳳從肩頭一砍為二,就這樣身首異處地死在了月夜下。
許懷鳳回過圣劍,對著左右分攻而來的三位長老連出三劍。這三下速度絕倫,如同鬼魅,三人甚至都沒有看到劍光,胸口就都被圣劍貫穿,軟綿綿地倒了下來,尸體上流出殷紅的鮮血。
許懷鳳剛想去找剩下的華原,卻沒想到左手忽然一動,還沒來得及轉頭,就聽見譚星韻一聲驚叫——她被華原一人趁機拉了出去。許懷鳳看過去時,只見華原正用著劍抵著譚星韻的脖子,大聲叫道:“許懷鳳,你想不想我殺了她?”
“別!別!”許懷鳳趕忙退后了兩步,“把她還給我,我不殺你就是了!”
“你殺了我這么多兄弟,我怎么可能就這樣輕輕松松地把她交給你?”華原說道。
“你想要我怎么樣?”許懷鳳緩緩垂下死神之劍,問道。
“識相的就在這里自裁了吧!我華某說一不是二,保證把你的小情人安安全全地還給譚三石。”華原說。
許懷鳳剛想答話,就聽見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搶道:“好徒弟!快快放下你師姑!”
華原聽到這話,一下子愣住了。一個人從白色的帳頂緩緩跳了下來,落在了許懷鳳的身邊。
范宇謀哈哈大笑。
“華原,當初在龍神淵下,你拜我為師。我問你,徒弟該不該聽師父的?”
許懷鳳喜出望外,問道:“三師弟,你怎么到了這里?”
“暫且不提。”范宇謀低聲回答,又叫道:“江湖規矩,尊師重道,你若敢殺你師姑,就是欺師滅祖的叛徒!死后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華原動搖了。
他本不是一個邪惡的人,只是一直在為左丘震父子賣命。他也知道自己五雷派挾持了一個女子逼董羽偵投降之事也并非大丈夫所為,心中一直有些愧疚,這時被范宇謀說得一凜,心中不禁開始斗爭起來。
就在恍惚之間,他感覺萬念俱灰,不知不覺就將架在譚星韻脖子上的劍收了回來。
剎那間,遠處一道綠光和一道白光疾馳而來,一男一女如摧枯拉朽一般來到了華原身邊。許懷鳳感覺到周圍強大的氣場爆發開來,知道是譚鏡瑞和星瑤到了,不免心中一喜。
星瑤見到女兒受制于人,心中說不出的著急,一把就搶過譚星韻,縱身跳出了幾步遠;而譚鏡瑞則是用自然神之劍打掉了華原的長劍,正要一劍殺了他,卻被范宇謀喊住了。
“師父,別殺他!”
譚鏡瑞一怔。
“祖師爺說過,善惡并不是絕對的,是嗎?”范宇謀問道,“這就是一念之善啊。”
華原兩眼發黑,就地跪了下來,又重重地倒在地上。
“我想是的。”許懷鳳贊同道。
“媽媽,媽媽。”譚星韻緊緊摟住了星瑤,“我想回家。”
“好,好,我們回家。”星瑤流淚道,“我們都在。”
譚鏡瑞溫柔地摸了摸女兒的頭。
許懷鳳看著幾人圍在自己身邊,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慨與喜悅。
“師父,呂大將軍已經帶兵殺了過來,現在東海軍軍心大亂,不出片刻就能將他們全部殲滅。”范宇謀說道,“我前一陣子才發現三杰山那一邊都是空營,這才知道中了計,慚愧,慚愧。”
“不算太晚,是嗎?”許懷鳳抱了抱撲過來的譚星韻,笑道。
“或許是吧。”范宇謀還是有些自責。
“宇謀,暮若病重了,你快去看看她。”譚鏡瑞突然吩咐范宇謀道。
范宇謀吃了一驚,縱身一躍,整個人就跑了出去,用出譚鏡瑞在隱川修成的“隱川步”,剎那間沒了蹤影。
“他這個人聽到周暮若的名字,還是這么急。”許懷鳳笑了。
天邊是黑色、白色與淡綠色交織的光芒,耳邊是無盡的喊叫,可許懷鳳的眼里,只有譚星韻一人。他摟著愛人的腰,緩緩撫摸著她順柔的長發,眼神中滿是柔情蜜意。
“唉,不知道為什么,我也有點感動。”死神突然說。
“這是正常的,你以前也是個人,對嗎?”許平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