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中州昆吾山霧氣繚繞，林影如畫，鳥鳴聲卻格外陌生。

云舞獨自坐在房間的窗臺前，清風拂動著窗簾，晨霧中，宮殿的輪廓若隱若現，模糊得像一場夢。她面前的桌上擺著的，是霏霏今早送來的早膳。可早膳卻沒有動過的痕跡。

她撐著頭，眼神落在遠方的云影中，整個人安靜得像是與這霧氣一起凝滯了。

門吱呀一響，霏霏一腳踏進來。

“云舞！”她注意到桌上的早餐，“咦？你怎么都沒吃？是不合胃口嗎？”

云舞略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對不起，這個早膳…我有些吃不慣。”

“是哪個不好吃？”霏霏急忙問道：“或者，你想吃什么，告訴我。我去和廚子們說，讓他們做。”

云舞抿了抿嘴，猶豫片刻，小聲說：“…云片糕……我想吃云片糕。”

霏霏歪頭思索，眼里寫滿了陌生，“云片糕？我…好像沒聽說過這種糕點……”

云舞先是一愣，最終垂下眼眸，“抱歉。”她聲音很輕，“我…只是突然很想吃……如果，廚師大哥不會做的話……”

霏霏忽然眼前一亮，“你會做嗎？”

云舞一愣，抬頭看向她。

“既然你那么想吃，不如親手試試。”霏霏笑著眨眼，“材料我們一定能湊齊，廚房隨你用。我嘛，也想嘗嘗你家鄉的點心。”

云舞沉默幾息，忽而眼眸亮了一下：“我會的……是三哥教我的。”

她話音微頓，臉上的光彩也黯淡了一分。

“我可以試試看。”

——

廚房內蒸氣繚繞，木案上攤著細米粉和山泉水，云舞穿著素衣，神色專注。霏霏在一旁幫忙打下手，時不時探頭看云舞如何揉粉、蒸制。

不多時，蒸籠揭開，一層雪白薄軟的糕點緩緩冒著熱氣——云片糕，出爐了。

聞香而來的小妖們全都圍在廚房門口，東倒西歪地探頭，眼睛里滿是好奇與饞意。

霏霏率先拿起一片，放進嘴中。

“唔……”她細細品嘗著，“沒有我想象中的甜，但是好吃！好柔，好香。”

云舞也拿起一片，送入口中。糕體綿密柔韌，那股淡淡的甜香在舌尖化開。

她怔住了。

熟悉的味道從記憶深處撲面而來。

那是三哥做給她的味道；是戀云閣餐桌上，哥哥們圍坐一桌、打趣她吃太多的味道；是她小時候躲在廚房門口偷吃，被二哥“吼”著趕出來，又被三哥笑著護著的味道……

她緩緩咀嚼著，卻再也嘗不出甜味，只覺喉頭一緊，眼眶微微發熱。

“怎么了？不好吃嗎？”霏霏見她沒有說話，便關切的問道。

云舞回過神，勉強笑了笑，“不……好吃…”

“那么，本王可以嘗一口嗎？”

妖群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圍在門外的妖們紛紛讓開，只見璆鳴一身黑衣，緩步走進廚房。

他來到云舞身旁。目光落在桌上的云片糕上，他又看了眼云舞，“這是在中州難得一見的人族糕點，本王還是很感興趣的。”

云舞抬頭看向璆鳴，“妖王既然想吃，那么請便。”

她語氣不冷也不熱，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璆鳴注視著云舞的神情，沉默了會兒。他抬手拿起一片，放進嘴里。甜而不膩，松軟可口。是她喜歡的云片糕。

“想起之前，她也很喜歡人族的甜點。她還曾給本王帶過些。”璆鳴喃喃道。

“可她終究還是隨著那人走了……”云舞忽然出聲。

璆鳴沒有回答。

云舞低頭注視著那一盤已經吃了一半的云片糕，神情恍惚。

她想問，那位叫鵲云的先祖，是否也在某個廚房里，認真地學著做一件人族甜點，只為了懷念之前的某時某刻。

她是不是也曾猶豫過、遲疑過、害怕過未來的孤獨——可最后，依舊轉身，選擇了自己的心意。

那我呢？

即使知道了我的結局，我也要選擇自己的心意嘛……

她不知道。

可她知道，她想吃到三哥親手做的云片糕；她想回戀云閣去，看晨光灑在熟悉的庭前，看哥哥們為她爭著最后一塊甜點；她……想回家。

她低聲呢喃著，卻沒說出口。

而這房間中的甜香，悄然融進了晨霧與靜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