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空陰沉。

輕舞還沒完全睡醒，就被辰桓早早喚起。連早飯都來不及吃，就被匆匆拉上馬車。

她揉著眼，帶著困倦的鼻音抱怨：“三哥……怎么起得這么早？也沒跟大哥他們說一聲告別……”

辰桓的神情冷淡，與他一貫溫和的模樣判若兩人。

“宗家那邊有事。”他的回答十分簡短而敷衍。

輕舞歪著頭，疑慮道：“什么事啊？昨日沒聽大長老說。”

辰桓避開她的目光，抿緊了唇，半響回道：“我這么早回來，大長老當(dāng)然會急著找我。”

輕舞皺起眉。昨日離開的時(shí)候，大長老還來找過自己，但也沒見大長老有提起三哥。這一切……太奇怪了。

她看向辰桓，“三哥…你在騙我？”

這句話問出口的瞬間，辰桓回頭看向她，眼中劃過一絲痛楚。

“對不起…”

話音落下，他一抬手，一縷粉末瞬間彌漫在車廂中，帶著甜香，令人昏昏欲睡。

輕舞想抬手遮擋口鼻，卻已然力不從心，身體一軟，倒進(jìn)辰桓的懷中。

“對不起…小五…”辰桓輕輕抱著自己懷中的妹妹，“一切都會結(jié)束的。”

——

再度睜眼時(shí)，眼前已是另一片天地。

郁郁蔥蔥的森林延綿，奇異的鳥鳴從遠(yuǎn)方傳來；建筑多為木制，卻風(fēng)格奇特，屋脊上掛著風(fēng)鈴，隨風(fēng)發(fā)出清脆聲響。

輕舞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這里是中州的昆吾山——是妖王宮殿所在的地方。

輕舞撐起身子，看向站在不遠(yuǎn)處背對自己的辰桓。

“三哥……你……”

聽見聲響的辰桓，回過身，“醒了。”他的眼眸中浮現(xiàn)一抹溫柔。

“為什么…帶我來這？”輕舞茫然的望著自己的哥哥。

辰桓垂下眼眸，“小五，你不明白…也沒關(guān)系。”他抬起頭，看向妹妹，“只要你能夠活下去，就夠了。”

女孩張了張嘴，可已經(jīng)在嘴邊的話，最終也沒說出口。她緩緩低下頭。

兩人之間的空氣沉沉的，仿佛連風(fēng)都不敢穿行。

不知過了多久，輕舞重新抬起了頭。她看向自己的三哥，“小五知道了。”

那一刻，她的眼神中有著悲傷，不舍，但并沒有恨意。因?yàn)椋靼祝靼兹邕@么做的原因。所以，她不恨他，即便她不愿意，她也會接受他的安排。

——

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人，妖王微微皺了皺眉。

他沒想到，輕舞會這么快就來到了中州，而且還是“自愿”。

而輕舞在見到坐在金座上的妖王后，并沒有表現(xiàn)的多驚訝。上次的見面，她就能夠感覺到那人的與眾不同，還有那熟悉的感覺。

“見過妖王。”輕舞低頭行禮，聲音清澈。

妖王注視著她良久，才緩緩問道：“你真的是……自愿來的？”

輕舞沉默不語，只是微垂著眼睫。

“也罷。”妖王輕輕搖了搖頭，對一旁的仆人吩咐道：“帶鄒小姐去臥房。讓她熟悉熟悉這里。”

“是。”一妖領(lǐng)命，并帶著輕舞退下了。

——

那位引路的妖喚作霏霏，是個(gè)性子活潑的女妖，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向輕舞介紹著宮殿各處，語氣中滿是親切。

“這兒是墨玉池，只有王和貴客能用。”

“那邊是云廊，王有時(shí)會在那里眺望遠(yuǎn)山。”

“我們中州的妖都是實(shí)力至上，只要你有本事，我們不會對你不敬的。”

輕舞聽得認(rèn)真，不時(shí)點(diǎn)頭，偶爾回應(yīng)幾句。每當(dāng)宮中其他妖人走近時(shí)，霏霏都會熱情地打招呼，那些妖也會向輕舞行禮，神態(tài)恭敬。

最終，她們在一間布置雅致的房間門前停下。

“這兒以后就是你的房間啦。”她笑瞇瞇的推開門。

輕舞環(huán)顧著房間的成設(shè)。

屋內(nèi)古香古色，床是雕著梅花圖案的花梨木，桌椅用的是紫檀，窗邊掛著淡綠色紗簾，一切靜雅寧和。

“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霏霏在一旁說道。

“謝謝你，霏霏。”輕舞點(diǎn)點(diǎn)頭。

霏霏彎起眼睛，“客氣什么嘛，對了，王說了，讓你安心住在這里，他會安排一切的。”

輕舞眨了眨眼，“可以問你個(gè)問題嗎，霏霏？”

“嗯！當(dāng)然可以啊。”霏霏笑著回答。

“你們的王……有沒有什么故人？”

霏霏愣了愣，“故人？”她思索了許久，“我只知，王以前有位婚約者。”她頓了下，“說起來，這間房間原本也是為她準(zhǔn)備的。”

輕舞的身形一頓，“她…叫什么名字？”

“鵲云。”

從未聽說過的名字…輕舞思索著，但又無比熟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輕舞的心中蕩漾。

——

再次見到妖王已是傍晚。他邀請輕舞共進(jìn)晚膳。

當(dāng)仆人退下，一人一妖之間的氛圍十分尷尬。

“…謝謝妖王……款待…”輕舞開口道。

“只有我們兩個(gè)的時(shí)候，我希望鄒小姐能叫我‘璆鳴’。”妖王語氣溫和。他深深的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輕舞。

“啊…嗯…璆鳴……”輕舞點(diǎn)點(diǎn)頭，“璆鳴…真的是您的名字？”

“確實(shí)。”璆鳴歪著頭，微笑的注視著女孩。

輕舞抬頭看向璆鳴金色的瞳眸，“這個(gè)名字…很熟悉……我與你是什么關(guān)系？”

璆鳴一手撫摸著腰間的墨玉，一手撐頭，“你很在意這個(gè)問題？”

“我…”輕舞微微抬頭，望向這座廳堂，“我感覺…這一切都陌生…又熟悉…我很害怕。”

璆鳴安靜的聽著，隨后，露出寬慰的笑容，“不必害怕。從某種意義上說，你，是屬于這里的。”

“屬于這里？”輕舞重新看向璆鳴，“你的意思是，我是妖？”

璆鳴不置可否，“妖力，本就由妖控制。”

“可我…”輕舞神情復(fù)雜。可我從出生至今在戀云閣的生活，又算什么？

見輕舞的困苦的神色，璆鳴嘆了口氣，說道：“你也不必如此糾結(jié)。慢慢的，一切都會解開的。”

“…好吧”輕舞垂下眼，失神的看著木桌上的飯菜。

“既然到了這里，展開新的生活，不如也起個(gè)新的名字吧。”璆鳴忽然提議道。

“新名字？”輕舞一驚。這不和宗家改名一樣嗎？她的心底像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

“不愿意嗎？”

輕舞閉上眼。她曾發(fā)誓，再也不會讓人輕易改寫她的身份——可現(xiàn)在，如果這是逃不過的命運(yùn)，那好吧。

“不是的。只是…不知道起什么。”她輕輕說著。

璆鳴望著眼前有著相似面容的女孩，“云舞。這個(gè)名字怎么樣？”

“云舞？和那位故人的名字真像呢…”輕舞抬頭看向?qū)Ψ健?

“故人…”璆鳴愣了愣，“是霏霏和你說的吧。”他笑了笑，“她話多，所以覺得會和你處得來。”

“霏霏，她對我挺好的。”輕舞，現(xiàn)在叫云舞，點(diǎn)點(diǎn)頭，“但那位故人，可以和我說說嗎？”

璆鳴再次用手撐頭。她太敏銳了，和她一樣。

他嘆了口氣，指間摩挲著腰間的墨玉，“鵲云啊…她是你們鄒氏的那位先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