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一大清早，安靜得只聽到屋外的掃地聲和低于的交談聲。萬俟辰正準備溜進欒雪月房間，被起床的辰媽發現了，強制拉住他：“你跑人家女孩子房間干什么？”

萬俟辰在心里嘀咕，我們天天都在早晨見面，只不過今天被你發現了而已，“我去看看她的腿，我怕她碰到。”

辰媽制止住他要開門的手：“不行，人家一個大姑娘，你進去算什么，她起床了你再進去。”說著就把萬俟辰往樓下拉。

萬俟辰無奈，用手機給欒雪月發消息：被我媽發現了，今天沒有早安吻了，你收拾好東西我們回療養院吧。

欒雪月看著消息，撲哧一笑，準備收拾好東西下樓和她可憐的男朋友相會了。

樓下的辰媽和萬俟辰正說著要回療養院的事。辰媽自然是想他們在家多呆幾天的，欒雪月性格好惹人喜歡，但光憑這幾天也只能了解皮毛，最終拗不過兒子的堅持，還是答應他們回去了。

欒雪月下樓時客廳里已經坐滿了人，大家都準備送他們去門口。家里老老少少一行人穿過前庭，欒雪月扶著奶奶，聽著長輩們的叮囑。水池里的錦鯉成群結隊地向岸邊游去，也像是在送別他們。

他們一路回到療養院，又恢復到了年前的生活，吃飯散步，萬俟辰在家準備論文，欒雪月在家寫字畫畫，直到開學。

萬俟辰細心詢問過欒雪月，要不要搬去和他一起住，方便照顧她。欒雪月心中并非是不愿意的，只是在上學時住一起，被同學朋友看見會落人閑話，她和萬俟辰說了她的顧慮。

“我這學期沒課，你放學我去接你就好，別人看到了承認是男女朋友就好了。”萬俟辰坐在茶幾旁慢條斯理地削蘋果，遞給欒雪月：“別擔心這件事了，我會解決的。”

欒雪月聽他這么說，便就安心了，他說會解決那就是會解決，但是欒雪月沒想到他解決的方式那么特別。

六月十三號那天，太陽藏進魚鱗般的云層里，光線從縫隙中穿過，落在教室桌上。講臺上的威風凜凜的教授正沉迷于授課中，階梯教室里的同學大部分昏昏欲睡。

欒雪月和舍友們坐在最后一排，她盯著老師發呆，腦子里面全是和萬俟辰生活在一起的畫面，給她做好早餐叫她起床，送她上課，在教室門口等她放學，在家等萬俟辰應酬回來，無數個他們相愛的畫面。

“曾經我是不安河水，穿過森林誤入你心......”有著特殊意義的歌聲在窗外響起，這是屬于他們的回憶里的歌。教室里一片躁動，坐在窗戶旁的同學都伸著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一個男生轉頭看了一眼手邊，對著講臺上的教授說道：“老師，外面好像有人告白，還有十分鐘就下課了，我們一起下去看吧，見證別人的愛情嘛。”

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附和著那個男生的提議。

嚴肅的教授放下粉筆，站在講臺旁清了清嗓子：“同學們，正好借著這個男孩子的告白，我給大家說一下題外話。”教授一改嚴肅神情，雙手環抱，“大學的戀愛是美好的，就比如這樣標新立異的告白，什么時候會出現呢？那就是為一個人而來的情況下才會出現，就像席慕容詩里說的那樣‘我曾踏月而來，只因你在山中’，如果你不在，我也就不來了。”

所有人專注地聽著教授對于這樣奪人眼球的告白的理解，環抱著雙臂的教授對他們揮揮手：“去吧去吧，去看看身邊的大學戀愛是如何的。”

教室里的人細細簌簌地站起來歡呼，欒雪月和舍友一起跟著同學們朝樓下跑去。

出口擁堵起來，前面的人一陣起哄欒雪月名字，戴優第一個擠到前面查看情況，也跟著喊欒雪月。

被大家的動靜搞得云里霧里的，芮筱和可云明白了擠在前面的戴優什么意思，將欒雪月一路推到人群前。

那天的告白的場景，欒雪月一直記著。

道路兩旁是一個個懸浮著的白色氣球，上邊粘貼著他們在一起的照片，在療養院、在Z市家里、在萬俟辰的公寓，上面全是萬俟辰視角里的欒雪月。

欒雪月眼睛一酸，心里暗罵萬俟辰悄悄拍自己。

一路上都是他們的點點滴滴，直到在轉彎處，欒雪月看到了在等她的萬俟辰。

手里拿著一大束心形的狗尾巴草，栗色的頭發被風吹起，看到欒雪月的出現他開心地笑了起來：“你終于來了。”

欒雪月用盈灌而出的眼淚回答了他。

萬俟辰背后的LED屏幕開始播放視頻，是萬俟辰在欒雪月背后悄悄說“我愛你”的畫面，無數個日夜的我愛你被放進了一個短短的視頻。

即將畢業的我打算留在你身邊，想著在自己畢業前留下點什么，策劃了很久打算給你一次正式的告白。我不太明愛是什么，但我認為，愛就是你在人海中找到了那個會讓你心疼的人，所以我找到了你。謝謝你默默無聞喜歡我的那一年，我想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保護你，所以這一次，換我走向你，好嗎？

欒雪月腦子滿是萬俟辰告白的那天的樣子，看似冷峻的容顏，對欒雪月卻格外溫柔。

換我走向你，好嗎？

坐在沙發上的欒雪月看著眼前的那一束狗尾草，心里一陣苦笑。

這算什么呢？懷念前女友？

欒雪月大四下半學期時，鼓勵萬俟辰去做他想做的事——戰地攝影師，但是她沒想這場兩年多的戀愛，以萬俟辰去戰亂地區半年后結束。

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地攝影師需要了解在戰區工作的注意事項，并了解如何避免沖突、被綁架，所以萬俟辰提前一周出發前去西班牙進行培訓，與他的另外幾位戰友并肩作戰。

出發前的欒雪月在機場和家人一起送他，辰媽和奶奶本就是心軟的人，哪里愿意自己的親人去那樣的地方，突然想反悔不讓他去。萬俟辰耐心安慰在一旁流淚的欒雪月，向欒雪月保證會照顧好自己，讓哭成淚人的欒雪月在家乖乖等他回去。

“小暖，我回來就娶你好嗎？”萬俟辰抱著在懷里抽泣的欒雪月，悄悄附在她耳旁說。

“嗯，我等你回來。”

此后，再也沒回來，連她也拋棄了。

畢業后的欒雪月回到G省工作，心里記著他離開的日子，明知他駐扎的地區很難有信號，但是欒雪月還是每天都給他發消息，分享著她的生活。

每次都是幾天或一個周的時間，欒雪月就會收到萬俟辰對她每一條信息的回復，但是最后一次過了半個月都沒有消息。

只是在九月二十號凌晨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張照片，是一張金發碧眼卻滿身泥土的漂亮女孩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正在替受傷的難民包扎，周圍是灰塵飛揚的露天場地，在那樣的環境下顯得照片里的人格外的漂亮。

萬俟辰消失得毫無預兆，連給欒雪月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剛起床的準備去上班的欒雪月翻看著朋友圈的照片，感覺自己的世界好像崩塌了一樣，她也不愿意相信曾經那么愛他的人拋棄了她。

欒雪月顫抖著手給辰媽發著信息，詢問萬俟辰是否有新女朋友了，卻遲遲沒等到辰媽的回復。再發消息詢問萬俟禧，也仍然沒有任何消息。

她坐在房間陽臺上，靜靜地看著遠處的安靜的人工湖，等待著辰媽和萬俟禧的消息。

終于在中午等到了辰媽打來的電話，欒雪月如抓住一線希望一樣：“喂，阿姨，我聯系不上阿辰，他是有新女朋友了嗎？”

辰媽在電話的另一端垂下眼皮，似難過也似抱歉，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孩子有了新女朋友。

“對不起小暖，你值得更好的男孩子，我們對不起你。”

電話的斷開的聲音在欒雪月耳邊響起，欒雪月雙眼呆滯，空洞無神，一時間說不出話。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心里一陣陣難過翻涌。

世間哪有像誓言說的那樣堅定的愛情，只不是熱戀里的人愿意聽像空頭支票的話罷了。我們在站在十字路口，會相遇也會分離的，他的目的不是駐留而是經過。

欒雪月告訴欒爸欒媽自己和萬俟辰分手的事后，讓他們別管她，自己消沉幾天就好了。

可是她那么愛的人，怎么能幾天就忘記，他們在一起的那幾年要怎么忘記，他日夜陪伴她走出陰影的畫面要怎么忘記......欒雪月心里的不甘心變成無奈。

后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熬過剛分手的那段日子，只是覺得世界不太美好，從喜歡陽光變成了喜歡陰天，也一下子從小孩變成了大人。

一束狗尾巴草，讓欒雪月封塵已久，不敢直視的回憶再一次涌現出來。這一刻她感覺萬俟辰要回來了，只是怕自己不會原諒他，不敢來見面。

欒雪月從下午坐到天黑，要不是辰媽來敲門，欒雪月都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拿起手機搜索到他的聊天頁面，發送了有一條消息：回來了嗎？來見我一面吧。

兩年了，也該給我一個回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