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天是江父的忌日,江忱買好了飛回H市的機票,收拾好行李就出發了。
下了飛機,江忱打了輛出租車,看著略顯熟悉卻大為不同的街道,他安靜地垂著眸,漆黑的眼睫在眼瞼下方投出一小片陰影,唇瓣微微抿著,靠在后座上瞇了一會。
回到熟悉的小區,江忱邁步到樓下,熟悉的樓道此時卻顯得有幾分陌生,他卻恍然想到那天的夢,女孩在樓下紅著眼眶,拽著自己的衣角,眼睛里泛著水光,低聲叫他的名字。
真是瘋了,江忱想。
拿著行李上了樓,拿出鑰匙準備開門的時候,他似乎看見女孩擠在門口,控訴她不讓自己進去,癟著嘴又不高興。
他頓了頓,開了門。
屋子里顯然是很久沒人住了,之前幾次回來也是倉促的住了酒店,江忱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打算,為什么要回到這里?他抬手揉了揉額角,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走進玄關,他透過架子看見沙發上的女孩,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的邊緣,抬頭朝他看過來,甜甜地笑著說:“江忱,你回來了啊。”
眼睛一眨,幻覺消失,房間里又是一個人。
每走一步,都能跳出熟悉的影子,夢里的情節十分熟悉,細節栩栩如生。
他看見女孩窩在少年的懷里,少年低聲安慰著什么;,他看見少年擁著女孩站在玄關處,拂去她眼角的淚,親吻著她的唇角;進了臥室,他看見少年坐在床邊,床上的女孩安安靜靜地睡著,陽光灑在她的臉頰上,漂亮的不真實。
房間里明明還是走之前的樣子,卻好像什么都不同了。
熟悉和陌生交雜著,他竟生出一種想去找到宋荼,抱住她的愿望,無論用什么方式,只想讓她在自己身邊。
江忱站在陰影里,抿了抿春。
半晌,他自嘲地笑了笑。
沒有身份。
四個字,摧毀了他全部的幻想。
他看著窗外,倚在墻邊,淡淡地想。
真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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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忱提前一天到了H市,簡單收拾了一下,第二天便出發去墓園。
天氣并不好,又下了雨,江忱撐著傘,在一片霧氣中邁步走著。
他靜靜站在江父的墓碑前,淡淡地盯著上面的照片,時間久了,也就不悲傷了。
他近乎荒唐的又想起夢里的內容,女孩陪著他站在墓碑前,鄭重地許諾:“江叔叔,我不會丟下江忱的。”
“永遠不會。”
男人的嘆息聲輕輕回蕩在墓園里,“爸,我最近又夢到宋荼了。”
“有點可笑。”
“不敢看人家,還要偷偷摸摸的。”
“真沒出息。”
“有時候覺得一個人也沒那么難,慢慢的就扛過來了”,他頓了頓,輕聲笑了一下,“您說,我這輩子跟靄靄還有可能么?”
就因為年少的意氣用事,斷送了一輩子的熟悉。
男人彎腰把雨傘靠在旁邊,輕輕地拂去墓碑上的水,把傘支在上面,雨水浸濕了他的衣衫,他毫不在意。
好久沒淋過雨了,他想。
一把傘從旁邊伸過來,撐在男人頭頂,江忱有些詫異,卻又有些熟悉。
他思索了一瞬,便轉了身。
熟悉的眉眼在視野里出現,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目光里揉碎了幾分詫異,連帶著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思念。
眼前的女孩似乎什么也沒變,和夢里一樣,什么也沒變。
雨勢變大,豆大的雨滴灑落在傘上,濺起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傘里的空間卻意外靜謐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變了又沒變,江忱嘲笑著自己,看不到的時候一直在想,看見了連句話也不敢說。
懦夫,他在心底暗暗給了自己一個評價。
宋荼看著眼前熟悉的容貌,有些失神的想著夢里的場景,是江忱。
她動了動唇,卻突然想起自己沒什么能跟他說的。
她又安靜下來。
“宋荼,你怎么在這?”男人有些冷淡的聲音響起,夾雜著幾分不明顯的疏離客氣。
此時的江忱只想給自己一巴掌,說好的久別重逢他搞得好像仇人見面,他用余光瞥了旁邊的女孩一眼,伸手拿過了傘。
女孩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情,江忱莫名有些心慌。
“宋荼......”
“你之前明明都叫我靄靄的.....”女孩的聲音帶了些明顯的哭腔,江忱看見側頰上成串的淚珠滾落,有些無措的抿了抿唇。
“不是.....”他有些無力地解釋道。
“我都過來找你了,你還是不理我。”女孩斂著眸,江忱一時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雨下的越來越大,周圍全是灰色的水幕,他沒再開口,只是靜靜地聽著她哭。
一瞬間,江忱恍惚以為自己回到了很多年前,扎著丸子頭的小女孩在墻角安安靜靜地糊泥巴,被吵后哭著跑來找他。
他抬手,摸了摸女孩的頭,把她拉進懷里。
哪有什么久別重逢,分明是小別勝新婚,江忱心里默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