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過去的侵蝕，將第二星宮變為了怪物的獵場。那些蠕蟲和觸手，以守護騎士阿維尼翁為寄生的母體，不斷延伸著力量。

當它們的力量已經足夠強大，終于在深淵和星宮之外顯形，開始像煉獄一樣影響云海上的空間的時候，這種力量也連通起了星宮和意識之海。

因此，從觸手伸出來的那口深淵巨坑，就能抵達第二神子的星宮。

“啪嗒。”

雙腳落在星宮上，發出的不再是沉重的悶響。甚至還有些清脆。

周培毅背著劍箱，抬起腳底，看向自己踩下的地面。

他看到了他的腳下，石英形狀的巖石，從玄武巖的縫隙中生長了出來，帶著秘銀藍色的外衣，不斷延伸。它們是脆響的來源。

周培毅再深入探查下去，果然，這些石英來自于地脈，是地脈中重新流淌起了能量，它們才得以在場能的流動中成長，在深層的地幔中已經生長出類似神經束網絡的結構，然后才能覆蓋大地的表面。

“這里和我上次來的時候不太一樣了。”他對托馬斯說，“但我們也沒找錯地方。確實是第二星宮，沒錯。”

他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座深坑。

要不是遠處的群山巍峨聳立，在深坑的邊緣矗立，一定會認為自己所在的不是平地，而是高聳的屋脊。而腳下那一望無際的巨大平原，那坑道里的世界，才是這個星球的地平線。

深坑里已經沒有了血海，巨人偽神已經回到了星宮的核心，隨著它重歸于位，深坑里皸裂破碎的地面也仿佛人類皮膚上的創口，開始了愈合。

“要到下面去嗎？”托馬斯問。

“去吧，看看下面的情況。”周培毅點頭。

他站在坑邊的懸崖上，看著下面泛起的云霧，不由得感嘆，上次跳下去的時候，這里有這么深么？

深度自然是相同的，只是云霧繚繞讓距離看上去有些遙遠。

如今的周培毅自然是不擔心跌落傷害，哪怕沒有萬象流轉的能力傍身，就僅僅憑借肉身的強度，星宮的引力也無法對他產生任何傷害。

要是回到地球，也像這樣跳一次華山或者天門峽，會不會上新聞啊？

周培毅收起自己無聊的幻想，從懸崖邊一躍而下。

星宮新近釋放的大氣，在他的耳邊化作凌厲的罡風，但也僅僅是吹動他的發梢。穿過云母所釋放的云氣，周培毅故意讓自己的速度沒有因為空氣阻力而衰減，以全速直接撞向深坑下的大地。

劇烈的撞擊仿佛隕石降落，震動讓大地為之一顫。但周培毅毫發無損，甚至身上的衣服都沒有一絲絲塵土。

但深坑里面的巖層已經不像是之前一樣松軟，這里的土地異常堅硬，而且覆蓋著如同水晶一樣的黑曜石。

周培毅的撞擊，將一片黑曜石擊碎，就像是玻璃產生了花紋緊湊的裂隙，卻沒有留下一個新的坑洞。

還真是奇怪啊。

周培毅俯下身，觀察起這里的地面。這黑曜石，顯然就是行星之心一樣的材料，通體透明，表面光滑，在那晶瑩剔透的外表下，萬象流轉能非常清晰地感知到場能就像是進入了植物的葉脈，不斷在這晶體中流動。

這是上次離開之前所沒有見過的場景。

這時候，托馬斯才姍姍來遲地落地。他是自由落體，所以速度上不如周培毅極限，自然也就沒有砸出多大的動靜。

剛剛落地的神父馬上也發現了這里地塊的不同。

“這是行星之心嗎？”托馬斯同樣俯身，撫摸著黑曜石一般的晶體，“注入了場能的行星之心，不會表現出合金的特征，而是像這樣，變成晶體。”

“我也是第一次見這種狀態的行星之心。你有沒有覺得，這模樣像是什么東西？”周培毅問。

“您是說......瓦盧瓦留下的那個？”

周培毅沉默著，從貼身的刀鞘里拔出了那把匕首，黑曜石打制而成的不祥之刃，“異信者的挽歌”。

它的刀身也是如同在流淌一般，寄存著瓦盧瓦留下的錨點，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印記。傳聞中，這把匕首的刀身是來自死去的異教徒能力者，當他們在戰場上力竭而死后，他們的母親就能在原本埋葬他們尸身的地方發現這樣的黑曜石。

“這匕首的材質，難道也是行星之心嗎？”托馬斯不禁問。

“不知道。但我覺得，它們如此相似，一定有所聯系。”周培毅搖了搖頭，“我在卡爾德做過合金生意，無論是鎢礦還是稀土，那些賣的上高價錢的金屬單質，都不是行星之心的主要材料。”

“行星之心的配方，一直掌握在圣城和大貴族手中。”托馬斯說，“也許夏洛特殿下知道。”

“現在是無法找她驗證猜想的。”

“您已經有了猜想。”

“行星之心很可能是死亡能力者的軀體，經過某種特殊處理之后留下的就像是舍利子一樣的東西。”周培毅收起了匕首，“就像是異信者的挽歌，來自于異教徒圣騎士的尸骨。”

托馬斯沉吟片刻，說：“如果是圣人遺骸，那確實可以解釋為什么行星之心這種材料，和場能有著那樣美妙神奇的親和力。而各大王國，確實也有能力和財富，去積蓄起強大能力者的尸骸。”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看著腳下這無比巨大的黑曜石結晶，那寬闊的表面就像是凍結的湖面。

“這么大的黑曜石......又會是什么東西的遺骸呢？”他不禁問。

牛頭怪物，他湮滅了，被周培毅徹底消滅了，然后只留下了阿維尼翁的尸體。

難道是那具尸體？難道那么普通的一具尸身，能變成這么大的黑曜石結晶嗎？周培毅也覺得不太可能。

也不可能是巨人偽神，它已經進入了星宮的核心，就在這地心之中釋放心跳。

那會是什么呢？

周培毅沒有看向大地，而是抬頭看向了天空。這座星宮，由于神子的復蘇，已經從大地釋放出了淡藍色的螢火，將昏暗的天也照亮。

在那茫然的天空之上，空無一物。

這星宮沒有衛星，自然也沒有觀星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