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來！”我舉起槍，槍管斜向下，大咧咧指指一位瑟瑟發抖的女士。

她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滿眼恐懼得望著我，身體不自主躲到旁邊一位男士身后，那位男士先是張開手臂護住他，很紳士，卻隨即往旁邊挪挪，躲瘟神似的將她從身后讓出來。

這一下女士幾乎哭出聲，追著男士往他身后躲，乞憐般求助的眼神投向林文海。

“你，過來！”我笑笑，重復道，這次聲音明顯大了許多。

林文海無奈得朝她擺擺手，又警惕得瞧向我，似乎不知道下一幕將會發生什么，卻又絲毫沒有力量去阻止它的發生。

女士看到林文海的手勢，在身旁人用力推了她幾下之后，小心翼翼得朝我挪過來，雙眼始終與我對視著，一下不敢眨。

“找幾個餐盒或塑料袋，把烤鴨，還有那個糕點，還有脆皮蝦仁，給我打包好！”見她過來，我吩咐道，把槍別在后腰帶上，慢慢走向仍處于驚慌中的羅瓊和孩子，俯下身子摸摸丫丫的頭，拍拍羅瓊的肩膀，羅瓊這才反應過來，一下撲到我懷里，雙拳在我后背輕輕捶打著，眼淚不住得往下流。

“好了！都過去了！”我輕聲在她們耳邊說道，“咱們去車上吃，說會兒話！”

羅瓊抬起頭，一臉茫然得望著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這時女人已哆哆嗦嗦打包好兩三個菜，在林文海的提示下還拿了兩瓶沒開蓋兒的飲料，正雙手拎著眼巴巴望著我，等待我下一步吩咐。

“拿來！”我扶著羅瓊站起身，冷冷吩咐道，同時向女人攤開手。

女人怔怔得答應一聲就要遞過來，卻被林文海攔住了，他看著我，緊抿兩下嘴唇，似乎有話要說。

“怎么？”我扭頭問道，眼里射出一道寒光。

“讓小趙跟你們去吧，車鑰匙在他那。”林文海迎著我的目光說道，眼神飄忽不定，似乎不敢與我對視，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這樣做。

“車鑰匙在我這兒，下車時我向他要的。”我說道，語氣冰冷得不能再冰冷。

“那也讓他去吧，你剛殺過人，萬一有麻煩也好有個照應，小趙對這一帶很熟悉。。”林文海咬咬牙，鼓了極大勇氣說道，說完低下頭，兩眼向上偷瞄著我。

“好！”我冷笑一聲點點頭，心里知道這個姓趙的司機是去監視我的，又接著說道，“正好讓他教教羅瓊這車怎么操作，一會兒聊完讓羅瓊把車開走！”

“什么？”林文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抬起頭，眼里滿是疑問和不可思議。

“一會兒讓羅瓊把車開走！”我重復道，堅定的語氣不容置疑，沒有任何要跟他商量的意思。

“不行！”林文海站起身說道，“一會兒我們還要回滄海，趙董還在等著咱們，沒車怎么行！”

“那是你的事！”我毫不客氣得回道，眼神里閃過一絲輕蔑。

“你！”林文海開始有些氣急敗壞，食指顫抖著指向我，微微喘著粗氣，咬著牙大聲吼道，“別忘了你答應過我們什么，別做的太過！”吼聲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久久不能散去。

“哼！”我冷哼一聲，絲毫不在意般不屑得打量他兩眼，摸出手槍放在桌子上能轉的那一層，猛得一轉，轉到他跟前，“要么你現在就殺了我，要么就按我說的做！”

“你，別逼我！”林文海死死抓住槍柄，雙眼挑起，緊緊盯著我，迸射出怒火。

我冷笑一聲，一手攙起羅瓊，一手抱起丫丫，頭也不回走出屋子。。

四個小時后，滄海市中河縣趙家老宅。

我們跳下林文海臨時找來的吉普車，警惕得四下看看，確認沒有危險后，快步向不遠處的趙家大門走去。

寒風凜冽，漆面斑駁的朱紅色大門半掛著被撬開的鎖，敞開一條一米來寬的縫，兩座造于清晚期的青石獅子怒目圓睜注視著我們，仿佛要用那歷經百年、僅存的威風趕走這些不速之客，恪盡自己最后的職責。

建國后，趙家大院幾經變更，現在已改造為趙玉章故居博物館，以供人們瞻仰這位民國風云人物的當年的無限風采。

我們到時，趙東玄已帶著齊秋國、林振山及一眾手下等候在那，院子角落兩個被反綁住手、蹲在地上的人，想必就是這里的看守員了。

“怎么這么晚才到！”見我們過來，趙東玄向林文海嗔怒道，隨即看看手表，“再晚一點天就亮了，還怎么干活！”

“是，是。。”林文海喏喏得后退，怨毒得瞥我一眼。

“文寧，你要的條件我都做到了，現在該把寶藏密碼告訴我了吧！”趙東玄轉向我，臉上閃過一絲復雜的表情，說道。

“好！”我點點頭，思索著說道，“正門向東行，見槐樹向左；大步十五步，入廊再向西；小步四十步，過墻后向南；東廂房北繞，徑直進跨院；直奔假山行，嶙石尋巨洞；鉆洞抬眼看，石佛笑臉迎；拜佛再向左，碎步百步折；進門拜諸神，抬頭尋故人；故人點迷津，神后尋財門；財門不難入，大帥講五服；金銀千萬垛，子孫享福祿。”

我邊念，趙東玄邊在手邊推演著，反復推演好幾遍，猛然抬起頭，眼里閃爍著貪婪和興奮，在這之后，露出發自眼底的狠戾。

“你怎么不倒過來念！”趙東玄對我瞪著發紅的雙眼喝道，同時向兩旁吩咐一聲，“去后院佛堂，我知道寶藏的秘密了！”

“那我呢？”我輕蔑得笑一聲，迎著他的眼神問道。

“呵呵！”趙東玄回過頭，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眼里突然迸射出一股怨毒，他打量著我，牙齒咬得咯咯響，半晌才說道，“文寧，好啊！謝謝你的密碼！不過你說過，你玩過我的女人，我怎么能放了你呢！”

“那你想怎么樣？”我冷冷問道，并沒有想象中的吃驚。

趙東玄向左右使個眼色，兩邊立刻有人躥過來，一邊一個扭住我的胳膊。

“我想怎么樣！呵呵！我想宰了你，我們趙家有規矩，寶藏取走了，得有東西再填進去，我看你最合適！”兩邊嘍啰立刻把我壓跪在地上，趙東玄湊近我臉龐，咬著牙一字一頓說道。

再看看林文海、林振山一伙，早沒有了先前的畏懼，臉上寫滿冷漠和幸災樂禍，尤其是齊秋國，正憤憤得看著我，仿佛不親手殺了我不足以平息我殺他兒子的憤恨，臉上表現出我從沒見過的猙獰。

我獰笑一聲，一口啐在趙東玄臉上，心里卻在想著，“怎么還不來？快來了吧，羅瓊，你可是我唯一的希望。。”

四個小時前，奔馳車上。

丫丫餓了，大口吃著我打包下來的飯菜。

“寧哥，我怕。。”羅瓊依偎在我肩膀上，手抓得很緊，無論如何不肯分開。

我扭頭看看不遠處路邊仍在朝這邊張望的小趙，別過臉，輕輕湊近羅瓊耳旁。

“寧哥，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嫁給你，老鵬不在了，跟著你我才有安全感。。”羅瓊喃喃說著。

“嗯，等這件事完了再說。”我說道。

“寧哥”羅瓊抬起頭，“你是怕在我和李麗之間無法選擇嗎，我不要名分，什么也不要，只要能跟著你就行。。”說完又將頭靠在我肩膀上。

在她耳朵貼近我嘴唇的一剎那，我抓住時機，輕聲說道，“羅瓊，現在我說，你聽，別抬頭，更別向四處看，記住我說的每一個字，一會兒我下車后把車往二環里開，找人最多的地方停下，打電話給沈海機械廠找物資部老劉，讓他以最短時間趕到中河縣趙家老宅，之后你按他說的做，他會保護你和丫丫安全，號碼是。。”

“寧哥，那你呢？”我說完，羅瓊依舊聽話得伏在我肩膀上，輕聲問道，我聽得出，聲音里帶了哭腔。

我輕輕撫摸一下她的秀發，說道，“等我回來！”

“娶我？”羅瓊立馬顯得興奮，帶著孩子般的天真。

“咱們一起去看老鵬，跟他說好，我就管你們娘倆后半生，這是我該做的！”我的聲音也變得輕柔，盡管那時我的心在滴血。

“嗯。。”羅瓊嬌呼一聲，一口咬在我肩膀上。

我忍住疼，任她越咬越深。

之后她問我，“寧哥，疼么？”

我說道，“不疼，以后還想咬嗎？”

“嗯，想咬一輩子！”羅瓊說完把頭伏進我肩膀里，我能體會她此刻的幸福與憧憬。

我強忍著心碎，用一個男人最柔和的聲音貼近她耳邊說道，“想，就按我說的做，我能否安全回來，全靠你了！”

。。。

我收回思緒，此時已隨趙東玄一伙來到后院佛堂，看著一個個被塵封了一個世紀的寶箱被抬出，整齊得碼在佛堂里，心底突然生出一份焦急，下意識朝窗外看看，黑漆漆的，什么動靜也沒有。

“怎么還沒來呢？難道羅瓊沒把消息送到，或者她出事了。。”我不斷問自己，瞬間驚出一身冷汗，半點兒不敢往下想。

“你看什么！”突然，身后一個押著我的嘍啰厲聲問道，我趕緊低下頭，不讓他看出我表情的異樣。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亮起數盞強光燈，整間佛堂立馬被照亮，緊接著一個發自擴音器的聲音傳進來，“里面的人聽著，我們是滄海警方，你們馬上放下武器，不要傷害人質，雙手抱頭走出來，不要試圖頑抗，你們已經被包圍，束手就擒是你們唯一的出路！”

屋里一下炸了鍋，幾乎所有人同時丟下手里的家什，掏出武器，一齊看向趙東玄。

“里面的人聽著，立刻放下武器，雙手抱頭，排成一排走出來，投降是你們的唯一出路！”這時，外面又響起擴音器的聲音，而且四面八方、甚至房頂上都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還有子彈上膛的金屬碰撞聲。

“怎么辦！怎么辦呀！”齊秋國最先支持不住，他捂住胸口癱坐在地上，哭喪著臉望著趙東玄，手里的槍一下摔到地上，身邊的人趕緊往兩旁躲避，幸虧沒有拉開保險。

“哭什么！就他娘的知道哭！”林文海氣急敗壞得跑過去，對著他肩膀狠狠踹一腳，厲聲喝道。

恐懼，開始在每個人心底蔓延，越來越深，越來越濃，有幾個人想悄悄摸向門口，被趙東玄發現，“砰！砰！”兩槍射向天花板，所有人都似乎被嚇住了，但僅僅是那么短暫幾秒鐘的平靜，誰也不能阻擋那已經開始、無法收住的亂勁兒。

“屋里的人，如果再開槍，我們將會強攻！如果再開槍，我們將會強攻！放下武器，保持冷靜，不要做無畏的犧牲和加重自己的罪行！”聽到槍響，擴音器再次響起，聲音里明顯帶著焦急。

我瞅準空當兒，猛得一頭撞向身后看管我的嘍啰，他一下被撞翻在地上，我沖過去撿起他的槍，立馬爬起來對著眾人吼道，“都別動！”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本已焦頭爛額的趙東玄變得更加惱怒，他如一頭困獸般瞪著我，十幾個黑洞洞的槍口同時指向我腦袋。

“文寧，你他娘的想干什么，告訴你，這件事你也有份，要死咱們一起死，要坐牢也是你坐牢，老子有外交豁免權！”趙東玄幾乎貼到我鼻尖兒，惡狠狠吼道，眼里的恐懼與狠戾混雜在一起，讓人不寒而栗。

“呵呵！”我冷笑一聲，對著剛剛被我撞翻的混混“砰！砰！”連開兩槍，所有人都被我的舉動嚇住了，圍住我的圈子立馬擴大好多，還沒等他們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我沖開人群，從地上拉起一個被綁住的看守員一把推給趙東玄。

“給你！帶著他，咱們一起沖出去！”我對著趙東玄吼道，冰冷而堅定的眼神簡直能殺人。

趙東玄不明白我的用意，卻似乎聽出來我在幫他，他怔怔得接住被推過來的人，手槍一下掉落地上。

我猛得拉他一把，再次吼道，“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趙東玄點點頭，拉著嚇傻的看守員隨我一起快步挪向門口，門外警燈閃爍，無數支槍從四面八方對準我們。

“別開槍！我們投降，帶著人質一起出來！”我朝門外大聲吼道。

門外愣了幾秒，隨即一個聲音響起，“你們雙手抱頭，把武器放在地上，走出來！”

我回頭朝趙東玄點點頭，轉身將門拉開一個小縫，黑暗中看不清，似乎所有警察、武警同時把槍舉向我們的方向。

反應過來的林文海突然大叫著沖過來，邊跑邊喊，“趙董，不要，不要出去，這兔崽子想和你同歸于盡！”

我回頭冷笑一聲，“呵呵！晚了！”緊接著一把拉開佛堂的門，猛推一把趙東玄，把他連同人質一齊推到一眾公安、武警面前，趙東玄回過頭，驚愕得望著我，我獰笑著盯著他的眼睛，當著所有人的面兒，對準看守員大腿就是一槍。

一聲犀利的慘叫過后，里外幾乎同時響起槍聲，飛濺的子彈之間趙東玄想要趴下、想要退回佛堂內，我哪給他機會，用盡全身力氣扳住他的肩膀，在他充滿不解、怨恨和些許乞憐的目光中，任憑一道道火光在我們身體上穿梭。

那一刻，我笑了，沒有絲毫的疼痛，只有興奮，只有欣慰！

那一刻，我累了，太累了，終于可以歇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