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還有幾個婦女,坐在一起,洗衣服講閑話。
她們盯了一會兒安康的臉,不屑又仿佛意識到了什么。
她該不會要走了吧?!
涂得刷白還是丑,腦子不好還傻,年紀大了沒人要……哈哈,年紀大的老婦女笑起來。其實她也就40多,臉上的皺紋都可以夾蚊子。
“哎呀,坐一次出租,啥都不會說,走吧走吧老戴,送窯洞里嘍……”
那些婦人臉上均有喜色,有一個笑的直打跌。
“顯擺都不會?”老戴嘿嘿笑道。
安康沒說話,她把板板的身體靠在舒服的座位上,對司機說“叔,把空調打開。熱著要上火……”
安康很少吹空調,這出租車里涼風吹拂,她只覺得汗全干了,后背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她又叫老戴把窗子打開,一股滾燙的熱氣沖刷她的身體。讓她喘不過氣來。
“咳,叔,把窗戶關上,要不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不舒服。”
老戴又聽她說把窗戶關上,有些不耐煩的敲敲窗戶。然后緊緊的把車窗關上了。
他想開一條小縫透氣,但從車鏡看看安康的灰黑的臉,嘴一撇沒了動作。
安康太舒坦了,這么軟的墊子和不節制的空調冷氣,讓她有如凡人墜入云端。飄飄忽忽的舒坦。
比起她吃五毛一根的冰棍,更加透心涼。到目的地的時候,安康快要睡著,她不想下車。而老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意,嘿嘿笑著下車把車門打開。
熱浪襲來的時候,安康幾近畏縮的抖了一下,她磨蹭著把包掛在身上,拿出手機給老戴掃錢。
“50,給了啊,別說我不給你車費。”
隨著手機清楚的提示音響起,老戴高興了。他抽出一根煙,嘴唇哆哆嗦嗦的吐出白色的煙氣,有些感嘆的看她一眼。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了什么。
安康捂著肚子走在大街上,癡迷的看周圍人來人往的車流。
紅綠燈路口有穿著黃色警衣的交警,而斑馬線又寬又長,兩邊等待的車輛華貴非凡。到處都是穿著干凈靚麗的人,男人衣冠楚楚,女人時尚美麗。這種摩登的氣氛讓她有種錯覺。她也和她們一樣,干凈,高貴,年輕……
街邊有隨性的歌手在歌唱,吐出的語句詩人一樣。
安康抿著嘴微笑,眼紅的看這個城市富貴的模樣,貪婪的目光甚至吸引警察的視線。青春的少女從她身邊經過,她們詫異而輕蔑,鄙夷的看她的舊包。看她的頭發,竊竊笑她周圍的蒼蠅。
“好臭……”
安康抬起頭,盡量舒展自己的身體,腳步磨蹭。
她想像一個高貴人走路,刻薄的是照在商店鏡子里的人穿著又俗又土,勾著背縮脖子,腳下的紅色涼鞋與平整的柏油路格格不入。
安康不知道她什么時候開始哭泣,她咧著嘴巴,苦澀的淚水流入口中。
她暈眩了,一個跟頭沒有站穩,踉蹌的倒在地上。最后的感覺是“街路比水泥路還要燙,還要硬。”
有人注意到她,驚慌的避開。
更多人站在一邊指指點點,隔著安全的距離有人質疑有人擔憂。
吵雜的聲音一點點灌入她的耳朵,她聽到有人喊“警察”,有人喊“中暑”,有人喊“死”。
她失去感覺卻還在想,這里是她的歸宿。
她要在這里生活,哪怕做最苦的活,她也不在乎,這里的風都帶著甜味。
她想到她的家,一所位于貧困地區的孤兒院。她又開始流淚,而且想要嘔吐,她張著嘴把中午的飯吐出來,酸臭的液體從她鼻腔里噴出來。
人群破開一條縫。
做好事的人戴上口罩,架著安康的胳膊掐人中,久久未見其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