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老爺雖是個草渾，養的馬卻是千里挑一的良駒。

此刻這匹白駿成了他們的坐騎，士官摸著油光水滑的馬鬃，笑得見牙不見眼。

“這馬跑得真穩！小雪兒，你說是吧？”

小雪兒坐在前面被士官緊緊抱著，小臉被風吹得通紅。

自清晨啟程，他們中途只歇息了一次，如今日頭西斜，東南領地已近在咫尺。

沿途村莊炊煙裊裊，林壟間農人如常勞作，哪有什么戰火痕跡？孩子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一半。

“對了，”士官忽然想起什么，“那會兒二老爺掀你斗篷時，你臉上怎會冒金光？嚇得那廝當場慫了！”

“金光？”小雪兒茫然眨眼。

“就像神仙下凡似的！”士官比劃著，忽然壓低聲音，“你該不會真遇上什么仙緣了吧？”

孩子眼睛一亮：“我見到了會發光的石頭神仙！”

他手舞足蹈地描述起山洞奇遇，最后小心翼翼從懷里捧出一物——銀白蓮臺瑩潤如玉，瓣間流轉著月華般的微光。

“雪蓮！”士官嗓子都劈了叉。

傳說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圣物，此刻竟近在眼前！

他忽然福至心靈：“難怪我見你就想護著...這定是神仙賜的福分！”

士官望著孩子被包扎的額頭，忽然輕聲道：“小雪兒...我在這世上已無親人。你可愿...做我弟弟？”

小雪兒一怔，隨即綻開笑容：“我愿意！羨哥哥！”

他脫口喊出對方常掛在嘴邊的自稱。

馬背上，一大一小的影子在夕陽里融成溫暖的剪影。

然而溫情尚未持續多久，成羨的瞳孔突然緊縮。

遠處的地平線上，詭異的橘紅色光點連成一片，像毒蛇的信子般在夜色中吞吐。

常年行伍的經驗讓他瞬間繃緊脊背——那不是燈火，是燃燒的火把！而且看方位，正是東南領地的方向！

“羨哥哥？”小雪兒困惑地仰起臉，卻看見成羨面如死灰。

青年此刻像是被抽走了魂魄，連握韁繩的手都在發抖。

當第一支箭矢破空而來時，成羨展現出驚人的反應速度。

他猛地將小雪兒按在馬背上，箭簇擦著他的肩胛劃過，帶起一蓬血花。

更多的箭雨接踵而至，成羨咬牙拔出佩刀格擋，金屬碰撞的火星在黑夜中格外刺目。

“抓緊！”

他嘶吼著調轉馬頭，卻聽見身后傳來整齊的馬蹄聲。

借著火光，他看清了那些追兵——玄鐵鎧甲上烙著火焰紋，正是炎族最精銳的“赤焰騎”。

為首的將領舉起彎弓，三支泛著綠光的箭矢已然上弦。

只聞黑暗中傳來一聲暴喝：

“格殺勿論！”

箭矢破空聲驟然響起！

“呃啊！”成羨后背中箭，鮮血瞬間浸透衣衫。

他咬牙扯下腰帶將小雪兒捆在馬背上，又一支箭已穿透他的肩膀。

“活下去...”

他滾落馬鞍的剎那，用盡全力拍向馬臀。

駿馬嘶鳴著沖向黑暗，將孩子的哭喊與追兵的咆哮遠遠甩在身后。

小雪兒在顛簸中回頭，只見熊熊火光照亮了成羨倒下的身影，也照亮了那些從陰影里涌出的、戴著火焰紋面具的武士。

東南領地的夜空，正在燃燒。

不知過了多久，暴風雪突然加劇，鵝毛般的雪片紛紛揚揚落下，漸漸覆蓋了青年逐漸冰冷的身軀。

東南方向的天空完全被火光吞噬，仿佛一輪血月正從地平線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