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莽夫一連兩日頓頓做白水煮豆腐，吃的趙青檀臉色發(fā)青，低頭認(rèn)錯(cuò)。

可顯然她還不知道自己錯(cuò)哪里，好在隨著趙鈺率領(lǐng)的先鋒軍抵達(dá)淮南西路，八爺忙的沒空伺候她，找了一位做飯的婆子回來。

趙青檀一開始還有些高興，終于不用面對八爺，忍受屈辱了，等發(fā)現(xiàn)除了做飯，這個(gè)上了年紀(jì)的婆婆耳朵不好使后，著實(shí)無語。

“老婆婆，你能出城嗎？”

“你不吃蔥啊？”薛婆在搟餃子皮，她手腳利索，張羅飯菜非常的快，趙青檀同她說話，她非常的高興，“那我以后不放蔥。”

趙青檀：“出城，出去，你怎么出去的？”

“對，今天是初七。”薛婆擦擦手，開始包餃子，鍋里的水已經(jīng)開了，她邊包邊往鍋里丟，“西市明天就有早集呢，我昨日剛做好的豆腐正好去賣……”

難怪天天給她煮豆腐吃，原是薛婆是做豆腐的。

薛婆年紀(jì)同趙青檀祖母差不多，穿的粗布衣裳，但整個(gè)人整整潔潔的，這博得了趙青檀好感，她沒法生氣。

而聽她絮絮叨叨的說那些瑣事，趙青檀慢慢的也聽進(jìn)去了，“后來呢，豬賣了要做什么呢？”

“老母豬賣了，就開始養(yǎng)小豬仔嘍，今年賣豆腐攢了足足二兩銀子哩?！?

看著薛婆笑的臉上褶子都多了，趙青檀也跟著笑了笑。

落入叛軍手里這么多日，她頭一次笑，從一個(gè)陌生的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安慰，奇異的撫平了她連日來的恐懼。

可接下來……

“八爺他人好，模樣也俊，你跟著他，不會(huì)虧待了你。”

“……”趙青檀懷疑自己耳朵也出了問題，“我跟著他？”

“對，跟著他，有餃子吃?！毖ζ劈c(diǎn)頭如搗蒜，“這餃子餡里的可放足了肉，這不年不節(jié)的誰家舍得吃肉餡餃子……”

“這臭莽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趙青檀氣哼哼。

她說的太快，薛婆半句沒聽明白，還向她夸道，“我們八爺可厲害了，就是脾氣大了些，不過男人嘛，他橫他的，你軟著些，他自然會(huì)疼惜你……”

趙青檀餃子都要吃不下去了，被迫聽了許久薛婆對八爺?shù)目滟?，倒也不算一點(diǎn)沒收獲。

八爺也不是信陽城本地的人，七八歲的時(shí)候跟著逃荒的親戚來的。

這人特別的能吃，一頓能吃十八個(gè)白面饅頭。

最讓她憤然的是這人才十七歲。

“你別看他才十七歲，可原先在軍營里沒人敢惹他，現(xiàn)下就更不得了喲，信陽城里的姑娘擠破腦袋都想巴上他?！?

“他成親了嗎？”

“成親？你們要成親啊，這可是大好事?！毖ζ艠返难劬Χ疾[成一條縫，“我還以為八爺沒開竅，原是沒有見著稀罕的……”

趙青檀面色僵硬起來，可不管她怎么臭罵八爺，薛婆只顧著眉開眼笑，已經(jīng)開始說到了如何幫他們張羅婚事。

心好累……一個(gè)臭莽夫爛暴民，給她提鞋都不配。

說到鞋……趙青檀就感覺身上刺癢的厲害。

淪落到這地方，自然沒有綾羅綢緞給她穿，原先穿了兩日粗布衣裳，兩人同桌吃飯的時(shí)候，她一提筷子，露出來半截手臂全是紅塊。

身上自然更慘，但是她是不可能主動(dòng)求八爺?shù)摹?

等八爺給她帶回來幾身新衣裳，趙青檀還是穿不慣，可身上到底沒有再過敏。

夕食，兩日沒露面的八爺回來了，他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發(fā)，眼底還有圈烏青，進(jìn)了門就大刀闊斧的坐在長凳上，薛婆跟見了親孫子一樣笑著迎他，又是倒水，又是重新拿了一副碗筷上桌，忙乎的很。

一旁坐著不動(dòng)的趙青檀就露出些微的鄙夷，十分瞧不上他端著碗大口喝水，不夠了直接拎起壺往嘴里倒的做派。

八爺灌了一壺水，解了渴，又撿起筷子就吃，肉餡餃子一口一個(gè)，很快一盤就見底了。

薛婆早就料到他的食量，又端了三大盤上來。

趙青檀目瞪口呆，她中午吃了一頓餃子，沒了那股新鮮勁，就拄著筷子吃不大下，“你這都吃了有……得有四十多個(gè)吧?！?

撐不死嗎？

八爺呼嚕了一大口湯，嘴里嘁了一聲，“這才哪到哪，少見多怪?！?

粗鄙！

趙青檀挑剔的目光從他的臉上到他大開大合的坐姿，情不自禁的皺了眉頭，只覺得自己怎么會(huì)同這樣的人同桌而食？

看看那脖頸上烏黑的一塊，不會(huì)是陳泥污垢吧？短褐半敞到胸口位置，汗水泅濕的領(lǐng)口……長褲松松垮垮，一條腿扎著褲腳，露出來的腿毛——趙青檀抬手扶額，眼睛好疼！

八爺足足吃了六十個(gè)餃子才覺得半飽，他終于放慢了進(jìn)食的速度，然后瞧見了對面趙青檀蹙起來的眉心，他咀嚼的動(dòng)作一頓，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形象。

又悄悄吸了吸鼻子，沒什么味兒啊，不就是兩天沒有洗澡嘛。

“嫌棄我？”八爺重重一哼，筷子啪的一聲放下了，“要不是我好心收你，你小命都沒了，吃我的，住我的，還得花錢給你買衣裳，請人給你做飯……你這十指不沾陽春水，衣服還得老子洗——”

“閉嘴！”趙青檀一想到前幾日一醒來，被她丟掉的衣服竟然洗干凈涼在院里，洗衣服的人叉著腰打量那曬著的嫩綠色的小衣，肚兜……她當(dāng)時(shí)氣的頭暈，也羞恥的發(fā)瘋，拿起藏在門后的木棍就追著他打。

打人這事她很熟，掄起棍子虎虎生威，八爺被她唬了一跳，不曉得她一早醒來做什么發(fā)瘋，最后雖然搶下了她的木棍，手上還是挨了一下。

拼了命才打到他一下的趙青檀卻先紅了眼，可無論八爺怎么質(zhì)問，她都不可能說出來的。

之后她換下的衣服就藏在房間里，絕不給他染指的機(jī)會(huì)，直到薛婆來了，幫她洗衣服才肯。

八爺沉了臉，趙青檀也瞪他，她長這么大連涼水都沒沾過，被困在這破爛地方七八日，學(xué)會(huì)了用楊柳枝沾牙粉潔牙，那牙粉味道她聞著就想嘔，學(xué)會(huì)了蹲在桶里洗澡，粗糙的澡豆用起來，都嫌硌手，用木瓢舀水給自己洗頭，因?yàn)榇蛩酪膊挥锰悦姿筒菽净蚁搭^，她覺得自己都要臭了……這些她都咬著牙忍了，哪怕是委屈的半夜偷偷紅了眼睛。

可忍不了這人以恩人自居，趙青檀眼下最恨的就是叛軍，“若不是你們叛亂，我會(huì)落到現(xiàn)在這樣？”

“好心收我？你們把我劫來，辱我，關(guān)我，還有臉以施恩者自居？”

“你以為你那骯臟的心思我不知道嗎？”

八爺握緊了拳頭，黑著臉，比任何一次都要嚇人，“骯臟的心思？”

他站起來，撐著桌子靠近，“你再說一個(gè)字試試！”

趙青檀一張嘴有多毒，京城里頭的貴女們最有知情權(quán)，每每都被氣的面容扭曲，眼下被激怒的八爺也是一副恨不得吃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