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院,陰發坐在桌前嘆氣。
美少年上前提醒:“小王爺,這已經是您回來后第八十二次嘆氣了。”
陰發癱倒在桌上:“有這么多次嗎?”
“給您數著呢,錯不了。遇到煩心事了?”
“也不算煩心事,就是……”
陰發住口了。此時美少年們還是不知道為好。
陰發思慮再三,讓美少年們幫他更衣,起身離開了三月院。
自在爐,陰發與廖真言等人對坐。準確來講廖真言是趴著的。
“真言真男人,慘成這樣了還出來陪我們,夠兄弟。”
廖真言哎喲哎喲的呻吟:“我哪里是來陪你們,我是來躲災的。這兩日我爹見我一次打我一次,我娘讓我出來躲躲,以免被打死。”
一位青年沖他擠眉弄眼:“你是不是又弄大別人的肚子了?”
廖真言沒好氣的罵道:“滾。”
“那是為何?總有個原因吧。”
陰發掃視一圈眾人,嘖嘖兩聲:“你們難道不知道?”
廖真言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心道陰發不會是知道些什么吧?
下一刻,陰發故作高深模樣,給幾個狐朋狗友分享他知道的’秘密’。
“聽說真言的幾個庶弟已經開始接管廖家的核心生意,廖秉弓似是打算培養庶子做廖家產業的接班人。”
他看了眼趴在軟塌上的正主,嘆息:“真言已被踢出家主候選隊伍,繼任無望。”
眾人聽完不約而同看向廖真言,見他臉漲紅,便知陰發所言不虛。
廖真言素來愛面子,脫口便道:“想踢我出去,門都沒有。”
陰發寬慰他:“兄弟幾個又不會低看你,在我們面前就不用裝了。再說了,你爹不讓你繼承家業也不是全無道理,誰叫你的庶弟們都本事了得。能者多勞,讓他們去做事吧,你拿錢享福不是更好。”
其他幾人也跟著附和。廖真言感覺自己心窩子被扎了幾刀。
他狠狠的錘了下軟塌,對著眾人道:“給他們騰位置,做夢。這次若不是小爺出馬,廖家能在首飾行業翻盤?想屁吃呢。告訴你們,廖家下一任家主只會是我,庶子們休想。”
陰發眼睛一亮,湊到他跟前:“我們自然是支持你的。可眼下主動權掌握在廖家庶子手中,你想奪權怕是不易。”
廖真言頓時萎靡:“我又何嘗不知。只是眼下我爹還在氣頭上,我也沒有好辦法扭轉局勢,只能忍一時。”
一位白衣公子道:“恕我直言,拖得越久,希望越渺茫。”
“贊同。地獄的惡鬼怎會放手通往人間的絲線。我家的產業很早以前就落入我手,庶子休來沾邊。”
陰發嘆氣:“真言這樣……他有難處。我與易無量是有些交情在的,我在這里不方便。這樣吧,你們幫真言出出主意,我去給你們加些吃食。”
陰發走后,廖真言松了口氣。
“小王爺還是老樣子,不摻和。”其中一人道。
廖真言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有時我真的很羨慕他,身份尊貴又家底豐厚,什么都不用愁。”
“現在說這些都無用。還是想想如何解決你家那些庶子吧。我聽說之前兩起案件是廖家設計陷害探春樓,屬惡意競爭,是真的嗎?”
“屁。小小探春樓不值得廖家如此對付。”
“那是為何?”
“此事不便與你們詳說。總之不是為了搶生意。”
其他人似有所悟。
“可你這身傷是因為之前的案件吧。你犯錯,到讓庶子們鉆了空。”
“你爹到底為什么打你?你不說清楚我們也不好出主意。”
廖真言沉默,眼下能幫他的人只有好友們……如何能讓他們既出謀劃策又守口如瓶呢?
忽然,他眼睛一亮,指著一人道:“我披肩里有好東西,你幫我拿出來。”
那人點頭,很快便拿著一個紙包過來。
在廖真言的指導下,他們每人分食了一點點紙包里的粉末,很快,他們便發現周圍的環境有改變。
“我怎么看到有蜜蜂在飛,不對,不是蜜蜂是長著人身的蜜蜂。”
“奇怪,墻上的仕女圖怎么在動。”
“快看!窗外有彩虹橋。”
每個人眼里都有不同的景象,廖真言笑道:“這就是我從殺人犯那里拿到的,可以讓人產生很美妙的幻覺,但又不會傷害身體。是不是很奇妙?”
幾人紛紛點頭,感覺自己要成仙。
過了許久,幻覺逐漸消失。眾人還無法從美妙的感覺中走出。
“活死人手里還有很多好東西,他殺人專用的鹿迷我不敢嘗試,只敢拿這個找點樂子。也正是因為活死人去我家一處院子送此物,讓刑部發現了他的蹤跡,查出廖家與殺人犯有來往。我爹大怒,給我一頓抽。”
一位公子蹙了下眉頭:“說實話,你有錯。”
廖真言嘆氣:“我知道。其實我還好,一身傷調養些時日就能恢復。我爹就慘了,一把年紀被人指著鼻子臭罵一通,里子面子都沒了。”
“照這么說廖家并非幕后主謀,主謀另有他人。我這么理解沒錯吧。”
廖真言點頭:“我們也是提著腦袋替人辦事。”
“弄不好廖家要背鍋。”
一人直言,其他幾人也有同感。商人身份低賤,殺人又是大案,背鍋的事情非他們莫屬。
“反正我爹不會推我出去,也許會推個庶子出去吧。”
“你剛才說的鹿迷能搞一點給我嗎?我不怕,我想試試。”
“我私宅里有,一會兒你拿去,別說是我給的。”
“知道了。”
……
隔壁,陰發乖巧的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易無量與刑部三人組則貼著耳朵在墻壁上。同樣偷聽墻角的還有奮筆疾書的小史,他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很興奮。
“我覺得這樣很不道德。”
陰發小聲埋怨,可看到李立投來的目光,頓時閉上嘴巴。
等隔壁開始聊別的事情,他們才離開墻面的’懷抱’,坐回自己的位置。
司馬游感嘆:“廖秉弓攤上這么一個兒子,真是到了血霉。”
“管他呢,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既然咱們筆錄已經做好,那就趕緊回刑部吧。不知道有沒有新的消息。”
說完易無為看向妹妹:“你與我們一同離開,別讓廖真言發現,免得他狗急跳墻。”
易無量抱著他的胳膊,蹭了又蹭:“方才的話你別往心里去,咱們家只有兄妹至親,沒有嫡庶之別。”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想著自己,易無為感覺心里暖呼呼的。
“二哥省得。你也別往心里去,有空閑了給二哥也編個手鏈。看萬笙整日戴著你的禮物在我跟前晃悠,二哥實在嫉妒。”
說完,就見易無量埋在他胳膊里咯咯直笑。笑夠了才道:“有二哥的,只不過想等大哥回來一起送。大哥的脾氣你也知道,若是他最后一個拿到,鐵定得給我臉色看。”
其他幾人也忍不住笑了,這兄妹三人的相處方式著實有趣。
回到刑部,武司宇告訴他們藥鋪有消息傳來,幾人心里激動。好消息真是一個接一個。
話說陰蠡盯著人巡街,剛路過一間藥堂,就被藥堂旁邊巷子里的人喊住。
陰蠡側頭看去,見是刑部一位獄卒頭領。
“何事?”他冷聲問道。
那人趕忙磕了個頭,有些焦急道:“方才有人來買了方子上的藥,我們的人跟丟了。能否勞煩寧王幫忙尋找下蹤跡,不勝感激。”
“報方位。”
“西南方,百家巷。”
陰蠡嗯了一聲,命令道:“讓刑部的人暫時撤掉,等我們消息。”
獄卒頭領趕忙領命,帶著十幾個人消無聲息的消失在人群中。
目標方向均已明確,陰蠡很快便找到了買藥之人。那是個老嫗,穿著粗布麻衣,走路有點晃悠。最終,老嫗停在土房子門口,她左右看了下,確定無人后推門進去。土房子刑部之前已經查到,現在完全可以證實活死人就落腳在這里。
陰蠡沒有打草驚蛇,派人盯緊老嫗的住處,又讓李立將具體位置報給武司宇。
“現在就剩下最后一條線了。”
易無量一邊享受陰蠡夾菜服務,一邊聽他講案子進度。
陰蠡幫她擦掉嘴角醬汁,嗯了一聲:“他會出現的。而且就在今晚。”
“為何?”
“我讓人放出風去,說明日會有一支百人鏢隊離開禹都。這是他唯一能逃離禹都的機會,所以他必須今夜動手。”
易無量有點小激動,湊近陰蠡:“今晚抓人能帶上我嗎?”
“你去做什么?很危險的。”
“我還沒去過抓捕現場,想體驗一把。”
“胡鬧。”
易無量哀求:“求求你了。”
陰蠡冷臉:“不行,太危險。”
易無量抱著他的胳膊哀求:“求求你了。”
陰蠡頓了下,還是拒絕:“沒商量。”
易無量嘴一撅,吧唧一口親在陰蠡的臉頰上,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吻陰蠡。下一刻,易無量見到了冰雪消融的畫面。
陰蠡眉眼含笑,像是換了一個人:“那你一定要待在我身邊,絕不可以離開我半步。”
“那是自然,我也怕死的很。我就遠遠看一看,不給你們添亂。”
“行。”
門外,李立暗自評價:耙耳朵。
今夜,宵禁時間消無聲息的提前了。街道上的行人有些懵,但看到人越來越少,也跟著匆匆往家趕。不到子時,路上已經見不到一個人影。
易無量與陰蠡同乘一騎,她靠在陰蠡的胸前,眼睛盯著假養父母的院子。
“他真的會來嗎?”
“會。”
“為什么這么確定?”
“因為他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