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焦急的等待中,禹國學子迎來了放榜日。陰蠡兩日前已經送來易無為一榜二甲的消息,所以整個左相府都沒人前去貢院門口看榜。這兩日,左相府外面看起來平靜如常,內里卻異常熱鬧。易無為收到了家人們的賀禮,一夜間從小有家資變成腰纏百貫。宴席也擺了好幾輪,請了相熟之人一起慶賀。
同樣是這幾天,易無量也收到了墨時君的消息,他成功考入知悔書院,七日后就要去書院報道。考慮到他離開后無人照顧盲童、婦人以及剛出生不久的嬰孩,墨時君詢問是否要在書院旁租個院子給她們住,自己也可以休沐下山教他們讀書寫字。
易無量讓墨時君安心讀書,轉天她將她們送到了自己的莊子上。那里墨時君的母親還在養病,如今病情已好轉,有婦女與孩子陪伴,也許對她的病情也有幫助。至于讀書,公益講堂快建好了,以后那里就是孩子們的學堂。
孩子們有了去處,墨時君也安心前往了知悔書院。
這天,易無量正在探春樓研究新的設計圖紙,突然就聽到淺喜匆忙的腳步聲。易無量有種不好的預感,從早晨其她的左眼就一直跳。
“掌柜,出事了。”
易無量很平靜:“該來的總會來,咱們不是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淺喜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將剛剛打探來的消息轉述給易無量:“咱們的一位低階會員死了。死者是一位正五品官員的次女,經常來咱們這里買首飾,都是買成品,從未定做過。”
“什么時候死的?怎么個死法?”
“昨天夜里就死了,被人用咱們家的簪子割開脖頸,血枯而亡。”
這么直接?易無量設想過許多被害的情景,可這么直接的她卻從未考慮到。果然,事情永遠不會按照人們的預想發生。
“有查到兇手線索嗎?”
淺喜搖頭,眉頭皺的更緊:“兇手在現場留下一句話:凡買探春樓首飾著,必殺之。我想很快就會有人來退訂單了。”
易無量讓淺喜先下樓:“如有人上門退單要全部應允,有人來退還已購買的首飾,也按照原價退款。你帶著樓的應聲將此事挨家挨戶告知所有會員,并將可以退還首飾的消息傳達給她們。”
淺喜震驚的看著她:“掌柜的,這是要關門?”
易無量笑道:“自然不是。如今的形勢不利于我們,以退為進才是最好的選擇。”
“無量!無量!”
樓梯口傳來史季的聲音。易無量示意淺喜快去,自己起身將史季迎了進來。
“你知道了?”史季的臉色很不好。
“我沒想到他們這么直接。”
“我也沒想到。”史季氣的錘了下扶手:“這樣反而不好解決。”
易無量將自己的處置方法告知與他:“目前賬房里的錢夠應對會員退貨退款,但如若周家、廖家等提前上門收貨款,可能就吃緊了。”
史季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不夠再找我。”
易無量接過,與自己的私房錢放在一起交給淺喜。淺喜樓上樓下的跑,滿頭大汗。易無量叮囑他:無論何時都要從容不迫,只要你不緊張,緊張的就是對手。
送走淺喜,易無量看向史季:“對于你我兩家,錢不是問題。對方也許就是清楚這一點,才選擇直接從名聲上下手。十月祭典在即,我們要在祭典前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怎么打?”
易無量笑道:“我哪知道,還得先熟悉案情才行。”
她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份資料:“這是死者的基本信息,咱們得好好認識一下這位五品官員的次女,以及她的家庭。”
陰蠡抵達探春樓時,史季與易無量正在仔細研讀死者信息。他們已經知曉死者名為葉憶草,監察部門里的普通監察使葉廣川之女。而葉廣川是監察御史付嗣校的下屬。葉廣川府里人丁稀少,他只有一位夫人馬程程,未曾納妾。這位夫人誕有四女,死者葉憶草排行第二,其他姐妹從長至由分別是葉憶慈、葉憶萱、葉憶妙。
“馬程程生不出兒子,為何葉廣川不納妾?”
“因為他們家主家永遠都生不出兒子。”
陰蠡解答了易無量的疑惑。易無量回頭,這才發現陰蠡居然來了。
“你是不是從刑部來的?”
陰蠡點頭:“去了解了一下案情,順道查看了尸體。來的路上我碰到了你二哥,他被提前叫去刑部當差了。”
“可我二哥還沒跨馬游街呢。”
史季無語:“發生這樣的事情,你還有心思擔心你二哥游不游街?”
易無量聳聳肩:“事情已經發生,擔心是沒有用滴。”
史季看向陰蠡:“王爺帶什么消息來了?”
陰蠡坐到案幾跟前:“葉憶草昨夜晚膳后一個時辰被刺死,死的地點就在她自己的小院。據婢女口供,期間并未看到有人進入葉憶草的院子,也沒聽到院子里傳來求救聲。葉憶草死的很安靜,很迅速。”
“現場有什么發現嗎?”
“沒有。除了死者倒下的位置,整個房間特別干凈,連門也從里面關上的。院子里的婆子丫頭都說沒有察覺到異樣。”
易無量腦海中浮現一個詞:“密室殺人。”
“密室殺人?”史季重復了一遍她的話。
易無量點頭,臉色不太好起來:“密閉空間,干凈的案發現場,死者離奇死亡,無目擊證人……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為何?只要是兇殺案,就一定會有蛛絲馬跡。說不定還是自殺呢。”
陰蠡否定了史季的猜測:“并不是自殺。葉家四姐妹還相約明日游湖,主意就是葉憶草提出的,如果她要自殺,就不會安排后面的行程。而且刑部初步調查結果說明,死者到底沒有發出絲毫聲響,血液流下的軌跡也有一部分缺失,傷口的位置也不是自己能造成的,種種跡象都表明她是被人殺害。”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易無量深吸一口氣:“我們遇到了一個很棘手、極其聰明的兇犯。”
“怪不得他們會正面對付我們。”
史季此刻也感覺到棘手。
“高智力的犯罪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維去理解。看來我們得從另一個方向尋找解決方式了。”
陰蠡將她半摟進懷里,輕拍她的肩膀:“有什么需要我的盡管說。疾風營的兄弟們也都是你的后盾。”
易無量抬頭沖他甜甜一笑:“目前確實有一件。”
“你說。”
易無量的眼神從兩個男人身上掃過,沉聲開口:“我想請一個人出馬。”
“誰?”兩人同時問道。
易無量小聲說了個名字,陰蠡與史季同時拒絕。
“絕對不可以。”陰蠡的聲音已經沒了溫度:“召喚惡魔的下場就是被惡魔吃掉。他來自于地獄,是吃人的惡鬼,你趁早斷了這個念頭。”
易無量有些泄氣,她雖然沒抱希望,可當面被拒絕還是難掩失落。
陰蠡輕聲哄她:“你無非是想找一個同樣聰明的人來追查此案。我與史季、你大哥都認識很多人,肯定能找到符合你要求的高手。”
“嗯。”易無量沒有再多說什么。他們是無法理解的,只有惡魔才能對付惡魔。這是她從無數真實的案件、影視劇里發現的規律。
如易無量所料,當天來退首飾的人非常多。不過都是一些有錢的商賈子女以及官職較低的官眷。高門大戶一般不會迅速作出反應,一是府上有安保人員,想出事并不容易;二是他們會考慮后續的關系,除非萬不得已,不會輕易割舍重要的人脈。淺喜應易無量要求,態度極好的將錢財退給會員們,并且安排人收好退還首飾,登記入庫。
探春樓門口,薛婉淑挽著一位長者的胳膊:“怎么樣?還滿意嗎?”
長者點頭:“沉著冷靜,以退為進,很好。”
薛婉淑得意:“那是,無量可是我的女兒,自然差不了。”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愿意當她的外祖父,房申年還不同意呢。”
薛雷放下簾子,吩咐道:“走吧,咱們做長輩的也不能袖手旁觀,該活動活動關系了。”
“父親要做什么?”
“無量訂購了周家的金子、廖家的珠寶、江家的木頭,這些花銷都不小,咱們幫忙托上幾日,讓她少些煩心事。”
薛婉淑笑著枕在父親的肩膀上:“我爹真好。”
“你才知道?哎。”他嘆了口氣:“你要是能有個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爹!”薛婉淑不滿道:“咱說好不提這事兒了。”
“好好好。不提,不提。”
連著好幾日,探春樓人滿為患。隨著事件傳開,又經過’有心人’發酵,恐怖程度越來越離譜。易無量一律笑臉相迎,親自將退款歸還給會員們,還派人保護她們回家,引得路人以為探春樓的掌柜瘋了。
風滿樓的熊掌柜對著前來退錢的人啐了一口。“膽小鬼。”
“可不是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有人針對探春樓,有什么好恐慌的。”許士安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跟著附和。
衛子胥則嘆息道:“她們也是沒有辦法。”
“咱們能做些什么呢?我看易掌柜今日消瘦不少,本就瘦的跟猴似的,現在快成骨頭架子了。”
“咱們把彩票分站點的事情多承擔些,就是對她最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