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陰蠡站在城樓上眺望敵營燈火。
趙黑子扛著兩把大錘在他身邊扎馬步:“熾國大營如往常一般在起火做飯,兄弟們又賺到一夜安穩覺。”
陰蠡眉頭始終未曾松開:“文璟雖不是絕頂聰明之人,但他具備優秀軍師的特質。掉以輕心只會讓我們萬劫不復。”
趙黑子心知自己說錯話,用牙咬住自己的大錘,讓自己閉嘴。
后半夜,冷風狂吹,趙黑子蓋了塊獸皮在城樓上睡著了。陰蠡則拿出一壺酒飲酒暖身。
“誰!”
城外不遠處,正在巡視的飛毛腿突然暴喝。
陰蠡聽到響聲立刻詢問:“什么事?”
飛毛腿背部冷汗直流,抬頭高喊:“王爺,剛才有人挖洞跑了。”
“糟糕!”
陰蠡最擔憂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
他踢了一腳趙黑子:“快,吹響號角,全軍備戰。”
趙黑子驚醒,聽到陰蠡下令火速跑下城樓,在樓下吹響一人多高的號角。
嗡!號角發出低沉又沉悶的響聲。
軍營里迅速亮起火光,將士們身穿鎧甲走出營帳。
秋子玦望向城樓,大喝一聲:“來報!”
即刻就有兵卒抱拳跪地:“有人挖洞掏出城,王爺判斷敵軍醒了。”
醒了,意味著他們的現狀暴露了。
易無悔褪去書生衣衫,一身黑色鎧甲站在營帳前。
“早醒兩日,怕是要有一場惡戰了。”
秋子玦看向俞哲:“火速派人前往神闕調兵,我們最多撐三日。”
俞哲抱拳,翻身上馬向神闕而去。
幾位將領登上城樓時,陰蠡已經換上厚重鎧甲,手邊握有一桿長柄刀目視前方。遠處,原本漆黑一片的營帳頓時燈火通明,星星點點連在一起,像是突發山火燒成一片。
易無悔嘆息:“千防萬防還是有漏網之魚。”
陰蠡聲音聽不出波瀾:“熾國皇族耐力深厚,有些奸細從祖上就已經住在禹國,籌謀布局。今日之事應該在意料之中。”
李立斗篷翻飛:“一會兒屬下先去會一會文璟太子。”
易無悔輕拍李立肩膀:“深夜突襲與盲戰無異,他們會用火攻,配合箭雨,我們要做的只有堅守。”
秋子玦冷哼一聲:“管他文璟武璟,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
說罷他拔除腰間長刀握在手上,明顯是準備砍人的架勢。
嗡!對面的號角正式響起,響徹整個山谷。不久后,遠處傳來整齊的踏步聲,三十萬精兵齊齊邁進可謂是地動山搖。
看著遠去的精兵,文璟嘴角揚起。
何飛此時格外激動:“沒想到他們只有十萬人,咱們三十萬精兵能踏平無名城。”
文璟淡淡道:“能故弄玄虛騙我們幾日,也是厲害。”
“他們會不會有奇才軍師?”
“如果有也只會是陰蠡和易無悔。此二人善于兵法,狡詐無比,若非我們多年前埋下暗子,恐怕我們還要被拖上幾日。”
何飛好久不打仗了,此時手癮的難受:“太子,我去沖鋒吧,等著太無趣了。”
文璟斜睨他一眼:“對方不可能一點準備也沒有。云梯一上他們定會扔下石頭,兵卒們被砸死是光榮,你一個一等將領被砸死只會是個笑話。”
何飛閉嘴。文璟此刻心情不錯,不然他肯定要挨罵。
越是逼近城樓,敵軍腳步越亂。
趙黑子焦急:“媽的,天色太黑,即便是有火把也很難看清城樓下的狀況,那不成真的等他們搭好梯子咱在扔石頭嗎?”
陰蠡充耳不聞,耳朵在黑暗中微微抽動。
易無悔:“如何?”
“來了!”
嘭嘭嘭嘭……轟!轟!轟!
幾十個梯子被搭上城樓,巨大的木頭在敲擊城門。
陰蠡渾身散發寒氣:“看來文璟想一舉拿下我們。”
易無悔道:“他應該能猜到無名城一日是破不了的,只是想看看我們的手段罷了。”
秋子玦:“既然他想看,那我們就讓他看個夠。”
“火攻!”
陰蠡丟下一句命令,轉身朝城樓下走去。
城樓上,禹國兵卒人將極難撲滅的魚油彈裝到投石車上。李立一聲令下,上百彈魚油彈齊齊發射,被投擲到熾國精兵中。
精兵還未爬上城樓,就被突如其來的火彈擊中。一人被點燃,周圍數人就會跟著被點燃。不多時,上百壇魚油就將上千人燒著。
“給老子沖!”
熾國將士一聲吼,成千上萬的兵卒撲向云梯向上爬行,他們像是看到燈火的飛蛾,不顧性命在撲火。
禹都城,易無量已經可以靠坐在床邊自己吃飯。雖然胸口還是很疼,可小幅度活動可以促進傷口恢復,讓他能提早自由行動。
陰陸川逃出禹都后,陰發沒有回家,在寧王府徹底安頓下來。經歷多日消沉,這幾日在為易無量跑腿中總算找回些神識。
“我聽說南境已經開戰,也不知道陰蠡和大哥情況如何?”
孔心別舀了一勺湯藥喂到她嘴邊:“你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養傷,戰場上有男人們頂著,不必你費心。”
“眼下大家都忙,就我閑著,我無聊。”
“無聊也得忍著。白鶴老先生說了你此次傷的厲害,如果養不好會落下病根,你也不想年紀輕輕就靠湯藥度日吧。”
想到古人壽命都不長,易無量嘆了口氣:“我會聽話的。”
夜里,千相從外頭回來。
“打聽到什么了?”
易無量躺在床上發呆,她睡了一個下午,現在一點都不困。
千相沒有靠近她,站到火盆前烤手:“除了南境,北境也發起小規模戰爭。兩邊的糧倉已經開啟,官糧救濟百姓,私糧補給糧草。太子殿下說,今年雖說有戰事,但百姓的日子卻沒有比往年難過,這都是王妃的功勞。”
易無量晃動腳丫:“第二批使臣應該是說服了不少邊陲小國,應該讓陛下給他們記一功。”
“我還聽說房老將軍上戰場了,他從樂酉將軍手上奪回兵權,帶著兵卒們清理了不少小國雜碎,穩定了十幾座城池。”
“老頭腿腳不利索還瞎逞能,派個人去傳話,就說他外孫女說了,如果敢帶傷回來嚴懲不貸。”
千相偷笑,心中大石也放下不少。王妃能開玩笑就說明病情開始好轉,他們也可以安心些了。
朝會上,有幾位老臣突然站出,提議與熾國談和。
陰跖面色入場,看不出喜怒。
“幾位老臣都是元老人物,怎的突然想要議和?”
“眼看要入冬,今年也并非豐年。邊境百姓糧食短缺,衣物不足,如果繼續戰下去恐會暴亂。”
“愛卿怎知道邊境百姓情況?是得到何人密報了?”
方才說話的老臣哽了一下,當即說道:“往年如此,今年恐怕也不會有改變。”
陰跖笑容溫和:“其他人什么看法。”
又一人發言:“老臣也認為應該主和,國庫空虛,再戰下去只是勞民傷財。”
一直旁聽的陰宴無語至極。心想陰陸川到底行不行,明晃晃的送把子讓他爹砍,就不能手段高明一點?
“太子,你怎么看?”
陰跖將問題拋給陰宴。
陰宴出列,恭敬回話:“幾位老臣年紀大了,已經無法正確把握形勢,還是早些告老還鄉,頤養天年吧!”
“太子這話是何意?我等老臣一心為國,難道還有錯不成?”
“太子想扶持自己的人臣等并無意見,但做的太過只會含了臣子的心,到時候誰還敢入朝為官。”
對于這些老泥鰍陰宴絲毫不懼:“且不說參加科考的各地學子,單是知悔書院每年就能培養出不少青年才俊。他們雖然經驗上有所欠缺,可他們做事積極,年富力強,最主要的是聰明絕頂,有他們加入禹國朝廷,未來可期。”
“你……”
老大臣被懟得難受,突然捂住胸口就要倒下。
陰宴裝作一副擔憂模樣,大喊傳醫正。喊完就對陰跖道:“父皇,這些老臣為禹國鞠躬盡瘁,如今一把年紀還要早起上朝,實在不易,還是早些讓他們回家含飴弄孫吧。”
太子說完,就有不少年輕朝臣站出:“陛下,老臣們今天暈倒在殿上,明日死……殿上也說不定,到時候咱們如何給其家人交代,給百姓交代。若讓學子們知道禹國老臣年邁了還不能頤養天年,誰還敢參加科考,入朝為官啊!”
“是啊陛下,還是聽從太子建議,讓老臣們回家養身體吧。也是時候多陪陪家人,逗逗小輩了。”
站在太子一邊的人越來越多,可陰跖沒有答應便退朝了。
第二天,老臣與年輕朝臣再次上演一頓拉扯,眾人請求陛下讓老臣告老還鄉,老臣請求陛下停戰求和。陰跖沒有答應求和,對于辭退老臣開始猶豫。
裝樣子到第三日,陰跖還不等老臣說話就直接答應了。
“陛下同意了?”
老臣們以為陛下同意求和了,心中大驚。他們可不是真的為了求和,他們是為了樹立皇帝好戰的形象,這要是求和他們的計劃豈不是要更改。
陰跖為難,但最終還是點頭:“各位都已經老邁,在讓大家起早貪黑的完成朝務確實不妥,所以今日散朝后大家去領了銀錢就回家去吧!”
老臣們愣在當場,化身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