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城，

無名河畔。

楊柳依依，春風拂面，河邊不遠處的花叢中有一座小小的墳冢。

“念念，來，給你阿娘阿爹，磕個頭。”

墓碑前，雪夫人靜靜的站著，她的裙擺一側是如念郡主。

每年江南春暖花開時，她們都會不遠千里跋山涉水，來到這里。

念念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父皇在江南城外撿回來的。

據(jù)說父皇所言，雪姑姑和自己的親爹親娘是至交好友。她阿娘生自己時難產(chǎn)過世，阿爹憂思難忍也隨即殉情。臨終把襁褓里的念念托孤給了自己的摯友雪夫人，而后幾經(jīng)輾轉，途徑北境。

遇上了那百年不遇的水災，恰逢先帝在拯救百姓于危難之中，雪夫人俠義心腸為先帝所賞識。

可嘆雪夫人在這場災難中傷了身心，不便養(yǎng)育尚是奶娃娃的小念念。先帝為著惺惺相惜的情誼，讓自己的兒子收養(yǎng)了孤女。

而后便是兩年三載，朝代更迭，先帝傳位，新任陛下的這個義女封了“如念郡主”。

為著不忘生恩，每年春暖花開之時，雪夫人都會帶著小念念來到這里。

“雪姑姑，我阿娘的名字為什么沒有姓呢？”

小念念陪著雪夫人坐在柳樹下，她遙遙的望著這片漣漪泛起的水面，疑惑的開口問道。

“因為，你阿娘幼時同家人走散了，也是個孤女，不記得自己的姓不記得自己的名。她被好心的繡娘撿到時，手中只有這方繡了鴛鴦的帕子，所以便取名‘鴛鴦’。”

雪夫人撫摸著小姑娘的垂髫，話語中是淡淡的惋惜之意。

聞言，小念念沉默了半晌，對著自己手中的帕子幽幽的說。

“那阿娘，同念念一樣沒有親娘。”

聽到她說的話，雪夫人摟住了小丫頭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懷里靠了靠。

“念念，你比你阿娘幸福，你有父皇母后還有姑姑，還有許多在乎你的人……所以啊，我們小念念，要開心的生活，把你阿爹阿娘遺失的時光牢牢的抓在手中，把他們那份也活出來！”

一番話，輕輕的說進了尚不諳世事的女孩心中。

河邊的柳樹碧綠青翠，河的另一頭，站著位白發(fā)男子。

他的眸子印著波光粼粼，印著河岸對側水中相依的倒影。

……

昆侖虛，

鐘勵殿內(nèi)。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一張飽經(jīng)風霜的紅木古桌前，懷風掌門正一手拿著書本一手執(zhí)戒尺背于身后，領著小雁離誦讀《千字文》。

小雁離，被書中的蝌蚪文字害得困意襲來，正點著他搖晃的小腦袋，嘴里跟著下意識的“天地玄黃”之類。

“讀書！不可不讀，既讀……”懷風掌門目光一轉看見愛徒行將夢周公，于是嚴厲大聲喝道，

“就要大聲，要讀到自己心里去，要知其中的道理！”

言辭中是熟悉的懇切。

“啪！啪！”兩聲清脆的戒尺聲落在小徒弟的胳膊上。

“哇嗚～好疼……”

小雁離眼淚汪汪的醒來，一抬頭變看見師父怒氣沖沖的瞪著自己。

知道自己犯了錯，小雁離也不敢多言，只向往常一樣去鐘勵殿前的夫子像下抄書。

懷風看著夫子像下那個幼小的身影，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多年前。

虛谷師父也是站在鐘勵殿內(nèi)，一手拿著書一手執(zhí)著戒尺，對曾經(jīng)上課打瞌睡的“小懷風”敦敦教誨。

一陣清風從后山竹林攜著茶香襲來，緩緩飄進殿中，飄進他心中一個許久未曾落足的地方……

后山思過崖上，

竹林深處。

亭內(nèi)，四方的木桌上，炭爐燒的火熱，白瓷壺中煮著滾了幾滾的茶水，裊裊白煙升騰。

桌下放著一個包袱，包袱里是幾件五六歲男孩年紀應穿的衣服。

再看那崖邊，一個圓臉少女扶著位紅衣的中年女人，瞬間化作一縷輕煙而去。

只是那輕煙中，帶了絲絲令人難以察覺的桃花香……

九重天上，

姻緣殿內(nèi)。

月老看著手中的三界眾生簿，喃喃道。

“姻緣天定，眾生苦啊……”

細看去，眾生簿上多了兩個名字。

……

“高樓重重閉明月

……

獨向瑤窗坐愁絕。

魚沈雁杳天涯路，

始信人間別離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