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命令六旗戰力前往輕雁塞零二后，馬不停蹄去到與柳煙遙約定的會合點，這已花去他兩日時間。

江艾茵沒有過來，她仍在鬼嘯原處理軍隊事務，首批傳送的人是祁虎、季鋒和周逸，外加十二名以土系修士為領隊的精銳，當看到柳煙遙的時候，秦晚不禁嘆了口氣。

“柳仙子，這么危險，你不該......”

“嘻。”柳煙遙如鮮花般展唇微笑。“這次傳送可用的是我萬寶行的靈石，你不會是想說，我沒有權利用它吧。”

“這......”秦晚立刻不敢出聲。

“陣核和建筑資材也是我的贊助的，我宣布，現在本行對此擁有一半股份。”柳煙遙繼續聲明權利。

秦晚立刻明白柳煙遙為何作出如何聲明，南北交通是萼國天生的地理困境，擁有這個現成傳送陣股權對于萬寶行，等于是得到了一條特高級商路。雖然傳送成本驚人，但在關鍵時刻有些事是不能用金錢靈石來衡量的。

事已至此，秦晚再不好說些什么，他趕緊換個話題問祁虎：“大哥這次過來，有沒有被雷家守備盯上？”

“我們從傳送陣出來后都很小心，按你提醒的方位前進，并沒有驚擾到暗梢。”“那就好！”“靜將軍呢？”祁虎迫不及待問秦晚納蘭靜的消息，秦晚知他想法，便道：“這次納蘭將軍將率領你們攻擊輕雁塞，她現在應該正在向輕雁塞移動中。”

按秦晚預計，這次北筑城而南佯攻，又是以納蘭靜為主將，輕雁塞的攻略應該會比較順利，便同意祁虎他們三個過來助陣。“好歹為兄弟爭取些與她相處的機會”，雖然結果并不樂觀，但不爭取便是什么都沒，萬一有戲呢？

“那柳仙子你呢？”秦晚自然不希望柳煙遙參與到戰事中來，感覺她若是留在身邊，做事情也有些束手束腳。

“我這次過來，要處理北境萬寶行人員轉移的事情。”柳煙遙換回嚴肅表情。“這么打下去，落日城和寒城的分行難免受到波及，我要安排人員撤退。”

“需要我幫忙嗎？”“要，你把玉車還我，我用大小玉車直接去接。”“輕雁塞附近空哨很多，仙子要么東去大海，沿大海北上，要么和六旗一樣，繞云國境經合冰山再東行。你覺得哪樣更好？”

“都不選，我說要你幫我，就是想等你們攻擊輕雁塞再轉去騰水的時候，直接突破過去。相當于你們為我打掩護。”柳煙遙果然膽子夠大，想的辦法秦晚激進得多。

“那好，我會留意敵人防守動向，有空隙的時候，用小千山璧通知你。”

薩閑在空蕩蕩的明德殿里左摸摸，右摸摸，還跳到龍椅上坐了一會兒。“硌人”，她不滿意地跳下來，朝隨侍的文思圣和宇文宗臣發問：“這個破位子有什么好爭的？”

二皇子殿下突然召他們過來，左右丞相雖然不解，卻恭敬地依儀來到朝殿。因為他們覺得這位一直被忽略的二皇子殿下的要求值得滿足。“君王守社稷”不是說說而已，這背后是勇氣和犧牲精神。

“臣以為，皇權即威能，皇權即意志，皇權即利益。”宇文宗臣搶先答道。“自千年前陛下先祖得國，自此之后，能獨占一國資源分配權益，包括我等托庇于陛下之臣子，能夠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得到萬民尊崇服膺，意志所至，無不遵從，此天下之大利。”

“唔。”薩閑很滿意宇文宗臣的回答。在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候，臣子們也放開了顧忌，難得聽到真話。的確，皇權對于一個家族而言，是最大的利益，以一國奉一族，家族自然能不斷壯大。

但對于薩閑而言，這種體驗是不真實的。她將萬寶行經營得有聲有色，盡收人間之財貨，單憑金錢的力量幾乎找不到辦不成的事。

“臣以為，皇權者乃天命，天授命于大人而掌權柄，調和陰陽，安撫四時，災則賑，豐則屯，及至命衰，蒙天寵召而去，世世代代以國為家，此謂順天而行。右丞相所言皆利，而皇權非利也，利自義中而來。”文思圣這個當口，仍不免要和宇文宗臣抬杠。

薩閑卻不以他的話為迂腐。冥冥中真的有天命嗎，若是這樣，雷家的天命又是什么。云國的皇帝、瀾國的巫王，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天命，那最終天會認可誰呢。心為女而身為男，這也是天命嗎。

她召見左右丞相，其實有件事想征詢他們意見。明光城現在以薩閑為尊，除了一些耿直的臣僚，大部分都逃難去了，宮內守軍、皇城守軍限于職責還留在城內。以這種戰力，雷氏一族攻過來，應不應該抵抗？

薩閑內心是抵抗不戰而降的，薩家的驕傲不允許她做這種事，但讓宮衛和城衛無意義地用生命陪她抵抗，薩閑又下不了這個決心。

“是希望。”隨著聲音傳來，一人靜靜佇立于階前，明黃緞帶束起長發，靜露鋒芒如同長槍。“雷隆衡！”文思圣和宇文宗臣驚駭之下立馬開口大呼，可瞬間呼聲便被卡在喉嚨間。雷隆衡揮手，兩人軟軟倒下。

“放心，我沒有傷他們，只是想在攻城前好好找你談談。”雷隆衡英俊面龐下并未展露絲毫敵意。

薩閑咯咯咯嬌笑出聲，兩人算是二次見面，之前晚宴上初識，薩閑又不喜這種場合，早早便閃人了。此刻相見，已是敵對身份。“喲，等不到攻城，便想來私會奴家了嗎？”說話之間，薩閑氣勢高漲，皇明訣靈壓已逼向雷隆衡。

雷隆衡恍如不覺，淡淡說道：“參見二公主殿下。”靈壓倏地收回，薩閑臉上紅了紅。雷隆衡倒是比很多人識相，開口便稱呼她為公主殿下。這讓薩閑對對方產生一絲好感。嘆了口氣，薩閑像只小貓般跳上龍椅，擺出正經架式道：“你說吧，剛剛的話沒說完。”

“皇權是我們追尋大道的希望。”雷隆衡望向大殿正中央薩閑的美目，這個薩家二皇子他從各方情報中都有所了解，真正接觸后發現更比情報中描述的來得生動。明明知道對方是同性，但剛剛她咯咯笑那下，竟令自己生出驚艷之心。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逐無涯，代矣。”雷隆衡把異界圣人的話改了。原本莊子的意思是以有限壽命之身去追逐無窮無盡的真理，會“殆己”，也就是說會荒廢了自己。可他一改，便變成了“要一代代的去做。”

看著薩閑不解的神情，雷隆衡心中有些高興，他的話引起了對方興趣，于是接著說道：“我想盡我所能了解天道的奧秘，如果我不行，我雷家的子孫也會繼承下去。”

“那這和你們侵略我國有什么關系呢？”薩閑問道。

“力量。家族的安全和繁衍需要力量，萼國是我族未來力量來源。很抱歉，雷氏還很弱小，需要一個大后方。”

聽到雷隆衡這么說，薩閑有些生氣。“你以為得到萼國，你能保證雷家長盛不衰了嗎？”她責問道。

“不，遠遠不夠，我所求的，是以千萬年為單位的強盛。云國、瀾國，萬古大陸，乃至于一二界面，可能對于一個家族來說都不夠。”雷隆衡的話讓薩閑震驚。

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所追逐的力量到底什么時候是個盡頭。“你是想一直戰斗下去，直到所有人都臣服于你嗎？”“二公主殿下，雖然慚愧，但我知道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的道理，前期目標只是統一這片大陸，為子孫后代打下基礎。”

“完全不像是說笑話。”薩閑這次仔細打量雷隆衡，這男子目光真摯誠懇，像是要和她打商量。“所以說我薩家擋住你們雷家前進了？”“所有不由我雷氏一族支配的資源，都是要征服的對象。”

薩閑又咯咯咯的笑了起來。“雖然我想說癡心妄想，但又想相信你，畢竟雷家少主不是志大才疏之人。”“二公主明鑒，這是本人真實想法。”

“那你這次過來，是打算勸降我咯？”

“雖然你們還有戰力未損，但已被消滅一支主力，我占據明光城后，他們就是無本之木，完全可以慢慢處置。我希望二公主殿下召回薩迎皇子，納蘭靜、車延和南聞龍三將軍以及秦晚駙馬，之前我對先皇帝的承諾仍然有效。”

“我若不同意呢，你在這殺了我？”薩閑挺了挺胸。

“我為談判而來，怎會傷及公主玉體。不過接管明光城后，將會以抵抗為由對王族一脈進行處刑，當然他們。”雷隆衡望了望倒下的文思圣和宇文宗臣，“和所有抗拒我們大軍的人，隨后會追隨您一起。”

他的話冷酷，卻沒有洋洋得意的語氣，而是透露出一股無奈。薩閑此刻有些恍惚，她好像看到城破后刑場上跪著的一排排人，她處在最前面。“或者這就是自己所追求的結局呢。”在父親死后，能以這身血統為國家做到的最多事情，大概就是在敵人面前坦然赴死，以激勵靜姐他們的抵抗之心。

“很抱歉不能如你的意呢。”薩閑朝雷隆衡微笑。“你回去吧，告訴手下，攻城的時候，不會有軍兵抵抗，不過，可不是沒人抵抗喲。我會在城頭迎擊你們，想拿下明光城，先從我尸體上踏過去吧。”

看著薩閑美麗的容顏，雷隆衡感受到這位男公主更勝須眉的氣概和決意。他再不言語，深深低下頭行禮，隨后消失在宮城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