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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天下向心

  • 陌楚
  • 殘張斷簡
  • 2692字
  • 2022-11-10 00:36:54

這一日,衛則正在州署與羊均等一干人處理著各郡上呈的公事,好在各郡皆是衛濟之前任命的親信得力之人,這才使得州署的公事不至于讓衛則等人手忙腳亂。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其實是越州周圍大家各干各的,這也使得本應緊張的局勢稍有緩和。可舒服的日子注定不會長久,江陵衛節的又一封檄文讓楚國動蕩的局勢再一次不穩了起來。

起初衛則收到這封檄文時還很詫異,因為之前衛節誓師討伐孟君的時候就已經搞過這么一出了,如今討逆虎頭蛇尾一地雞毛,這個時候他是又想玩哪出?

檄文只有一份,為了省事衛則直接讓一個書吏就在大堂中朗讀,也省得一個人一個人去看。

“江陵王、侍中、司徒、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承制,.......”

“停停停,你就撿重要的念,其他的略過即可。”

衛節這一大串自封的官號著實是讓人頭大,衛則只得出言讓書吏撿重要的說。

書吏:“額..。小吏領命。”

“今東有叛逆孟君不待伏誅,更有洵陽王衛伏不聽號令任意妄為,......”

“停!”

衛則一聽到衛伏的名字便再次叫停了書令,不待眾人反應快步上前奪過檄文仔細看了起來,一時間面部表情變化之快之頻繁可謂有興趣。

這篇檄文與之前的那篇如出一轍,只不過討伐的對象從孟君便成了洵陽王雍州刺史衛伏,并且衛節在檄文中直言衛伏勾結涼國背叛大楚。

不過此事細說起來也不能全怪衛伏,衛節自起兵討伐孟君開始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先是兩路大軍借故圍攻江夏衛廣貞,然后還不許衛廣貞求和,如此這般怎會不讓與江陵近在咫尺的衛伏恐懼,衛伏所在的襄陽與涼國隔江相望,他不向涼國求助又能怎樣?

衛則看了一會這才想起堂內還有一屋子人呢,于是輕咳了兩聲拿著檄文走向了羊均,“羊長史你看看,這衛伏勾結涼國想趁著江陵空虛趁虛而入,還好王行云及時回師這才沒讓涼國得逞。”

羊均冷冷一笑接過檄文,可卻只是微微掃了一眼,“強兵暴起,道義棄世。如今的楚國還有什么是不能發生的,還有什么是不敢發生的。”

衛則點頭道:“那我們該當如何答復?”

羊均看向衛則并沒有說話,末了才不疾不徐的說了一句,“如今州內之事盡由世子做主,世子以為該當如何?”

衛則微微一笑道:“羊公這是要考我,不過這可難不倒我,我以為這篇檄文其實與之前的那篇效用相同,江陵四戰之地易攻難守,四叔雖然兵多糧足但卻難以四面兼顧,現在王行云和蔡訓打著誅除孟君的旗號攻伐郡縣擴充勢力,而這檄文便是試探我們這些衛氏宗王的反應。”

羊均聽罷滿意的點了點頭,“世子分析的不錯,可我們又當如何應對呢?”

衛則目光一凝,此時的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懵懂少年,短短三載在他身邊發生了太多太多,殘酷的現實讓他懂得了什么叫孤獨無助,什么叫人生的悲喜和意外,建康城外勤王軍營的絲竹之音無時無刻不在他耳邊環繞,曾幾何時的他可能從未想到過有一天他會對權力和實力如此迫切。

“四叔無非是想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既然如此我們便隨了他老人家心,如今楚國動蕩戰亂四起,江北涼晉二國在司隸和南陽對峙無暇南顧,越州兵少又不足以爭天下,現在正是秣兵歷馬積蓄實力之時。”

“不錯,不錯!老臣贊同世子之言,秣兵歷馬靜觀天下之變。”

一番折騰大堂內也總算是恢復了平靜,有了衛則和羊均的首肯,下面的書吏照命開始擬寫回文,不一會功夫書吏便將擬好的回文奉到了衛則案前。

衛則看了看提筆略微修改了幾處,然后又遞給了羊均,羊均看過無誤之后才開始親自謄寫正式的回文,最后再交由衛則用印。

可當衛則拿起印信之時卻又遲遲沒有落下,羊均見狀還以為衛則對回文又有何意見,于是走了過來關切問起了緣由。

衛則將印信放回匣中,輕叩書案喃喃問道:“羊公,我有一事不解,想我大楚雖未能一統天下,然亦是天下三分有其一,為何承平幾十年反而落得如此境地?”

羊均聞言沉默片刻,隨即從容道:“自古以來朝代更迭皆因中樞無力,然王朝之初軍權政權和財權卻無不是盡集于中樞,中樞之于地方猶如軀干之于手足,各方官吏唯唯聽命令出必行;地方之于中樞猶如眾星拱衛北辰,環伺唯謹令行禁止。可這種規矩到了王朝末期無不都是荒廢了,大權旁落,地方自成一系,其強大者可威脅中樞,是以中樞之令只下于內屬,枝強干弱內外失衡,國家焉能亂?”

羊均乃江左名士,雖然平素不精于戰陣謀略,但浸淫經史數十載,輔掌州事和王府外務,可以說衛濟不僅僅只是想讓羊均在衛則身側輔助公事,他更想讓羊均這個名士去影響衛則,不得不說此時此刻正當其時。

“既然王朝之初權柄盡集于中樞,那為何最后都會大權旁落?難道是因為掌權之人昏庸?以史為鑒為何不知避免或是補救?”

羊均概然一嘆道:“此中緣由非是一言一語可以道盡,好比前朝郯時,天下之人皆笑其亡于外戚,是外戚弄權致使天下民不聊生引發動亂,是以權柄下移最終群雄并起國家遂亡。可這只是表面之像國家衰敗絕非一朝一夕,早在天下大亂前士大夫便皆重內官而輕外職,刺史、郡守、縣令皆輕其選,是以刺史等外職多是武夫勛人或是京官不稱職者,邊遠之地更深,百姓未安殆由于此。風俗不澄焉能安人之方,士大夫多顧戀京師不肯離去闕下,皆以升禁為顯宦,如此輕視外職一旦有變,地方不思皇恩極易割據,中樞焉能不弱?”

衛則聽后依舊不解道:“羊公所言當是有理,可本朝卻是極重外職,各州刺史、郡守多為宗親、勛貴,難道他們不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這個道理嗎?”

羊均笑道:“此重非彼重,太清皇帝雖然意識到了這個道理可卻依舊沒有跳出這個圈,而且太清皇帝對宗親的容忍庇護讓他們的野心更加膨脹更加的肆無忌憚,本該鐵板一塊的國家也變得四分五裂,如果說是重蹈覆轍的話倒不如說是另辟蹊徑。”

衛則神色變得嚴肅,“難道就沒有什么補救之法?”

羊均搖頭道:“世子這一問還真是難住老夫了,老夫窮盡一生卻也是未能勘破補救之道。歷朝歷代之主生怕天下不穩,恐有人以獨夫之心操萬眾之事,故而大量的引用宗親外戚,舉國之力供一家之榮華,如此一來再賢德的人也難免荒淫驕奢生出他想,是以眾人離心天下遂亂,而想使天下向心何其難也。一張一弛無不囊括人心之變化,老夫不敢輕言下斷。”

衛則聽罷也不再追問,或許這些理不出頭緒的興衰之辯對他來說還為時尚早,又或許是他從方才羊均的話中領悟到了什么。

陡然間衛則若有所思的在案前踱了幾步,隨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俯身從一堆書令中拿出了一本丟到了火盆里。

望著火盆中漸漸被火焰吞沒的書令,衛則忽的目光炯炯朗聲言道:“道真隨我三載,四處奔波頗有功勛,此番推辭更見其一心為公,羊公方才言天下向心,如果此等忠義之人尚要因為各種原由堤防掣肘,那還談何天下向心?我決定不準張簡所請,依舊命其為近軍別部司馬,至于呈文中所言練兵之事,我想可交由子淵負責挑選得力之人調往南康,羊公以為如何?”

羊均先是一愣可聽到后面的安排后隨即釋然,“世子心意已決,老臣聽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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