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晴日初升，窗外傳來悠悠鳥鳴聲。
殷小楠疲憊了這么久，難得睡了個好覺，一覺醒來，太陽已經從窗簾的縫隙灑進房間里來，正好鍍在她的臉頰上，給整間屋子都烘得懶洋洋的。
她盯著天花板一時有些迷茫，任陽光打在臉上，卻仿佛給了她一種賴床的底氣。
自從上開學以來，成日埋在書堆里，她已經許久沒有睡過懶覺了，然而事實總是不盡人意。頓了大概幾分鐘，放在床邊的手機響起一聲消息提示音，殷小楠眨了幾下眼睛，一瞬間清醒了。
腦海中幻燈片一般回放起昨天的事，從醫院到警局，從見到井安到……
那手機提示音就像一個開關，將一切她企圖拋卻的尷尬都喚了回來。
殷小楠想著那時雜亂的風雨聲，頰上冰涼而柔軟的觸感，以及雷鳴般的心跳，她臉頰逐漸升溫，雙手一把扯過被子蓋在了自己臉上。
大不了這幾天都不出門了。她想。
然而眼下還有一件更令她為難的事……
昨天晚上她在江景城屋子里只待了一會兒，就待不下去了。
出門時江景城和江茜雯都來送她，誰知一開門，便正好看到了從門口經過、正要去打麻將的奶奶。
老人眼睛有些不好，愣是盯著殷小楠看了兩眼才確定，視線掃過身后的兩人，問道：“小楠？在朋友家玩啊。”
殷小楠被抓了個正著，心虛得很，又怕奶奶跟父母透露什么，強裝鎮定說：“嗯。是同學?！?
江景城和江茜雯都向老人問了好。
本以為奶奶會結束話題，誰知她卻瞇了瞇眼睛，視線在江景城臉上停留了下來。
“你這孩子我見過嘞?！?
嗯？
殷小楠冷不防聽到這句話，也沒忍住回頭看了眼江景城，后者也是一臉詫異。
“上次我打麻將回來，就看到他在路邊喂貓。咱這小區流浪貓多，卻也少見有人特地去喂的，孩子心挺好的……”
“小楠啊，你成天一個人關在房子里，多跟同學出來玩玩也好。對了，這位……”
“我叫江景城。”
“你是一個人住嗎？我怎么沒見你家人?！?
“嗯，他們都在外地工作?！?
殷小楠沒想出來自己的奶奶居然跟江景城聊上了，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她望著潔白的天花板，愣是躺到半夜才睡著。
她起了床，換好衣服，才拿起床邊的手機。
就見上面躺著江景城十分鐘前給她發的信息。
江景城：奶奶讓你多跟我出來玩。
江景城：所以，你來嗎？
“……”殷小楠明明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卻還是控制不住心跳快了一拍。
她盯著屏幕，猶豫著該怎么回復，卻聽到客廳傳來敲門聲。
剛好不緊不慢的三下。
殷小楠不用想都知道是江景城，掐了掐指尖，還是走向了門口。她打開門，卻沒見到想象中的人，門外空蕩蕩一片。
殷小楠愣了一下，卻莫名松了口氣，她正疑惑，卻聽到一聲細軟的貓叫在下方響起。
她這才發現，在空無一人的門口，大貓正蹲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大貓被江景城養了快一年，體型幾乎是原來的兩倍大，平日里又愛睡，圓滾滾的像坨肉球，可算是沒白搭這個名字。
沒見到江景城，卻看到了大貓。難不成大貓還能像人一樣站起來敲門？
殷小楠雖然心知肚明，卻還是忍不住上去抱起了大貓。
門在身后關上，她上了鎖，轉身就要去找人，卻不想一轉身就撞上了一個清香縈鼻的胸膛。
光是嗅那氣味，殷小楠就在一秒內認出了來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江景城也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就站在殷小楠前面，她卻好像被鎖進了籠中，無路可逃。
他今天穿了件霧藍色衛衣，襯得皮膚像白瓷一般，一雙狹長的眼眸微彎，眸光似水含星。
殷小楠有些愣神，她舔了舔唇正要開口，就見對面的人突然后退一步，微微彎腰，跟她在水平方向對視。
懷中的大貓“喵”了一聲，在殷小楠身上蹭了蹭，她這才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距離有多近。
江景城生得高，一彎腰再看她，兩人的鼻尖幾乎要貼碰到一起，吐出的熱息朦朦朧朧地縈繞在一起，使得空氣中都平白多出幾分曖昧的氣息。
殷小楠余光瞥見江景城抬起了手。
她臉頓時就紅了上來，一邊卻有些惱羞成怒地退開，聲若蚊吶：“干嘛突然……被人看到怎么辦……”
然而那手卻還是摸上了她的臉，江景城似是斟酌了一下，還是輕嘆一口氣，指腹在她眼下滑過，如羽毛般帶著些微涼的癢意。
“晚上又在打黑子？眼睛下面，都青了?！?
殷小楠自然是理解他的意思，卻在聽到時還是遲疑了一下。他是……心疼她？
這個念頭剛在心里萌芽，她的耳根便不自覺染上緋色。
搖了搖頭。
“走了，大貓要出去玩了?！彼汩_江景城的手，低頭去逗懷里的大貓，卻不想它早在她臂彎里呼呼大睡。
“……”下一秒殷小楠便聽到前面傳來江景城的輕笑。
笑個屁啊，不是你把它帶出來的，也是你說出去玩的！都是你！
江景城卻已經朝她看過來：“走吧?！?
……
他們在小區里的一家早餐店吃了早飯，又順便去商店買了幾袋貓糧。
出門時，就看到遠處的樹叢中躲著一只身形嬌小的貍花貓，不停朝這邊望，見兩人出來，又警惕地后退，卻始終沒有將視線從他們身上移開。
殷小楠也注意到了那只貓，正要告訴江景城，就感覺到懷中的大貓動了一下，從她身上竄了下去。
大貓在貍花貓身邊繞了一圈，接著就用臉去蹭它，貍花貓顯然不陌生，也用臉去回應，兩只貓很快就滾在了一起。
目睹了全過程的殷小楠一時沒找到合適的話，她咽了口口水，感覺臉上又有些發熱：“大貓成年了嗎？這么小就去禍害人家……”
說完她又想到自己跟江景城好像也還沒成年，趕緊自覺閉了麥，江景城卻抓住了她的手：“我們走，讓這小崽子在外面體會一下人間險惡。”
他說得一本正經，殷小楠卻沒忍住笑了，感受到指尖的溫熱，她回扣住江景城的手。
然而這時，江景城卻似乎怔了一下，回頭看向她。
就在殷小楠以為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么，嘗試著將手抽出時，卻被江景城抓得更近，將她往自己那邊帶了些。
回到江景城屋子里，沙發已經收拾好，恢復昨天一開始的樣子。江茜雯在一大早就被江景城“掃地出門”。
她照例拿了作業在書房等江景城。
過了一會兒，江景城打開門，端了盆水果進來。
……
一秒，兩秒，一分鐘……
殷小楠盯著題目無從下手，平日里過得極快的時間卻在此刻像電影里的慢鏡頭一樣難捱。
平時有江景城陪著寫作業，她總覺得專注度都高了不少，可這會兒她寫幾個字余光就忍不住往旁邊瞥，生怕被江景城注意到，又極快地收回。
半個小時過去，題還沒做幾道。
她正想去看看江景城做了多少了，一轉眼卻對上了江景城的視線。
?。?！
殷小楠閃電一般收回視線，心道他應該沒看見吧，誰知下一秒就聽江景城略帶慵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怎么了？”
聽著他靜若止水的聲音，殷小楠在心里把自己罵了幾百遍，然后轉過頭回答：“咳，有道題不會，你……”
她來不及說完，江景城就湊了上來，兩人之間的距離頓時近到殷小楠難以呼吸。
“是這題嗎？”
話音落下，殷小楠下意識點了頭，目光卻忘記從江景城的臉上移開。
兩人在窗邊的位置，陽光正好從窗外斜照進來，暖金色的光線滑過江景城的側臉，沖淡了他在暗處顯得有些鋒利的棱角，眼尾低垂，長睫翩然，令人覺得恍若夢境。
殷小楠正出神，卻見那蝶羽般的長睫撲扇一下，朝她看來。
“聽懂了嗎？”江景城回頭對上她的視線，與殷小楠略顯慌亂的眼神撞在一起，他稍一愣神，兩個字從他唇角漏了出來，“小楠?！?
“……那個，我剛剛只是有點……”殷小楠感覺臉上的目光跟針扎似的，惹得她耳邊只剩下滾燙的心跳。
她偷看江景城被抓包，掙扎著想找借口。
她能不能說，她只是在單純地在做白日夢啊……
殷小楠被盯得有些受不住，正要別開頭去，就見江景城向前俯了下身。
他一手扣住殷小楠的后腦勺，像下了某種決心似的垂下眼，近到呼吸交纏的時候，輕輕貼上了她的唇。
雙唇相貼的那一刻，冰涼柔軟的觸感頓時蔓延開來，殷小楠屏住呼吸，雙眼猝然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