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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后，電視里播的節目便都是春節聯歡晚會了。年紀稍微大些的人對這檔跨年節目都是很上心的，而年紀小的一輩則多是習慣于按照自己的方式過節。

殷小楠正一個人趴在床上看微博動態。客廳里不斷傳來電視的聲音和談笑聲。

殷小楠的外公外婆過世得早，他們每年的新年第一天都是要回溫久的老家去上墳的。

因此熬夜跨年這個習俗在他們家并不推崇，差不多九點多的樣子，他們便催殷小楠睡覺了。

說是明天一早就要趕車，坐車很累會暈車。

她倒不怎么在意，畢竟她坐車很少暈車，而且熬夜也早已熬得習慣了，有時反而不熬夜白天還更容易犯困。

“小楠，睡覺了，都快十點了。你奶奶那是年紀大睡不著，而且她老人家身體不適合長途跋涉，不跟我們一起去。你快點睡啊。”

這已經是殷成鳴第三次來催殷小楠睡覺了。

她看向門口，本來想說“等等”，突然聽到手機傳來一聲提示音。她心下一動，對門外的殷成鳴道：“哦，我就睡了。”

殷成鳴又在門外等了一會兒，直到門縫底下漏出來的燈光消失，他才回了自己臥室。

等門外的動靜完全聽不到了，殷小楠從被窩里伸出頭來，手機屏幕的亮光瞬時照亮了一片。

她點開剛剛的提示消息，就見聯系人的右上方有一個紅色圈圈的“1”。點進去，是一條進群邀請，來自蘇筱。

群名是“高一六班同學群”。

看到那個名字殷小楠不禁愣了一下，從一開學蘇筱就第一個加了她的好友并且總是跟她聊天，可是自從開始疏遠之后，她們倆便幾乎沒有發過什么信息。

現在一下子看到蘇筱的昵稱，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她拉她進群干什么？是班里有人提到的嗎？

這也根本不切實際，除了蘇筱和江景城，她在班里沒有說過很多話的人，雖說跟同學關系不壞，卻也僅僅那樣而已。

這群名乍一看還是個挺正經的名字，一看就是個正經學生建，可進了群，幾百條信息便在一時間內在屏幕上“鋪天蓋地”地涌來。

她等了半天，發現聊群是卡了。

“……”

有些人還在管自己聊前面的話題，說什么“搖骰子”，“喝酒”，“打游戲”之類的，殷小楠不理解。

只好默默地看著一條條消息從屏幕下方跳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有人發現了新進了一個同學。

“@南有嘉木，歡迎歡迎！”

“都半年過去了怎么還有人才剛剛入群，不會是哪個人的小號吧？”

“這個號不是剛注冊，還有名字應該是個女生吧，誰拉的？”

“不知道哎。怎么我跟她只有一個共同好友啊？是我們班的嗎？”

“新人？麻煩改個群名片。”

殷小楠一時間接受了一波的問候，又不知道該怎么回復，只好在群里躺尸。直到這時她才發了一句：“我是殷小楠。”

群里靜了幾秒，有人先帶頭說了一句：“哦哦，原來是你啊，歡迎！”

緊接著群里便一個接一個地開始歡迎。

殷小楠受寵若驚，回復了幾句“謝謝”，便很快發現一下子多了好幾條好友申請，都是班里的同學。她一個一個同意，然后備注。

加上后，多是一句問候便再無他言。

群里人多，又都閑著，很快殷小楠進群這個消息就變得不是很新奇了，有人開始繼續議論剛剛的事，而那個把她拉進群的人卻還是一言不發，殷小楠便又自行潛水了。

她躲在被窩里又看了一會兒手機，群里的消息接連不斷，僅僅一會兒功夫沒看便出現了“99+”。雖然夜里很安靜，沒什么人聲，殷小楠卻覺得有些熱鬧了。

雖然她跟班里人不怎么熟，但有時他們的話題也偶爾能參與幾句，好像不知不覺中，她也融入了這個班級。

江景城也在群里，但沒有說話。

很快便到了十一點半，離新年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殷小楠從被窩里鉆出來，打開了燈，她撩開窗簾往外看，外面依舊是漆黑一片，月亮高高地懸在空中，顯得清冷且幽寂。她想，這個時候應該有很多人家正坐在一起談天等待新年吧，或許也有一些人家像他們家一樣，早早便入了睡。

雖然每次跨年都只有她孤零零一個人，可是想到有那么多人也還在等待，網絡上更是一片熱鬧，她就覺得也不是那么孤獨了。

一個人抱著手機也可以熬到天亮。

可終歸是一個人。

同學群里面熱鬧得很，可多數話題都是殷小楠所不了解的，大概是時間真的遲了，在群里冒泡的人少了，應該是睡著了。

可偏偏殷小楠沒有什么睡意，甚至還能望著冷白的月亮發呆。

她舉起手機，整個人掩藏在窗簾后面，對著漆黑的天拍了張照片，然后發了朋友圈。

回到聯系人界面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鐘。

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五十五分，殷小楠收到了第一條群發新年祝福，接著又陸陸續續有幾條。

離零點還有三分鐘。

她突然收到了一條視頻通話。

當看到來電人的名字時，殷小楠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在漆黑的夜里像要跳出心臟。

要接嗎？

按下綠健的那一刻，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就見江景城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他似乎也已經準備睡了，一頭黑發蓬松而略顯雜亂，睡衣領口隨意地豁著，慵懶而隨性。

他應該是在臥室里，很安靜，視頻對面聽不到一點聲音。

因此，殷小楠甚至能隱約聽到他的呼吸聲，也或許是她自己的，反正很亂。

“小楠，”殷小楠愣了一下，就見江景城隔著屏幕看著她，眉眼間似乎藏了淡淡的笑意，就聽他說，“敬業吧，來給你補習了。”

“……”敬業個屁，一看就是個不務正業的。

殷小楠在想她剛剛那一瞬間為什么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期待，都除夕了居然還耍她！

“都那么遲了……你早不說？”殷小楠有些火大。

“啊，我之前不是問過你嗎？你沒有回，那就當是默認了。”江景城眨了眨眼，道，“而且我這不算是突擊抽查嗎？”

殷小楠已經走到書桌前了，突然想到什么，問：“你不怕我已經睡著了電話過來把我吵醒嗎？”

“你不是沒睡嗎？”江景城一臉無辜，“剛剛還發動態了呢。”

“……”

殷小楠無言以對，看向桌面道：“今天補哪科？”

卻聽那邊半晌沒動靜，殷小楠思量著這人在干嘛，一轉眼卻見屏幕里的人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果然有時候就是不能跟長得好看的人對視，不然一不小心，就可能出不來了。

她望著屏幕中專注的眼神，心像被什么細密的線捆住了一樣，心跳很重，也有些喘不過氣。

夜本就很靜，靜到一絲一縷輕小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靜到兩人的對視都顯得有些曖昧與別有用心。

她的心重重地砸了幾下，耳根剛剛浮上淡淡的緋紅，就聽視頻里傳來江景城的聲音，他很輕地笑了幾聲，嗓音低沉微啞：“逗你的，今天不補。”

“那你干嘛——”

“別說話。看窗外。”

殷小楠就那樣在江景城的注視下看向了窗外，夜空依舊漆黑深邃。

突然遠遠近近傳來幾聲炮響，漆黑的天中，各色的煙花同時綻放開來，僅僅幾秒，便將深黑的也夜空照得皓白如晝。

然后，就聽手機里的人說：“新年快樂。”

殷小楠一時間不知道該欣賞滿天的絢彩，還是去看手機里的人，但好像，這個年她不是一個人過的了。

群里排了一長串的“新年快樂”，殷小楠也收到了十多條新年的群發祝福，只有江景城的消息界面依舊是冷冷清清，她看向屏幕里江景城的眼睛，喉嚨有些干澀：“謝謝，你也是。新年快樂。”

她有些希望，以后每年的除夕都是這樣過了。

另一邊，江景城掛斷電話后，心跳還有些快。

剛剛那么安靜又有些曖昧的氛圍下，他幾乎有點想說些什么，可回憶起那天殷小楠不小心碰到他嘴唇后慌忙用手擦嘴的樣子，白皙通透的臉霎時間漲得通紅，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敢，他突然就有些心疼了。

他指尖不經意擦過雙唇，看向窗外，煙花已經結束了，黑夜重歸于寂靜，只剩下心跳與呼吸的聲音。雖然他們在不同的城市，可看的卻是同一片天空。

同樣的悸動與慌亂，像千軍萬馬奔騰過后的平息。

殷小楠再跟江景城見面便是開學了。許是經歷過寒假一系列事的原因，再見時兩人之間似乎隱隱約約隔著一層薄紗，有時可以一整天不說一句話，可有時卻又微妙得可怕。

不管江景城怎么想，反正殷小楠是沒再敢主動去找他了。她覺得一個寒假過去，她跟江景城的關系不禁沒有拉近，反而更疏離。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單方面疏離，畢竟江景城依舊是每天給她捎一盒牛奶，晚自習結束后借她的作業給她糾錯，從不缺席。

兩人成為同桌以后，見面的次數就難免多了，可難以啟齒的是，殷小楠每次看到江景城，目光就會不自覺地掉到他的嘴上，然后那天的畫面又在眼前浮現，弄得她幾乎是逃一般地轉開頭去。

一直到學期末，除了個別學生要求換的座，班里就沒有集體換過座位。

好不容易熬過一個學期，殷小楠熬得簡直想吐血，一邊在心里后悔：那天晚上就不該熬夜學習，要是不熬夜怎么會發燒，要是不發燒怎么會發生后面那些事！

偏偏江景城這個當事人還不知道，整天的跟沒事一樣在她眼前晃。

受苦的終究只有她一個人……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