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剛出了宮門,拐角就去到了皇城腳下最繁華的街道,路上熙熙攘攘,商人小販當街叫喚,好不熱鬧。
三個人中除了護衛王大蟲經常因為公差出宮辦事外,其他人也是常年待在宮里面,關于外面的消息閉塞,更不知如今民間流行的曲調風情。
像是一個個走進了劉姥姥的大觀園,看得入神,不知不覺到了城南。
王大蟲一個人在前面默默地趕著馬車,并沒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好奇腦袋,兩大一小伸在了簾子外面,像節日里的燈籠一般敞亮,路上的販夫走卒也是盯著這輛雙駕馬車一臉疑惑,怕不是哪個達官顯貴又出街尋歡了。
“殿下,你瞧,萬花樓,這個特別有名。”
黃豆子鬼鬼祟祟地指了指前方的一個小塔樓,外面是張燈結彩,喜慶的很,像是迎賓待客的好地方。
“咳,這個地方,姑娘都長得俊!”在前面牽著繩子的王大蟲插了話,順手放慢了馬車行進的速度。眼神直愣愣的盯著門口那幾個站街的青樓女,一個個風姿綽約,眉眼勾魂,看了沒兩下就咽了下口水。
“什么地方?”
周允禮顯然對男歡女愛之事還懵懵懂懂,連公子哥最喜歡瀟灑的地方都不知情。
“殿下,不瞞你說,這兒就是王公貴族找樂子的地方。”在一旁的珠珠趕忙解釋道,卻也不多看一眼那些姑娘,表現的五味雜陳。
“走,去看看。”周允禮被勾起了好奇心,想看看皇城腳下的風月場所有什么魅力。
“殿下,時辰不早了,不是要趕路嗎?”珠珠想要攔住殿下,可是畢竟人微言輕,周允禮執意如此。他這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卻有著萬人羨慕的尊貴身份,來到了這街頭巷尾,如蛟龍入水,任意翻騰,也沒個厲害的角色能壓他一頭。
皇子入青樓,萬花叢中游。
情話三兩句,夜夜合歡酒。
馬車很快停到了花樓門口,一個胖姑婆立馬迎了上來,豐乳肥臀,笑得搖曳生花。
“貴客,里面請。”
“趕緊準備最好的廂房,招待不好吃不了兜著走。”
王大蟲站在后面吆五喝六的,倒是給到了周允禮與其地位匹配的排場,珠珠和黃豆子則像兩個小跟班,緊貼著他后身。
姑婆也算是見多識廣,看那身行頭便知道這幾個人并不好惹,趕忙領著四個人去到了閣樓上面。
一行人踏入了花樓,四目張望,眼花繚亂。
成群結隊的小姑娘打扮的甚是妖艷,婀娜多姿,一個個看向了前面的周允禮,拋出魅眼狐光,讓他一下子亂了陣腳。若說沙場點兵,刀口舔血,并不一定能嚇到這個九皇子,但是一群女人搔首弄姿地暗送秋波,可真讓他慌了神。
四個人很快坐在了閣樓上的廂房,朝東的一面鏤空,可以直視樓下的一舉一動,廳中央是個臺子,幾個舞娘在那里慢悠悠地揮動著手里的絲巾,好像沒睡午覺一樣,沒有點生動氣息。
畢竟是中午時分,鮮有達官顯貴跑來這里,僅三五桌散客在下面吃酒劃拳,左擁右抱,吼聲震耳。
而后,一個面色清瘦的小蘿卜頭在舞臺上面冒了出來,扎著兩個小辮子,面容憔悴,但是眼睛卻炯炯有神,像是黑夜里的星星一般,看出來是一個賣藝的小姑娘,此時她手拿了一件琵琶,怯生生的給大伙鞠了躬。
“小女子叫花巧兒,給諸位大人表演一段琵琶曲。大人們聽的高興還望打賞幾個銅錢。”
隨后,花巧兒便輕輕試了幾下音色,便開始了表演,幾番撥弄,嘈嘈切切,珠落玉盤,甚是好聽,動情之處,花巧兒更是隨曲歌吟,好似黃鶯出谷,娓娓動聽。
周允禮聽得入神,心里不僅感嘆這是什么神仙嗓音,如此綿軟悠長,思思入耳。
正想吩咐小太監下去打賞些銀兩之際,不巧一陣騷擾聲襲來。
“唱的什么玩意,掃大爺的興致。”
臺下的一桌客人起哄,由于唱的太過動聽,連伺候客人的煙花女子也恍惚分神,怠慢了客人,惹得吃酒的幾個大漢面露兇狠。
花巧兒一下子被嚇到怵在臺上,不知道如何應到,一個姑婆連忙招了招手讓她趕緊下來。可花巧兒腳還沒挪動幾步,其中一個臉帶刀疤的大漢又開腔。
“走?掃大爺的興致,就這么一走了之。”
說完便是一掌拍到了桌子上,震的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哐啷作響,吸引了全屋食客的目光。但沒有任何人吱聲,正經的食客沒人會跑這里來欺負一個賣藝的黃毛丫頭。
遇到這種無理取鬧的人,通常還會有人仗義執言,頂上幾句。但此時這一行人,穿著棉麻布衣,面相兇神惡煞,個個都腰間別的一把砍柴刀,活像山間野匪進城,誰看了都膽寒幾分。
小姑娘嚇得不敢動,姑婆也愣住了,光天化日的沒見過這架勢,撇了個頭對一個店小二擠眉弄眼,意思是趕緊去搬救兵。
大漢絮絮叨叨又是幾句,花巧兒連忙賠了不是,可是對方依舊是不依不饒,像是一個酩酊大醉的混球,完全摸不透想法。
花巧兒眼看脫不了身,又沒得靠山出面給自己解圍,又或許想到自己第一次賣藝便如此曲折,沒幾下就淚眼婆娑,卻又不敢低頭抹淚,只得低眉順耳的求著對方大人有大量,饒了自己。
周允禮全部看在眼里,自己桌上的菜沒吃上幾個,火氣倒是吃了一肚子。他心里面怒氣到了極點,正準備拍桌而起的時候,珠珠看出了端倪。
她雙手輕輕壓住了周允禮的手臂,眼神懇切。
“殿下,這等無奈,無需你出手。”
然后轉頭給王大蟲一個眼神,而王大蟲正在吭哧吭哧的吃著醬牛肉,見珠珠已經發令了,便立馬停下來,抹了抹嘴。
“殿下,你稍等片刻,我去解決!”
結果他又拿起一壺清酒,咕嚕咕嚕下肚,一飲而盡,長嘆一聲,甚是滿足。
“啊,好酒。”說完還忍不住打了一個飽嗝。
“還吃呢,肥蟲。”一旁的黃豆子都看急眼了。
話還沒說完,周允禮倒是先動了手,拿起桌子上的空瓶子便朝幾個大漢的桌子上扔,引得他們四處張望,才發現了樓上的四人看著他們。
“小子,活膩了是不是!”
刀疤男指著周允禮的鼻子叫罵,身邊的幾個弟兄也是群情激憤,如同被驚嚇的山野狐猴,上躥下跳,紛紛抽出了腰間的柴刀,張牙舞爪地搞氣氛。
堂堂一國皇子,面對這個小場面還是游刃有余。周允禮也不慌不忙,冷冷看了幾眼。
“潑皮無賴,我看你們鐵了心要吃這霸王餐了。”
周允禮腦子轉的飛快,開始了激將法,窮苦人最聽不得寒酸二字,試探幾句,有銀子就放開打,沒錢就點到為止,省的砸了店家門面,還得自掏腰包,畢竟這趟行程沒帶多少。
“放你娘的狗屁,大爺能用銀子砸死你。”
說完刀疤男從胸口的布袋里面掏出一袋金錠,攤在了桌子上。惹得老姑婆在一旁睜大了雙眼。樓上黃豆子更是眼尖的很,脫口而出:“是金錠,我滴乖乖!”
“好,算你有點骨氣,待會過招可別求饒。”
“孫子,看我不一刀劈了你。”
說完便準備帶人往樓上沖。
“干他。”王大蟲已經氣血上頭,急不可耐地擼起了袖子,只待九皇子的一聲令下。
周允禮朝他點點頭。
王大蟲便提起自己的大刀起身,兩腿一蹬,一個跟頭便飛到了樓下。穩穩站在了花巧兒的前面。
“小妹妹,你先走開。”
王大蟲魁梧的身子完全擋住了小女孩,花巧兒趕忙退到了角落。
幾個大漢看對方下來,二話不說揮起刀子就砍,刀刀沖向大蟲的要害部位。
王大蟲畢竟是周允禮精挑細選地貼身護衛,也是多年沙場練兵熬過來的猛將,拆擋騰挪,不在話下。鄉野柴刀哪里比得過王宮護衛手里的鋼煉之器,幾番比劃,王大蟲就把對方的柴刀卸了下來,再來幾個橫掃踢踹,五個精壯的惡漢就被打趴在地上,嗷嗷叫喚。
“大爺饒命,饒命吶。”
刀疤男一個鯉魚打挺便直挺挺跪在了地上,雙手作揖,連磕幾個響頭。估計是沒有想到碰到硬茬,再打下去小命嗚呼,后面小弟也趕忙爬起來跪在地上求饒。
王大蟲朝樓上看了一眼,周允禮便知道該自己出場了。他捋了捋頭發,一步步從樓梯間下來,珠珠也趕忙在后面給他順了衣角和后擺,兩個小跟班緊隨其后。
周允禮閑庭信步地坐在了廳中央的椅子上。
“饒了你?先給小姑娘賠不是。”
“好好。”刀疤男連聲應和,轉頭便跪向了花巧兒。
“小姑娘,剛才實在是得罪了,小人有眼無珠,不知好歹,望你大人大量,饒了小人,我家中妻兒老母無人照料…”
“行了,行了,金錠留下,人可以滾了。”
周允禮聽到這就知道這無賴已經開始胡謅了,索性把他兜里的幾個金錠留下,那東西看起來也是不義之財。
聽到這話,刀疤男先是一臉竊喜,然后瞅了瞅桌子上的銀兩,卻又滿臉不舍,不過最終還是拔腿就跑了。
隨著幾個搗蛋的人走遠,店里面又恢復了往常,兩個店伙計連忙打掃地面摔爛的桌椅碗碟,準備迎接新的客人。
周允禮拿起了那幾錠金子,粗看了一眼發現是官銀,這讓他產生好奇心,難不成這幾個孬蛋搶了官窯的錢,可惜人已經放跑了,無從細問。于是,便收起了金錠,拿出了自己隨身的銀兩賠給了店家。
“小姑娘,這是給你的。”周允禮隨手遞給了花巧兒一些銀兩,頂上她家半年的收入。
但是花巧兒連連搖頭,不敢收這么貴重的禮物。
“我叫花巧兒,謝過公子相助,這銀兩我受之有愧。”
“拿著,快。”
周允禮幾經勸導讓她收下,以打賞剛才絕美的彈唱,無果。
珠珠便上前在花巧兒耳旁低語幾句。
結果,花巧兒喜笑顏開,愉快地收下了銀兩。
“此地不宜久留,待會官府肯定過來。”
周允禮突然想到自己還有要事,不能輕易暴露身份,遂別過花巧兒,一行四人迅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