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禮和花和尚在劉府又住了兩日,這幾日劉老爺十分熱情,沒事便找兩人品茶,本來這三人都對佛法經書有些了解,但是全然不談。
劉老爺只是對自家的生意往來頗為上心,三句不離城中的幾大富商朋友,說的頭頭是道。周允禮從小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對錢財本不上心,但是自從來了這和尚廟,吃了幾分餓肚子的苦,便覺得這金銀真是個寶貝,跟劉老爺套近乎,希望臨走那天可以多賞幾個銀錠,也好回去在方丈面前顯擺。
“劉老爺真是商運亨通,富甲一方啊。”
“唉,大師有所不知,近來生意不好做啊!”劉老爺想起近幾日的煩心事,擺擺手。
“此話怎講?”
“我本是翻山越嶺做一些茶葉生意,可是最近官府收稅收的厲害,出去一趟掙一點辛苦錢,有時候還得賠本。”
“茶葉的稅收好像一直不高,為何突然加稅呢?”
“何止稅收,那些農田的租金也是翻倍,都在漲。”
周允禮常年在宮中聽聞父皇批折,茶鹽生意,都實行低稅策略,以保證百姓安居樂業。
“今時不同往日了,我們也道聽途說吧,聽聞皇家銀庫里面沒錢了,現在正在四處籌錢。”
劉老爺品了一口茶,淡淡說道。周允禮聽到這話有些不是滋味,多年來父皇為了百姓休養生息,恢復天朝元氣,一直鼓勵減免稅租,民間百姓無不感恩戴德。可是近幾年醉心求神問道,隨意賞賜,讓本不富余的國庫捉襟見肘。
“怕是戰事將起喲!”劉老爺見周允禮一言不發,陷入沉思,又補了一句。
“打仗?”花和尚睜大了眼睛看著劉老爺。
“劉老爺,能分析一二嗎?”周允禮心中有些不安,自知稅收跟政權穩固息息相關。
“聽聞羌人又開始在南下了。我們一些茶商有做他們的生意,回來偷偷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不過不用擔心,南天國兵強馬壯,今非昔比。北邊有名將胡宗仁把守,人稱鐵馬飛虎,用兵如神,如羌人來犯,必遭重擊。”
“忘九大師似乎對朝廷軍馬很有見識啊,非等閑之人。”
劉老爺一聽周允禮這話,對眼前這個僧人的才學刮目相看,親自給他續了一杯茶。
此時,劉詩云走進了茶亭,偷偷看了一眼周允禮。
“爹,我想去松山湖走走,怕遇到厲鬼,不知道兩位高僧可否陪同。”
“青天白日的怎么會遇到鬼呢,你不要勞煩二位高僧了。”
“誰說厲鬼只在夜里出沒,萬一他纏住女兒,我何以自保?”
“那就不出去嘛!”
“最近實在是煩悶,怕憋壞了身子。”
劉詩云上前拉了拉劉老爺的手臂,嘟著嘴開始撒嬌。劉老爺無奈搖搖頭,拿自己的寶貝女兒沒有辦法,便轉頭笑問道周允禮。
“哎,小女不懂事,二位大師意下如何?”
周允禮正好也想去到城中走走,見劉老爺松口,正如心意。
“劉老爺,保護小姐周全是我等的職責,既然令媛有此心,我們定當陪同。”
“太好了。”
一旁的劉詩云聽見周允禮答應了,高興地跳了起來,十分活躍。
三人禮退后便離開了茶亭,只留下劉老爺一人在里面觀賞池中游魚,頗為落寞。
一行人出了大門,分別乘上兩輛馬車,劉詩云帶著一個丫鬟,走在前面。
馬車路過客棧的時候,周允禮忍不住掀起簾子看了看,沒有見到珠珠他們,便放下了。
路面依然是熙熙攘攘,沿街叫賣聲不絕于耳。馬車為了避讓行人,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松山湖邊。這湖靠近城邊,面積不大,但是游客眾多,幾人下車后走了好一段了路,才找到一個僻靜點的亭子坐下。
劉詩云看著驕陽下的湖面,水波蕩漾,光彩熠熠,十分動人。可是一旁的周允禮則無心看風景,看著劉詩云淡淡的妝容下被微風拂起的絲發,伴著那若隱若現的芳香,心亂意麻。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周允禮此時頂著個光頭,披著件袈裟,但是此情此景,由衷感嘆。
“忘九,你是在說我嗎?”
劉詩云自然知道自己的美,聽聞周允禮癡癡地看著自己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倒是一股自信從內向外散發出來。
“自然,我不是一個超脫的和尚,有佳人伴游,怎能不感嘆。”
“趕緊還俗吧,大師,你都過不了美人關。”
“嘿嘿,周兄,你看人家姑娘開始取笑你了。”
此時的花和尚都是顯得有點多余,但他并沒有感覺到,見兩人在那里一來一往,便插了一句。
周允禮卻好像沒有聽到一般,仍然盯著劉詩云看,劉詩云也不再避諱,嫣然一笑,如月光寶石。
“怕是來不及了。”
周允禮假意搖搖頭,留了半句試探。
“那可不好說。”
劉詩云聽明白了意思,便模棱兩可回應。
“你們說話可真是逗,我不明白。”花和尚對男女曖昧全然沒有察覺,只覺得拐彎抹角聽起來費解。
“我去旁邊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花和尚說完便到那邊人群圍繞的地段,有幾個小販子在不停地吆喝。
兩人見花和尚遠去,兩人又相視一笑,各自的心里面都有一些無法明說的情緒,無外人在場時,又不敢言明。場面一時間有些安靜,仿佛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
“真有意思,可能人生是這樣,總會遇到一些遺憾吧。”
“佛家講緣分,如果不出家,也不能來到這里。”
“恩,你說的是,這兩日我有了些想法。”
劉詩云依然望著湖面說道,帶著一絲糾結。
“要不要嫁?”周允禮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
“恩。”劉詩云悵然回頭,看了一眼周允禮。
“你怎么看?”劉詩云眼神真切的看著他,面色有些緊張。
“我嗎?以什么身份看待?”
“你自己,脫下這身僧袍。”
周允禮心里對這句的暗示再清楚不過了,他明白自己說了這句話之后所面臨的狀況。自己剛打算遁入佛門,潛心修仙的時候,就迎來這么大一個考驗。但是無論怎樣,自己身為一國皇子,情竇初開的年紀,又有什么好顧慮的呢。
正當周允禮打算說出自己的想法的時候,一個劉府的家丁騎馬飛奔報信,沒等馬站穩,連滾帶爬沖過來。
“小姐,小姐,不好了,官府帶人過來抄家了!”
“什么,抄家?”
“剛剛官府帶了一大幫人,把老爺太太綁了,家里古玩字畫,金銀珠寶全部扣押帶走了。”
“為什么抓人?”
“說是勾通羌人,通敵賣國,犯了死罪。”
劉詩云聽完頭暈目眩,緩過神來便梨花帶雨哽咽起來。
“我爹娘現在在哪里?”
“被抓到了官府,還有幾個官兵正在找你呢,小姐,老爺叮囑,要小姐千萬別露面,趕緊躲起來。”劉詩云一聽頓時臉色煞白,打算上馬車去官府。
周允禮也是一頭霧水,心想劉老爺為人和善,看不出是什么大奸大惡之人,若是通敵賣國,定是滿門抄斬。見劉詩云坐馬車要離開,有些擔心,便一把拉住了她。
“且慢,不要著急過去,先弄清楚原委,再去救你父母。”
此時,周允禮顯得很是沉穩,讓慌亂的劉詩云冷靜了幾分。
“你說得對,我現在不能貿然露面。可是該怎么辦?”
劉詩云焦急地看著周允禮,把希望全放在了他身上。
“跟我回去,再做打算。”
說完,便大喊了一聲花和尚,花和尚好不容易從人群里面擠出來,大汗淋漓。周允禮告知了實情,讓花和尚通知珠珠他們趕緊出城,在西山腳下碰頭。
于是,周允禮帶著劉詩云坐上馬車,連忙往城外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