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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童年樂園

  • 梅兒盈盈
  • 梅杉
  • 4443字
  • 2022-05-15 09:20:12

姥姥家的大院子是我的童年樂園。

姥姥家的院子很大很大,有前后兩個院子組成,前院比后院大一些,住著姥爺?shù)拇蟾缫患遥笤鹤≈褷敽屠褷數(shù)亩鐑杉胰恕?

后院是我最熟悉的環(huán)境。院子里并排有四間正房,兩間廂房。西面兩間房和西廂房歸姥姥家,東面兩間房和東廂房歸二姥爺家。

南面墻角有兩家各自的茅房,姥姥們很注意衛(wèi)生,便后總會及時用鐵锨鏟土掩蓋好,以免臭味散到院子里。

前院是大姥爺一家,每次出去都要穿過一條長長的過道通過前院才能到達街門口。兩扇街門大大的,門兩側(cè)有兩大塊石頭,有時看見大人們坐在這兩塊石頭上歇息聊天。而我不喜歡坐在這兩塊石頭上,我很喜歡直接坐在門洞的土地上和明哥玩,或者聽大人們聊天。門洞的地上永遠是干干凈凈的。

姥姥家有姥姥姥爺,大舅三舅,大舅母和明哥。大舅有工作,不常在家。

二姥爺家有兩個女兒都出嫁了,還有三個兒子,大兒子成家后住在另一處院子。

明哥是我大舅的兒子,他是我童年最好的伙伴。兒時的明哥性情溫和少言寡語,從不與任何人爭執(zhí)打鬧。他只比我大一個月零兩天,可以說明哥和我是在姥姥家那溫暖的襁包中一起長大的。

姥姥家的院子很大,院子里有四五株大杏樹,杏樹高過房頂。不過只有兩棵歸姥姥家,另外幾棵杏樹都在東半部,自然歸二姥姥家。前院大姥爺?shù)脑鹤永镆灿泻脦卓眯訕洌覜]有細數(shù)過。雖然姥姥家住的后院已經(jīng)夠大了,但小小的我還是覺得大姥爺一家占據(jù)了相當于姥爺和二姥爺兩家的地盤。內(nèi)心有些排斥大姥爺一家,感覺就如同一個普通鄰居,而不是有血緣的親戚。

春天,當杏樹花開的時候,滿院子都是白色的杏花。

天越來越暖和,等杏花飄落后,我和明哥便不時地仰頭細數(shù)枝頭的青杏。

不知不覺中青杏在一天天變成紅的黃的。

夏天,姥姥家的院子美極了。院子里的杏樹上結滿了黃燦燦紅艷艷的杏。有時早上醒來走出院子會發(fā)現(xiàn)地上掉著許多熟透了的杏。

舅母會拿長長的木棍輕輕敲打樹干,這時杏們便紛紛落地。我和明哥會拿著小盆子來到樹下?lián)炱疬@些大黃杏。

二姥姥家的杏也會經(jīng)常掉到西面,但姥姥告誡我和明哥不要撿東面杏樹掉下的杏。不過二姥姥偶爾會把東面樹上的杏端來一些送我們品嘗。我很喜歡吃二姥姥送來的杏,東面有一顆特別的杏樹,這棵樹上的每一個杏都和別的樹上長的不一樣,黃的有些發(fā)白的杏上是密密麻麻的鮮艷小紅點,既好看又好吃。

三舅在家時會攀爬到高高的樹上,親手一個個為我們把熟透的杏摘下來。

姥姥和二姥姥還在各自房前圈出一塊地,種了各色花草。特別是二姥姥種的玫瑰花,我總是把鼻子湊近貪婪地呼吸那迷人的氣息。姥姥種了海娜花,有時她會用紅粉的海娜花瓣給我染指甲。

姥姥和二姥姥每天早上都會把院子徹底清掃一遍。盡管院子里有十多只雞跑來跑去,但是勤快的姥姥們總是把院子打掃得干干凈凈。

我和明哥在院子里玩耍,有時能撿到漏掃的羽毛,這時我們就玩一種游戲:明哥把白色的羽毛往空中一拋,然后我們用嘴沖著羽毛使勁吹,直到把羽毛吹得高高。如果有大人在身邊時,我倆就懇求大人繼續(xù)幫我們往高處吹,然后憑著空中的風,羽毛越飄越高。我和明哥仰頭看呀看呀,最后羽毛再也看不分明仿佛化作天邊的一抹流云,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晚,天色暗下來,姥姥及時點燃煤油燈,然后我和明哥就靠在一起坐在棉被上聽姥爺講故事,姥爺?shù)墓适潞荛L很長。

過一會兒姥姥就說:“孩子們,累了就躺被窩里聽吧。”

于是,我和明哥被姥姥安排到各自的被窩躺下接著聽,聽著聽著明哥就睡著了,姥爺見我還認真地聽著,他就接著講,直到把我也講睡著。

煤油燈給我的記憶很深,白天擺放在柜子上,姥姥會把燈臺燈柱擦拭的烏黑發(fā)亮。

大概7歲時家里裝上了電燈,開始真沒有覺得電燈比煤油燈明亮多少,直到有一天停電了,姥姥不得不再次點燃煤油燈時,我才覺得原來還是電燈亮啊!

姥姥也給我們講故事,雖然姥姥的故事不是很長,但是姥姥的故事很嚇人,也很吸引人。一般說來姥姥的故事分為兩類,一類是鬼故事,一類是狐貍成精的故事。

姥姥的故事繪聲繪色,我和明哥靠在一起聚精會神地盯著姥姥聽,連大氣也不敢出。我們總是坐在炕中間,誰也不敢坐在離門近的地方或墻角。

姥姥的故事我一般記得很清楚,有時我會一字不差地講給舅母聽,舅母總是不屑一顧地說:“又是你姥姥編的吧?”我很不理解舅母為什么不大感興趣。

姥爺和姥姥的故事有限,到后來完全滿足不了我們小孩子的要求,一旦有街上的叔伯姥爺來串門時,我和明哥便會央求人家講個故事。

姥姥經(jīng)常和我們提起太姥爺,就是姥姥的父親。姥姥說等太姥爺來了你倆讓太姥爺講故事吧,太姥爺是個秀才,當過私塾先生,肚子里的故事很多很多。于是,我和明哥總是盼著這個太姥爺來小住幾日。終于盼來了傳說中的太姥爺,一個瘦瘦小小的干巴老頭,我和明哥一起貼上去笑著討好,央求他講故事,但這個老頭連話都懶得說的樣子,不但不喜歡我倆,似乎他有些討厭小孩子。他只是吃飽喝足后歇著,或靠或躺一句話也懶得說,在姥姥家的大炕角一躺就半天不動。我和明哥很失望。等老頭走了之后就再也不惦念這個據(jù)說一肚子故事的太姥爺了。

白天,明哥和我也不到街上玩,姥姥特別叮囑過幾次不讓我們擅自走出大門,其實就算大人們不說我倆也不會出去玩。在我們看來姥姥家的院子已經(jīng)夠大了,那就是我們的世界,從來沒想要跑出這個院子到更遠的地方去。

有時,我和明哥頂多穿過大姥爺家的院子走到大門口,然后坐在大門洞綿綿的細土上玩耍。也許是受大人的影響我們倆經(jīng)常把晚上各自做的夢編成故事講給對方聽。明哥聽我講夢的時候總是用他那雙大眼睛盯著我的嘴,等我講完了還說:“梅,你的夢真好。”互相猜謎語也是我們的拿手好戲,明哥的記憶力很好,所以猜謎語是他的強項。

每到半上午的時候姥姥總會招呼我們倆吃一些她做的小吃,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做的一種莜面小餅子,餅子里加了鹽和蔥花吃起來非常香。

我和明哥不知道受到什么人的啟發(fā),某一天突然嚷著要紙筆,我倆一致有了拿筆寫字的強烈欲望,舅母找來兩頁白紙給我倆一人一張,姥姥把飯桌放到炕上,我倆把干凈的白紙放到飯桌上,之后姥姥找來三舅的一支新鉛筆,因為只有一支鉛筆,姥姥只好拿菜刀把鉛筆切成兩段,然后舅母幫我倆削出了鉛筆芯。

當我和明哥像拿筷子一樣第一次拿起鉛筆時,內(nèi)心真的很激動,我們要寫字了。可事實上我們連一個字也不會寫,雖然我們已經(jīng)會數(shù)幾個數(shù)了,但沒人教過我們123怎么寫,舅母笑著說看看你倆能寫什么?于是我和明哥果斷開始點小黑點,我們是那樣認真不厭其煩地點著小黑點,我們力求把黑點點的好看整齊。

就這樣,經(jīng)歷過第一次拿筆寫字的沖動后,很長時間不再想著寫字了,因為我倆都明白除了點黑點確實寫不出什么。

姥姥家的堂屋常年住著一窩燕子,我和明哥一見大燕子從外面飛回來就跑到堂屋仰頭觀看,大燕子把自己嘴里的一條條小蟲子喂到每一個小燕子嘴里,這時大概有七八個小燕子同時張著嘴爭食。我們不明白大燕子那么小的嘴里怎么能含七八條蟲子?

姥姥總是告誡我們不可以驚擾燕子一家,燕子是一種吉祥鳥,它是通人性的,從不落在不干凈的地方,更不在雜亂不講衛(wèi)生經(jīng)常吵鬧的人家筑巢,就是你家有發(fā)愁事整天愁眉不展燕子也不會光臨的。

所以,大概燕子年年的冬去春來在姥姥看來是一種象征,一種家庭幸福美滿的象征。

秋天到了,姥姥家院子里的杏樹葉子一片片飄落下來,我們小心地拾起。葉子形狀不一、顏色各異。有時我們把精心選好的葉子拿回屋里,剪出不同的形狀,玩游戲時用它們當作錢幣。

二姥姥家的大孫子平比我們大兩歲,游戲時他成了我們的頭領,平很和氣,又愛說笑,我和明哥都愛同他玩,平有力氣,經(jīng)常推著大人用的小車滿院子轉(zhuǎn),充當賣東西的。我則愛同明哥扮演一家人,我是媽媽,明哥是爸爸,我們自己劃定的家里放一個毛巾編的娃娃做我們的孩子,家里還藏著不少“錢幣”,想買什么就和平那兒買,一家人過著富足的生活。

有時白天玩興未盡,晚上還接著玩過家家,我倆總是把姥姥的被垛拆開,因為姥姥家的枕頭長長的方方的還能立起來,我們便用這些枕頭“蓋房”,明哥很能干,他還能建一個漂亮的門樓,我們倆便從這門洞爬進爬出,真是快樂極了,這時舅母往往會取笑我倆。

冬天,我和明哥趴在窗臺看著院里光禿禿的杏樹枝干發(fā)呆,姥姥輕易不放我們出去。盡管屋里也沒生爐子,但還是比院子暖和很多。

剛到傍晚,姥姥就在窗外罩上一層厚厚的隔板。屋里馬上變得暗下來,姥姥會提前把被褥全部鋪好,讓我和明哥坐在軟軟的棉被上,姥姥說這樣到睡覺時鉆進去就不至于太涼。我被姥姥特別照顧,她安排我睡在緊挨著灶臺的炕頭上。

鍋臺熱熱的,但常常在鍋臺的縫隙里竄出一些黑黑扁扁的蟲子,我是那樣討厭這些小蟲子,不過不用擔心它們竄到我的被窩里,這些小蟲喜歡高溫,只在灶臺鉆來鉆去。姥姥管這種蟲子叫蟑貓兒,貌似大人們對這些蟲子與我們的同居已經(jīng)習以為常。偶爾姥姥會拍死幾只。之后很多年我才知道這就是一種蟑螂,很容易傳播細菌。

有時半夜我要出被窩下地小便,每次姥姥都特別囑咐我披上棉襖,偶爾我會發(fā)現(xiàn)尿盆里的尿已經(jīng)快積冰了,所以尿盆放在屋里也不覺得有難聞的味道。只是我尿的時候,尿液哧到冰面時會有些許反彈到我身上,一激靈更搞的我瑟瑟發(fā)抖。再次快速爬上炕,趕緊鉆到被窩里。

睡得迷迷糊糊中隱約聽到雞叫聲,緊接著就從街上傳來叫喊各家各戶出去倒尿的聲音。有很長一段時間生產(chǎn)隊每天早上都會安排專人收取各家的尿,然后下到田里施肥用。

天亮了,我躺在被窩睜開眼睛看著玻璃窗上的冰凌花,有的如同院里的杏樹,有的地方如同一只小鳥或一只兔子。眼前這晶瑩剔透的世界激發(fā)著我無限的想象。雖再無半點睡意,但我和明哥就這樣賴在被窩里說話。

姥姥和姥爺不知什么時候都起床了,他倆在地上走來走去忙著家務,姥爺拉風箱燒火的聲音和姥姥開門的聲音不時傳進我的耳朵。不一會兒,姥爺就燒開了一大鍋熱水,鍋蓋一打開,滿屋都是霧茫茫的熱氣。

姥爺一邊忙著把鍋里的開水灌暖壺一邊說:“孩子們,就著這點熱氣趕緊穿衣服吧。”于是,我和明哥三下兩下開始摸準各自的棉襖棉褲穿起來。最后,我還沒忘記把棉帽子也捂上。

見我倆穿好衣服,姥姥便開始上炕疊被,姥姥會把所有的被褥疊的整整齊齊摞放在炕角,然后用一塊灰白的毯子蓋好。這時,我和明哥便會靠在被垛,或趴在窗前認真欣賞著一個個冰凌花。

姥姥這時會把洗臉盆放到炕邊,讓我倆一起洗臉。當四只小手伸進多半盆冒著熱氣的溫水中時,我倆再次玩耍起來,誰也不急著洗臉,我們都喜歡手泡在熱水里的感覺,一股股暖流順著十指一直流到了心里,剛才穿衣時的寒顫一掃而光。

姥姥姥爺洗臉有時會在用四四方方的土黃色胰子,我和明哥是不用那東西的,我們都有過被胰子瞇眼的經(jīng)歷。

冬天很長,我們很少出門,白天連到院子里玩耍的次數(shù)都不多。我穿得像個肉球,當然明哥也一樣。棉襖里面還有棉腰子,棉腰子就是續(xù)了一層棉花的棉背心。因為里面沒有襯衫,外面也沒有罩衫。姥姥會經(jīng)常提醒我們吃飯時候注意一些不要把棉襖弄臟,或者偶爾也會給我們胸前圍一塊薄薄的布當作嘴兜的意思。

我和明哥都盼著冬天過得快一些,那樣我們就可以長時間在院子里跑著玩耍了。白天一整天家門都可以敞開著,微風從開著的窗戶吹進來。堂屋燕子一家自然也會飛回來了,看他們飛進飛出好不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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