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元宵后,京都大疫,士兵戴著面具和手套不停的搬運尸體,死去的百姓渾身潰爛,面目猙獰,太醫研究一月,也沒能找出緣由,只說是中毒。
章程旭日日呆在宮里,好久沒有出現在趙之卉面前了,她仍是戴著鐐銬,只不過不許出門了,剛好,她也已經玩兒膩了。
今晚章程旭回了公主府,他滿面憔悴地來找趙之卉,從她身后抱住她,趙之卉剛想掙扎,就聽他說,“別動,求你了,讓我歇一會兒?!?
“唉?!?
“京都大疫,百姓動亂,無法可解。”
“怎么可能無法?”
“無藥可解?!?
“你去查,去查是怎么回事,什么時候開始的,是他們吃了什么,還是喝了什么,去查誰干的,還有那么多百姓沒事呢!”
“嗯…對,卉兒說的對!”
他把趙之卉翻過來,激動地親了她額頭一口,“多謝你卉兒,等我。”說完就又跑了出去。
趙之卉擦擦額頭,“誰要等你,我不過是照著小說隨便說兩句,讓你趕緊走而已。”她坐到桌子旁倒了口水,越喝越不對勁,一口吐了出來,瘋狂吐口水,侍女進來問她有沒有需要的。
趙之卉指著水,“快!去跟你們肅王講,可能是京都西街的水有問題!快去,讓府里的人注意些!”
侍女聽后來不及回答,忙著跑了出去通知大家。章程旭知道后迅速查了西街的水井,竟從里面打撈出了一具尸體,與那些人同樣的癥狀,只不過都泡爛了。
這人身上的衣服與前幾日來京的東夷使者所穿相同。東夷三部,五萬兵,他們有亂心,這可不是小事,章程旭讓打撈的人閉緊嘴巴,他將此事告知了皇帝。
皇帝讓章程旭悄悄整頓兵馬,打算將計就計,裝作中毒,趁機攻打東夷。章程旭忙了半月,既要做出假象,又不能讓百姓太過恐慌,還得排兵補馬,又得防著走漏消息,僅十幾天,人瘦了一圈。
皇帝準備了國宴,章程旭把趙之卉也帶進了宮。昨日夜,皇帝召見章程旭,告訴他護城河外的樹林,有人發現了東夷鐮刀兵,所以今日必定是場硬仗。一旦戰起,宮中才是最安全的。
他抓緊了趙之卉的手,也不知道今日到底會有怎樣的局面。趙之卉什么都不知道,滿眼只有眼前的美食,章程旭揉揉她的頭發,安心很多。
歌舞表演結束了。皇帝拍手叫好,“今日,朕為東夷使者準備一禮,來人,抬上來?!?
四個太監抬著一口棺材上了殿。他們打開蓋子,一股惡臭飄散而出,眾臣立馬捂住鼻子。
皇帝好像沒有影響一般,從臺階上走了下來,邊走邊說,“京都大疫,西街百姓所剩無幾,緣由此物?!?
他走到棺材旁,指了指里面的尸體,“東夷使者的裝扮,東夷使者的樣貌?!彼麚]揮手,太監又抬著棺材下了殿。
他走到使者所坐桌子面前,蹲了下來,“朕記得你們是六個人,怎么今日只到了五個,那位大人風寒還沒見好?”
使者交換了眼神,說不出話來。
“趙氏護佑天下,不臣之心者,誅!東夷,不必留著了?!被实郾称鹗?,往臺階上走去。其中一個使者站起身,掏出刀,飛快向皇帝刺去。
眾人聽到一聲悶響,使者被箭射倒在地,皇帝仍不緊不慢的向上走,大殿房梁上跳下來許多士兵,五位使者被殺得干干凈凈。
皇帝在龍椅上坐下,指了指旁邊的人倒酒,他舉起酒杯,“東夷叛亂,證據確鑿。”
眾朝臣站起身出列,趙之卉也被章程旭扯出去,被他強制按得俯下身,跪下磕頭,“皇上威武!”
“眾卿平身?!?
“謝皇上?!?
趙之卉坐回自己的位置,她拽住章程旭,“章程旭,你今兒帶我來到底要干嗎?”
“我…”
一個小兵跑進來,“報!”
皇帝放下酒杯,“講?!?
“東夷叛者攻進京都了!”
“肅王!”
章程旭拍拍趙之卉的手,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臣在。”
“去吧,給朕收拾干凈點兒?!?
趙之卉站起來就要跟他一起走,“喂,你去哪兒?你別扔下我啊!”
章程旭沒有回頭,徑直出門,皇上站起來,“大膽!來人,把她帶下去?!?
見侍衛上前,趙之卉指著他們說,“別動我,我自己走?!彼?,這樣也好,不用再看見章程旭了,就是不知道趙國到底發生了什么,小說里也沒寫這一段啊,算了,反正現在的走向和原小說真是一點兒都不一樣了。
章程旭帶著幾乎所有禁軍出宮,趕到城門口卻發現,并沒有多少東夷人,沒一會兒那一點兒東夷人全軍覆沒,章程旭命禁軍安置受傷百姓,處理尸體。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這點兒人士兵匯報的如此緊急呢?
不好!
調虎離山!
“快!所有人!整君!回宮!”
章程旭進了宮門發現一路的尸體,全是些小太監小宮女,他帶著部分禁軍進到大殿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
所有大臣、宮人、暗衛全部被殺,只剩皇帝和趙之卉被分別綁在兩個柱子上。龍椅上坐的是東夷世子廖塵泰宇,他玩著手里的鐮刀,死死盯著章程旭。
“好久不見,聽說您都是王爺了?”
章程旭提刀走上前,皇帝和趙之卉柱子身后的人勒緊了套在他們脖子上的繩子,二人頓時喘不上氣來,章程旭握緊了劍,向后退了退。
廖塵泰宇揮揮手,繩子松了下來,兩人憋紅的臉才慢慢褪去顏色。
廖塵泰宇走下來,叉著腰,指著兩人,“看看你們~別這樣~都把肅王嚇著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哎呦~怎么氣性這么大呀!我們就是敘敘舊,何必搞得這么…”
“少廢話!”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過往恩怨,今日,一并清算!”
廖塵泰宇抄起鐮刀,章程旭早猜到他會偷襲,及時躲開了攻擊,用刀砍斷了鐮刀所連接的繩索,將鐮刀劈到很遠的地方。
廖塵泰宇看他越走越近,他笑笑,揮揮手,繩子又勒緊了皇帝和趙之卉的脖子。
章程旭讓禁軍都出去,他退后關上了門,扔掉了手里的刀。走上前,“你要干什么沖我來。”
“王爺威武!本世子要你自刎,向我爹謝罪?!?
“好。”
趙之卉看他撿起了刀,急得大喊,“章程旭!你干嘛!不要!你有那么多兵!你…?。 ?
廖塵泰宇走過去沖她腹部打了一拳,章程旭立刻拿刀指著他,“你別動她!”
“哈~你們倆個?哎呀~這樣就更有趣了!”
他走到趙之卉身邊,從頭掃到腳,“這瘋婆子居然是個公主,趙國真是要亡了。嘖嘖嘖,看來章大人眼光很不一般呢,我也來看一看吧?!?
章程旭臉色立變,“你干什么?!”
他解開了趙之卉的外披,看著她白皙的皮膚,上手撓了兩把,趙之卉一口咬住他的手,發狠的用了全力,廖塵泰宇甩了她一個重重的耳光。
章程旭跪下,“別碰她!我求你了,別碰她。”
趙之卉被打得眼前一黑,嘴角滲血,她舔了舔唇邊,還沒等廖塵泰宇說話,趙之卉一聲大叫,“啊啊啊啊啊啊!你TMD把老娘打出血了?。。 ?
廖塵泰宇白了一眼,抬起手,叫回去,“啊啊啊啊啊啊,你瞎了,這是老子的血!”
“那也不行!打人不打臉!有本事你放開我!咱們單挑!”
“瘋婆子!!!你還咬我手了呢!我憑什么放你??!”
二人竟就這樣對罵了起來。
章程旭和東夷士兵被這一幕搞暈了,章程旭握緊了刀,沖向廖塵泰宇,只一瞬間就勾住了他的脖子,他把刀穩穩地架在廖塵泰宇頸間,看向他的東夷兵,冷下聲音,“別動!”
“呵。王爺,你想挾持我放他們倆?不可能,我早就交代過,不許!”
章程旭沒有理會他,對東夷兵講,“我去過東夷,他要是死了,你們怕是會生不如死,還不快…”
“蠢貨!外面那么多兵,我們本來就出不去,弄死一個算一個!”
章程旭緊了緊刀,“閉嘴??!”
廖塵泰宇大喊,“殺了他們!”
章程旭一刀割斷廖塵泰宇脖子,飛速跑到趙之卉身邊,殺了她身后的東夷兵,砍斷綁她的繩子,轉過身看去,皇帝身后站的東夷兵已經舉起刀,章程旭瘋狂跑過去,結果東夷兵還沒下手,已經被章程旭身后飛來的鐮刀割喉而死。
章程旭轉過頭,只見趙之卉轉著鐮刀在玩,哈哈大笑,“這玩意兒真有意思啊!”
他正要提醒她小心時,鐮刀沒拿穩飛了出去,章程旭和皇帝迅速蹲下,剛巧打到了站在他們身后想偷襲的東夷兵。
趙之卉呆住了,“我,我…”她看到有人拿刀向章程旭溜過去,她邊跑邊喊,“章程旭!小心!”
在一瞬間她擋在章程旭身前,刀從自己背部穿過,趙之卉吃痛,愣了一下,那東夷兵抓住趙之卉,他指著章程旭說,“你殺了皇帝,我就放了她!”
皇上還沒反應過來,章程旭一把刀插進皇上的頸間,東夷兵眼睛都不轉動地看著這一幕,章程旭在一瞬間把刀飛了出去,殺了最后一個東夷兵。
趙之卉失去支撐,軟軟地倒了下來,章程旭沖過去抱起她就往外跑,禁軍讓開一條路,他在禁軍隊伍中高喊,“東夷進犯,皇上被殺,公主救駕,遭遇襲擊,大趙整軍,進攻東夷!殺!”
眾軍齊喊,“殺!殺!殺!”
懷里的趙之卉不停的吐出鮮血,章程旭四周張望,聲嘶力竭地大叫,“來人?。。魈t!!傳太醫!!!傳太醫?。?!”
趙之卉再醒來時是在皇帝寢宮,章程旭在她床邊坐著,看她睜開眼睛,激動地爬上前看她的狀況,又把外面的人喊進來,讓他們傳太醫。
章程旭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額頭,像是安撫她更像是安撫自己,“卉兒,卉兒…”
趙之卉感覺嗓子干澀,“水…”
“哦,好,我給你倒?!?
章程旭慢慢扶她起來,倒了杯水,喂她喝下,替她理了理頭發,靜靜地看著她。
“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卉兒,你為何要替我擋那一刀?”
“我也不知道?!?
“卉兒,我不關著你了。”
“什么?”
“東夷進犯,皇上被殺,公主救駕,應承大統。”
“你咕嚕咕嚕說啥呢?”
“卉兒,你現在是皇帝了?!?
“我不要?!?
“趙氏沒有皇子了,只剩你了。”
趙之卉喝了口水,“你要不還是把我關起來吧?!?
“卉兒不可任性,大趙需要你?!?
幾番糾結,趙之卉答應了。
太醫查驗過后,與章程旭說,雖避過要害,撿回條命,但每到天陰下雨,傷口都會有劇痛。
三日后,章程旭替她辦了登基儀式,章程旭成為了攝政王,怕有人對她不利,日日夜夜陪在她身邊。
不久,東夷三部金烈王帶著大疫解藥,前來請罪納降,京都危難解。
送走東夷使者的當夜,趙之卉累到直不起腰。章程旭走進寢宮,扶住她的后腰,“傷口疼了嗎?”
“哎呀不是,直直地坐了一天,太累了?!?
“你這規矩學的可真死?!?
“我這不是端莊嘛?!?
章程旭把她抱到床上,輕拍著她的手,“累了就睡吧。”
“我是累,但還不困。哎?你陪我說說話唄。”
“好,公主想說什么?”
“你之前到底為什么…”
“卉兒,我做的事是站在章氏的角度,并不是為了我自己。趙氏,你的父親,暴政苛政,民間早已苦不堪言,你看到的是謀反,但民間視其為起義。蕭氏一門一直手握兵權,他們是趙氏的狗,他們自認為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護趙國平安,但其實根本就不是那樣!”
“你…你別急啊,慢慢說,慢慢說哈?!?
“當年賀州動亂,起因就是洪災,朝廷不撥款不給糧,賀州百姓活不下去了,賀平浩才進行了起義。那個蕭承熠,滿眼都是立功,他失手斬殺一對普通母子,我斷他一手有錯嗎!”
“那你為什么要殺了新皇,他可不暴政,也沒做錯什么?!?
“我不能讓你出事,我不能接受你出事,我一定要護著你?!?
“為什么?”
“徐州那晚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卉兒,我真心喜愛你,我想與你做夫妻,我想日日看見你,我喜歡看見你笑,我喜歡你看見你無憂無慮地奔跑,我喜歡你?!?
“我之前對你也是真心,可是你瞞我騙我?!?
“不會了,之后不會了。現在天下已定,蕭氏也在北部三州定國,你成為了趙氏的新皇,往后大家各居其位,我沒有理由再騙你。”
“如果我這一輩子都不原諒你呢,你打算怎么辦?”
“我等你,我一直等你。如果你不喜歡,我就做一個乖乖的臣子,護你無憂無慮,一世平安?!?
“你怎么這么固執啊?!?
“卉兒,我也只對你固執。”
“少來!”
“卉兒,那日東夷叛亂,你到底為什么要替我擋那一刀?”
“你怎么又問起這個了?”
“我想知道到底為什么?”
“我也不懂,下意識就害怕你有事,我不想你受傷?!?
“卉兒,我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趙之卉呆呆地看著他,憨憨地笑了起來,“你說你,明明可以解釋清楚的,為什么不早點說??!”
“卉兒,我每次想講,你都會把東西扔在我身上,將我趕出去?!?
“你還挺委屈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章程旭拿出兩只小老虎,軟軟的,可惜有點褪色了,“卉兒你看?!?
趙之卉收回呲著的大牙,看著章程旭手里的小老虎,“你怎么還留著呢!”
“跟你有關的東西,我一樣也不想放掉。”
“嘿~你這…挺會啊~我們那邊的渣男都沒你會,哈~”
“渣男?你們那邊?安國?”
“嗨呀!不是!”
趙之卉躺下,往里挪了挪,拍拍床榻,示意他也躺下,章程旭老老實實平躺在她身邊。
“我呢,不是趙之卉,不是趙國人,更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傊以谖业氖澜缫呀浰懒耍乙膊恢牢以趺淳妥兂闪粟w之卉,住進了她這具身體里,但我想,老天爺既然給我重活一次的機會,我就好好珍惜唄。”
“……”
“你怎么不說話,是覺得太不可思議?”
“有點兒…是從晉王府墜落開始嗎?”
“對,所以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應該也已經死了,我是個冒牌貨。”
“卉兒,我喜歡的是你,不是六公主。”
“哈哈哈哈哈你反應倒快!”
“你們的世界是什么樣子?”
“我們的世界啊~那可得和你好好講講!”
趙之卉坐起身來,章程旭給她把被子裹在身上,陪她坐起來,笑意盈盈地看著她放光的雙眼。
“我跟你說,我們那里有意思多了,首先,我們不用蠟燭,我們有電,有燈,燈一照,整個屋子都是亮的!”
“電?燈?何物?”
“哎呀,跟你說你也不懂。對了對了,還有……”
夜晚的光是溫柔的,月光懶懶地灑下來,蟲子的叫聲仿佛月亮的催眠曲,寢宮內的微弱的燭光不足以看清對坐的兩人,但也是極盡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