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凌,這一次,我不會放手了。
我看盛年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開口道:“盛年,我明天想去攝影!去附近的雪山!”
“一起。”
我笑了笑,說:“好!”
南國的雪,不如北國那么冰冷,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南方的雪大多是晶瑩剔透的雪粒,如同珍珠一般,嬌小輕柔地飄蕩灑落。這里沒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壯觀,也沒有“山舞銀蛇,原馳蠟象”的激昂,而是一種溫柔的情韻,如白蝶遷徙,和風曼揚,流剪云端。舒眉抬首,蒼穹既白。
我定格了一幅幅清寒若素的照片,卻定格不了天上孤飛大雁的步伐,雪地里行走的人和本該瑟瑟凝結的空氣。
盛年看我有些喘不過氣,道:“要不我們歇一下,我有些累了。”
“好?!?
我們坐在休息站的椅子上,他溫暖的手捂著我的手,說:“手怎么這么冷!”
我笑了笑,覺得臉有些僵。
他說:“該拍的都拍完了沒?我們就不登頂了?!?
我轉過頭,看了看一望無際的白雪,和著棕色的路牌,還有清亮的天,它們給我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已經到半山腰了,倘若此時折返,我一定會錯過山頂?shù)拿谰啊?
我一定會后悔的。
我會不?;孟耄巾斏鲜鞘裁?,會不會有一覽眾山小的氣勢,會不會能看到整個城市,那里的空氣是不是和這里的一樣。
這次不去,也許就沒有下次了。畢竟人生是盡興而已,誰又能輕輕松松許諾什么,然后一五一十地辦到呢。
“盛年,這里的雪山頂上有一人工造的棵樹,有人說,兩個人到雪山頂上,在樹上掛上紅錦,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每一生每一世。”
我望著他,他也知道攔不住我,便摸著我的頭,拉著我的手說:“實在撐不住了,就告訴我?!?
“嗯嗯。”
我點點頭。
盛年一路上拉著我的手,我的步伐越來越沉重,每一步仿佛都像蹬車一樣費力。
厚重的衣服更是讓人勞累不堪。
“早知道我就應該先鍛煉一下身體,再來……再來登山,不然也不會……”
盛年回頭,笑出了聲:“哈哈,你還是少說一句,保存體力吧!”
地上的白雪把我們墊的越來越高了,純潔的雪滴伴隨著瑟瑟的風聲,多了一絲寒地里蟄伏的繾綣思緒。且不要埋怨白雪有多么無情,若是無情,也不會來到人間看一看這溫度,品一品這融化身心的疾苦。
有人說雪意薄涼,奈何太陽又不是呢。
世界上的人,把太陽當做好東西,也不過是看得太陽賜予人間或者說,是人類,的飽腹之物,卻沒有人,能夠看一看這雪景。寒冷便是它的溫度,奮不顧身,也是它的代言。
“筱凌,你還好嗎?!?
盛年看我冷的發(fā)抖。
“怪這太陽,化雪,便冷了?!彼f。
我抬頭看,剛剛霧蒙蒙的天空竟真的晴朗了。
我伸手,朵朵陽光開在手上,溫暖而又虛無。
“盛年,如果有一天……”我望著手心里的雪花,漸漸地變成了一地水淌在手心,“我們,逼不得已要分開……”
盛年捂住我的嘴,很嚴肅,很認真地強調:“顧筱凌!我可以理解為,你想離開我?”
我感覺慌亂地搖搖頭,“沒有,不會的?!?
“快點,跟上,興許還能看見夕陽!”
盛年轉身,拉著我繼續(xù)往前走。
回憶似繭,絲絲纏住我們,點亮了滿天亮光。
我和他走著,仿佛很久以前,也這樣和他一起跑過。
有人說,在愛里摻雜太多情感,會進退兩難,無法寄給過去告白的答案,無法占卜未來不知的信件。我一直想要做一個筆落獨立的自己,不惹紅塵,不亂心境,卻還是遇見了,并記住了一個讓自己難以抽身的人。
可是有人相聚,也有人會離散。
盛年他,還是當初那個溫柔體貼的大男孩。
“盛年!”
呼呼的風聲蓋住了我本就微小的叫喊聲。
他沒聽見。
“我永遠……”我很小聲地默念了一句,后半句卻沒有說出口。
……愛你。
一步,兩步,三步……直到到了第五步,我們站在了這座雪山最高的崖上。
萬物都有裂痕,那便是光的可乘之機。
太陽在東山梁上懸掛,沉下去了,天邊的幾朵白云散開了,變成斑斕的晚霞。
夕陽涂著刺眼的金燦燦的霞光,洋溢著無邊無際的奔放的柔情。紅色的余輝灑在散落的雪山巒上,將幕黑與雪白相得益彰。它們一定會灑在蕩漾的湖泊上,灑在富饒的平原上,灑在生機勃勃的森林里,而不只是這一片寒鴉中,目斷東南四百州。
一定是神明在販賣夕陽,讓盛年這么好的一個人集齊了世間溫柔來見我。
我拿出相機,每一個角度,每一塊天空,都不想落下。
我要收集它們——震撼人心的美麗。
盛年看著我這么滿足,也不禁笑逐顏開,看向金黃的天空。
“盛年。”
我走到大樹下,上面掛滿了紅錦,旁邊有一個書臺,上面是疊好的紅條,還有幾支筆。
我拿起筆,寫下:
天不老,鳳不歸。
他好奇地湊過來,我大大方方地遞給他,因為我知道,他不會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筱凌,天不老,鳳不歸,這是祈愿嘛!”
我笑而不語。
“我不管,你把他掛上去!”
我伸手,不太能夠得著。
他笑了笑,踮起腳尖。
紅色的錦帶,將歲月印在里邊,擾亂了似水流年。
盛年拿出手機,想要拍我,我很快遮住了臉,跟他皺著眉說:“我不是說了我不喜歡拍照嘛!”
他委屈巴巴地收起手機。
我上前抓著他的手安慰他說:“額,盛年,我,我不喜歡拍照?!?
“可是我的手機里,你的照片好少?!彼駛€小孩一樣,委屈地說。
我想了想,說:“那我以后有空了,就把我的照片都發(fā)給你!”
他點點頭。
“原本以為是霧散云開的日顯,不曾想是夕陽?!?
盛年抱著我,摸摸頭。
“好了,我們該拍的都拍完了,回家,你的臉好冷?!?
我應了一聲。
盛年不知道,有空了,這是最常用的推辭罷了。
“盛年,這是我看過最美的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