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天亮了，到華騰報道的時候，我沒想到我的上級會是向池晚。
我想著，昨天游泳池的事情他本來也沒什么錯，干脆就這件事道個歉吧，賠個禮補償一下。
他看著我布滿血絲的眼睛，輕率笑道：“你不會恨我恨到睡不著吧？”
“……”
我想道歉的心思，消失殆盡。
“你有病啊！”
“這就是你自詡的懂禮貌？”他道。
我心里冷笑一聲，畢恭畢敬地說：“倒是你，威脅我來華騰做什么？”
聽到這里，他沉默了片刻，說：“替宋雅……”
他這個人還真奇怪，事事都得說是為了別人，仿佛把自己逃的干干凈凈，就什么責任就不用負了。
“向池晚，你別一口一個為了宋雅，她犯錯也是因為你！你這樣因為她贖罪，給我提供工作崗位，不過只會讓她誤會你在乎我，你幫助我，等于害我，這，你都不明白？”
“況且，舉報我，那是法律和道德給她的教育，也犯不著你來給她背鍋，你以為你做了這件事我就不會找她算賬了嗎？”
其實，我還真沒想好怎么找她算賬呢。
人家家里權勢大，況且，傷害別人不是我的本性。
他笑著說：“你這個人還真有意思，黑的說成白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顧筱凌，如果我說我自己想幫你，你會愿意留下來嗎？
而且，我還想……
“行，你不用說了，我這個人，自由自在，兩袖清風，在哪里都是一樣的！限制我的，從來都不是我在的地方，如果沒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那邊還有實習生等著我指導呢！”
我轉身離開，輕輕關上了門。
靠在門上，呆了一會兒，快步到了人事部那邊。
房間里空空蕩蕩，只留下向池晚安安靜靜地坐著。
他神色黯然地低下頭，握緊了拳。
沒有事情給我的時候，我便坐在我的辦公位上寫寫文案，看看公司簡章和內部資料什么的，會計報表，賬單……
直到職員小劉問我她的一大片編碼為什么運行不出來，她已經檢測好幾次了。
我邊篩檢邊詢問：“你大學什么專業的？”
“額，顧姐，我是金融科技專業的……”
我沉默。
“OK。”我推推她額頭，說：“下次別粗心大意的啦，你看看，這里給搞錯了！”
“哦哦哦！實在迷糊，昨晚熬夜了！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沒事。”
我發現，和其他人和藹相處的感覺，也沒有那么差。
可憐我曾經，總是把自己身上裝滿刺，不許任何人靠近我，一是因為，身在其位，必須創造威嚴讓底下人聽話，二是把自己偽裝的太冷血了。我記得最初，極美至事務所來了個名牌大學畢業的會計學學生，做一會計報表不是特別規范，我當時狠狠說了她，并強調了嚴謹性。
現在想來，自己畢業那會兒，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逼的我。
我現在又干嘛要化身惡魔，去約束別人呢？
我低頭看手機，向池晚發的信息「一杯咖啡」
我正心下想著，他是不是搞錯了，發錯人了。
「顧筱凌，送到我辦公室」
這人！有病吧？
我有什么義務……
我又刪了想要發過去的消息，自顧自說：“幫忙拿一杯咖啡，好像也沒很大的問題。”
我敲了敲門，推門進去，將咖啡放他桌子上，說：“向池晚！你別！”
“怎么？讓你送杯咖啡就炸成這樣？”
“錯的不是送咖啡，也不是送咖啡給經理！錯的是，是你！”
為什么，盛年好不容易把我拉出了水里，你又拼命把我拖下去！
我平靜地問：“向池晚，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啊？我如果說我想離開這里，你同意嗎？莫矮嶺的工程，還有多少天？”
向池晚咧嘴一笑，說：“那里的工程還有一個月，不過也不知道能有一個月。你離開可以，那那邊的基建就……”
我就知道！
他刻意的！
“你知不知道，我是因為……”
我是因為想要給你們公司帶來收益，才會選擇你們。名利雙收的項目，不做白不做，華騰現在，缺少的不就是這個嗎？向池晚，我處處為你考慮，你怎么就忍心把我鎖在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地方呢？我要的自由，仿佛忽然就消失了。
以前葉老師說，自由是發自內心的，在你周圍，我卻怎么也感受不到自由。
我把話咽了下去。
現在，在我面前傷害我的，還是那個令我念念不忘的人，可現在怎么看，怎么也喜歡不起來了。
“你真能，心安理得。”
我離開了。
每一次都只能選擇離開。
以后的每一天，我能干的都是一些瑣事，雖說難度不大，卻令人感到枯燥煩悶。我這個人，又很少主動和人打交道，于是這條路，走著走著就獨自一個人了。
我有剎那覺得，覺得向池晚和我一樣，也不想讓我們倆的關系崩到如此地步。
我每天晚上都會好幾次醒來，夢里夢見了什么，好多次都記不清，只是隱隱感覺很讓人很悲傷。在夢里，是我主動叫自己醒來的，這過程很痛苦，因為我動彈不得，想叫人，周圍沒有人。
很快，我和向池晚互動越來越多。
漸漸的，我與他說話也不再用感嘆號結尾了。
所謂的多看效應，怎么連仇人都能看著看著變成朋友。
“顧筱凌，把文件過目，修改過后拿給我，這樣的合同，你應該比我懂。”
“嗯。”
我隨常地走出辦公室，一個女人撞到我身上，文件灑落一地。
我抬頭，是一張認識卻陌生的臉。
“顧筱凌！你怎么在這里？”
宋雅看起來不太好受，她盯著向池晚，眼睛里都是難以置信。
這時候，我大可以把事情全甩在向池晚一個人身上，讓她要哭要鬧去找向池晚，但……宋雅要是真的喜歡他，估計也不會為難他，反而會把矛頭指向我，心底還會增添一分難過。
“怎么，我不可以在這里嗎？”我蹲下，將文件撿起來，整理清楚，數了一下，“請宋小姐沒事不要在公司里瞎晃悠，這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免得闖禍了影響別人的工作效率不說，還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剛要走，她就跑到我前面攔住我。
“顧筱凌，你什么意思！我惹禍？我想念我男朋友，來這里看看怎么了！你這樣說，要把我置于何種地步！”
隨著她聲音響亮，全辦公室的人都被吸引過來了。
向池晚倒也是坐得住，躲在辦公室不出來。門明明是大大開著，他卻裝作耳聾，這也不太說得過去。
莫非他喜歡看兩個女人斗爭的場合，還是喜歡給這冰涼涼的辦公室添點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