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二小子！我聽你達（爸）說，讓你干完今年的契就要去農場了！”徐大郎是個碎嘴子又對隊里年齡最小的工友說道。

“嗯！我達農活是老把式，聽他說最近要外派！我今年也攢了不少票子。”張家二小子是個實在人。

“我可聽說外派是個好差事，就是不知道外派到底是去哪兒。”另一個工友開了話匣子。

“應該是好的地方，我聽我鄰居說他原來的房主，今年回來的時候還和房主聊了幾句。那時候舊的房主已經離開有三年了。今年回來是將自己在淮安府最后的幾個親戚帶走。我聽鄰居說人家回來一個月都是包的馬車，那馬車一天可得好些票子呢。”工友這里也是道聽途說的講述著。

“你以為呢？都外派了能給什么壞的差事？我就得好好干，雖然這工匠每個月都能領到票子。但是還是要有這么幾十畝地才過的舒心，你看看張家二小子人一家五口，不得分個30畝水澆地啊。這可是上等地，我在河南府鄉間時候的地主也才50畝水澆地。還是要好好干！”河南那位工友說道。

眾人就這么聊著，一直到了晚上要下工的時候，李四成和前幾天一樣，直接去了負責登記的部門，詢問曾經帶著自己進入青州府的孫隊長是否歸隊。自從進入青州府之后，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沒有見到他了。

進入接待部門員工的宿舍區域，大家都熱情的和李四成打招呼，倒不是因為李四成這個木工隊的小隊長有多高的官職，而是李四成這人很勤快，相比于那些照點上下班的工友，李四成這人很喜歡琢磨，尤其是興華公司經常出家具和木制品的新款式，對于這個很有木匠天分的李四成來說可是如魚得水。

于是他總是下班后去后勤部幫忙，時不時會有些接待處員工拿來一些小東西來修理，不過比較多的是直接去宿舍修個門，或者是修個窗戶，床什么的。后來為了方便，李四成直接簽字畫押在后勤部拿了一些木匠工具直接來搞外派，基本上就是下工或者是休息日，這些有需要的干部也不會讓他白跑一趟，有的給點票子，有的給點水果罐頭酒什么的，三個多月大家也就基本上都見過李四成。

李四成這幾天就是那幾句車轱轆話，大家也都知道。不過從李四成臉上來看，基本上沒得到自己想聽到的消息。

好在日子確實該到了，幾個正在打撲克的員工見到敲門后拘謹的李四成，其中一人看到站在門外的李四成，匆忙的將手中的牌一碼，對牌桌上的同事們點了一下頭后跑到了門口。

“李師傅，要不是你來找我，我都忘記了。孫隊長今天早上就回來了，現在在療養院。”那人臉色沉重的說道。

“怎么會去了療養院？”聽到此話的李四成也是臉色一變。

“那我就不清楚了。”那人也是實話實說。

“好吧，謝謝謝謝。”李四成說著就掏出卷好的煙卷。

那人擺擺手拒絕了。

聽到了孫隊長進了療養院，李四成就知道這不是個好消息，興華公司的工作隊回到青州府只有兩個地方，一個是工作隊的辦公樓，一個就是療養院，療養院的事情，自己在去年來得路上都聽說話，工作隊的人一方面是不希望同事進去，一方面是調侃療養院的同事。所以李四成很清楚進了療養院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結果也確實如此，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李四成才得到孫隊長的病房。

在門口的告示板上確定了孫隊長的名字年齡之后，李四成小心的敲了敲病房的門，得到房間內同意后打開房門看到了病房內的人還不少，眾人扭頭看著門外的李四成，孫隊長通過人們之間的縫隙看到了李四成，床邊站著的人接過孫隊長遞過來的文件合上后，眾人離開房間，等著最后一人走出房間后，李四成才進去關上房門。

“四成你咋跑到這里了？”孫隊長想起身給他倒杯水，李四成擺擺手反而把手中的罐頭和蘋果放在床頭擋住了水壺和水杯。

“我聽說你進了療養院就來看看你。”李四成老實的回答。

孫隊長卻想的清楚，工作隊歸來日期并不確定，李四成想要知道自己自己回來的時間，肯定是需要好好打聽一下的，而且自己今天早上到，晚上李四成就找到自己，也是很關注自己的，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孫隊長欣慰的笑著說道：“費心了。”

“怎么搞的。”看著蓋著被子的孫隊長李四成反而關心的詢問。

“路上遇到一股逃兵和百姓組織起來的亂賊，吃了點虧，被射中了小腿。”腿胳膊受傷是工作隊經常受傷的地方，如果是胳膊的話，基本上還不會影響后期的工作。腿的話如果處理得當也并不會影響，自知受傷確實屬于常見的，京華公司的工作隊基本上都裝備了軟甲和部分扎甲，最重要的是保證主驅干的安全，所以就導致弓箭偷襲的時候，基本上能受傷的就是胳膊和腿。但是這次孫隊長確實也是倒霉。

要說他身上的傷口其實也不少。畢竟他算是第一批進行對外工作的老干部了，早期工作隊的任務其實是非常危險的。那時候工作隊的規模基本上都是三十幾人，有時候多的可能三個工作隊四個工作隊一起，加起來上百人來處理已經確定的大股或者小股的當地流寇和山賊。那會就是一邊清理一邊確定行動路線，不過再怎么算孫隊長也知道自己確實應該要從工作隊上退下來了。

“情況嚴重嗎？”李四成詢問。

“還好就是不能再走遠路了，這次可能就要從工作隊上退下來了。”孫隊長雖然沒辦法繼續自己的工作，但是語氣里確實有些輕松。

“我們有快一年的時間沒有見到了，家里的臭小子一直在念叨著您，我們經常去您留給我的住址，不過基本上每次都是空的。沒想到再次相見您已經成了這個樣子。”李四成心中的難過溢于言表。

“雖然有點兒代價，不過也算不枉此行了。這次我將你們交代的一些家庭基本上都走訪了一遍，能帶回來的也就帶回來了，具體有哪些人你們要等登記結束之后你們才可以去看望。”孫隊長也算是寬慰起了對方。

“其實無妨的。這次從陜西，甘肅地區來的百姓非常多，即使工作隊的同事們找不到，他們也無非就是向著山西，河南兩個地方去而已。”李四成反寬慰起孫隊長。

“哎……話雖然是這么說，確實也有人能走到山西，河南。但實際上陜西，甘肅的百姓太苦了。”孫隊長收起剛剛輕松的表情，反而凝重起來：“我常聽戲文上和說書先生老是說，挖野草，吃樹皮。易子而食，挖野草，吃樹皮。我確實經歷過，易子而食確實沒見過，但是陜西，甘肅地區的百姓真的是太苦了。即使易子而食也得有子才行，百姓遭遇官府盤剝之后又遇到流寇逃兵，哪里還有吃食，樹皮都吃不上。我們在路上看到的更多是餓死和殺死的百姓，就這么曝尸荒野。走到山西，河南的已經是身體好，能吃上東西的了。這次可能是工作隊最后一批進入陜西甘肅的行動了，以后常駐點只保留在山西和河南兩地。”

“哎，天災人禍總是百姓承擔。現在您也要離開工作隊了，未來您會做什么工作，我到時候找您的話怎么找？”李四成開口問道。

“我剛剛和民政部門的同事，簽訂了合同，我要外派出去了。大兒子現在外調，妻子和兒媳婦也要外派，以后見面的機會可能就沒有了。”孫隊長是沒有那么落寞，反而拍了拍李四成的肩膀。

“那……”李四成剛想要詢問要外派到哪里，隨即反而閉上了嘴外派這種事情一直是登萊青地區的秘密。

“別灰心，現在公司慢慢放寬了外派的條件。加上有這么多的陜西甘肅的百姓到這里來安置，我們要騰地方的，你好好干，要是你也要外派的話，我們就能聯系的上，以你的能力肯定是要被外派的，畢竟過一年的時間你就到接收營地工作了。”孫隊長滿懷期待的說到。

“聽說外派的人之后就不會再回來，或者說很少有人回來。我在故里也沒有任何牽掛的，唯一就是兒子了，既然您離開了，我也要外派出去。”李四成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取向。而是從陜西到青州府的過程，李四成也確定，孫隊長確實是個好人，而且自己在難民開墾營的時候，兒子的學校全部是孫隊長安排的，李四成是一個有恩必報的人。不過他從難民開墾營出來的時候，孫隊長已經結束休假重新開始工作，也就沒機會報答了。

“那你的好好學手藝，我記得你對木匠的手藝很感興趣。考個好的證件外派的活兒肯定差不了。”孫隊長笑著說道。“而且你兒子腦子不錯，雖然有一些內向，不過是個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