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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是敵是友

送走于錦瑟,天色已然黑了下來。

羅瓖婉看了眼飯廳,那里的人已經散了。

午時從酒樓外帶的豐盛菜肴,也算是給受驚的百技堂人一個慰藉,酒足飯飽之后,也沒有誰還想著抱怨了,就連女孩子們也同樣吃的歡心。

丁牟關了宅院大門,笑嘻嘻跑過來問:“堂主,還有什么吩咐嗎?”

羅瓖婉點點頭。

“今日除了官兵外,你有見到旁的人出入嗎?”

丁牟撓撓頭,皺著眉思索半晌,又跑去問了兮合一遍,掰著手指稟報:“除了朗公子帶來的人,就是酒樓送菜的伙計,還有就是咱自己人了。別的......小的們沒看到誰出去,咋的,有什么不見了嗎?”

他忽然看到大敞的宿管門,驚道:“哎呦,不會...不會是那個新來的師父吧?”

“嗯。”

“他不是病入膏慌了嗎?咋還能跑,裝病?也不像啊!”

他偷眼兒瞧了下羅瓖婉臉色,揣摩著:“難道是他做賊心虛?”

看來單憑想象,是得不出什么結論了,羅瓖婉嘆了口氣:“算了,時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等日后尋著人再說。”

她也懶得管了,一切就當是譚啟升的命數吧。

次日吃罷早飯,百技堂的諸位師父、管事等都到了會議廳,羅瓖婉簡單開了個會,安排好各項事宜,就帶著圖紙趕往吉祥田莊。

思遙城福安衛所。

“清兒,先別練了,過來,我有話與你說!”

楚項臣難得來趟衛所,眾人遠遠瞧見,頗感意外,慌忙繃緊神色,奮力將拳腳舞得虎虎生風。

朗清收了勢,從演武臺上一躍而下,放好長刀,小跑來到他面前。

“師父,您的腿感覺如何,不是說要好好將養嗎?”

楚項臣背著手,兩腿有力,絲毫不見往年的難過模樣,瞥他一眼,悄聲道:“為師穿了護膝。”

朗清一愣,隨即歡喜起來:“師父,徒兒想求您件事。”

“你的事以后再說,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交代你。”

“哦。”一聽這話,朗清癟了癟嘴,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得收斂起神色。

兩人走進休憩室,楚項臣回頭,沖門口揚了揚下巴。

朗清心領神會,反手關上屋門。

“為師剛接到密令,兩月后,承接公主儀仗接迎安全的有咱們福安衛所,你們的訓練還要加緊些,昨日那位,就是新下派的總旗。”

楚項臣望著目露驚愕的朗清,嘆了口氣,坐到了椅子上。

“師父,難道是徒弟做的不好,上面有意要換人?”朗清有些心慌,腦中忍不住自查,自己的表現是否有不足之處,遭了旁人背后指摘。

楚項臣擺擺手:“不是,以往咱們衛所不打眼兒,上面也不大重視,所以...只提了你一個總旗。實際上,每個衛所的標配是兩位總旗,每位總旗掌管五十人,下面設十小旗,各掌管十人。

咱們經費有限,一直都是減半的,即便這樣,大伙仍是囊中羞澀,勉強維持運轉。

沒辦法,上面不派遣任務,祁國又無戰事,咱們這些兵卒自然無用,光是戍邊的將領就足夠了。沒人想起,俸祿自然也薄。

其實,你們不知道,指揮使那邊曾不只一次想解散咱們衛所,為師沒辦法,只得主動請纓,說...我們福安衛所可自行維持,不需要上邊下發俸祿,這才得以保留。

唉!你們這些孩子,大多是無家可歸的孤兒,若是衛所解散,連個落腳之處也要沒了。

我那時就想著,多撐過一日是一日,只要你們能長大自立,就什么都不怕了。為師老了,護著你們的時日有限,能多做一些,就多做一些。”

朗清不覺紅了眼,這些,師父從未與他說過,原來在大伙看不到的地方,師父曾為他們操心了那么多。

這樣的師父,不是父親,卻勝似父親,是他們一直以來的靠山。

“師父......”他垂眼,將心底的情緒壓下去:“那季延,具體是何來頭,師父可有打聽過?”

楚項臣擰眉:“時間有限,為師只曉得他是由指揮使親自下派的,為的就是這次公主儀仗的護衛事宜,聽說此人功夫不錯,曾在幾年前中過武舉人。”

朗清點點頭,將自己演練了一夜的請求壓了回去,不得不暫放一旁。

“啟稟大人,衙門里有人送信兒,說是案子連夜審出來了。”門外有兵卒來報。

朗清神色一凜,對此有些詫異,以往自己可沒這么大面子,不禁看向師父,昨日他確實莽撞了些。仔細想來,與那位新來的季延不無關系。

改變日常的訓練路線,是他提議的,帶著大伙去參觀百技堂,也是他提議的,頂著衙門的大旗故意吼一嗓子,也是他挑起的,似乎昨日的一切都是他一步步引導所致。

怎么可能?他不是剛剛下放禹州,人生地不熟的嗎?怎么會對百技堂感興趣?難道是在查他的把柄......

朗清越想越是心慌,剛來就對他下手,姓季的也太心急了吧。

楚項臣不知他心中憂慮,直接道:“進來說話!”

“是!”小兵應和一聲,推門進屋。

“大人,劉捕快譴人來說,那位王衙役已被撤職,家產全部罰沒充公,現在正派人去犯人家收繳,待捋出名錄來就賠給百技堂,用以填補損失。

他還說,縣令大人最是愛民,對王梟等人假公濟私的行為很是震怒,連夜審理此案,絕不能讓百姓的財產受到傷害。

如今已得到證實,此事系王梟一人所為,隨從的差役也都一一追責,打板子的打板子,罰沒銀錢的罰沒銀錢,絕不姑息,還望楚大人放心!”

小兵說完,遞上竹筒。

朗清遲疑地接過竹筒,越來越覺得此事不可控了,他還沒來得及與師父交代昨天的事呢。

楚項臣看他的神色就知有事瞞著自己,狠瞪了一眼,伸出手:“拿來!”

朗清嚇得一哆嗦,老實的交了上去。

楚項臣看過竹筒里的絹帛,好一會兒沒有說話,最后沖小兵擺擺手:“你先下去吧!”

吉祥田莊,羅瓖婉扶著丫鬟的手下了馬車。

“你叫什么名字?”之前買的時候,她也沒特意去記,想著以后相處久了,自然會記得,便只吩咐了幾人回去尋顧管家。

“回小姐,奴婢名喚蕖蘿,芙蕖的蕖,碧蘿的蘿,小姐若是不喜,可重新為奴婢賜名。”蕖蘿蹲身一禮,模樣極為恭順。

羅瓖婉看了眼門口侍立的小廝辰謹,還有另一個臉兒生的小子,淡淡道:“就叫這個吧。夫人回莊子了嗎?”

每日里事情那么多,她可沒閑心給人改名字玩,只要不是太過奇怪,叫什么都一樣。

“回小姐,夫人和三小姐并沒有回家,聽說是回了羅陽村。”

她的話令羅瓖婉一愣,就連守門的辰謹也是一驚。

夫人的去向他也是剛剛知曉,這丫鬟剛來怎就曉得了?

雖說夫人去哪兒并不是什么秘密,可畢竟是主子,又沒有特意告知,多少是有些逾越了。

羅瓖婉靜默片刻,點點頭,頗有深意的看了眼那丫鬟,邁步向院里走去。

蕖蘿飛速掃了其余幾人一眼,小跑跟在了后面。

內院門口,一個稍顯豐腴的白凈丫鬟,正抱著把大掃帚在那里踱步,見到二人前來,迎頭便跪:“主子,這院子里,奴婢能進去打掃嗎?外面的活計都有人干了,我看這院子里落葉也有不少......”

蕖蘿見是她,連忙在后面使眼色,示意她小心說話。

胖丫鬟不為所動,又笑嘻嘻跪行兩步:“主子,我呃...呵呵...奴...奴婢是剛來的,規矩還不太懂。”

她舉起白胖健碩的胳膊,上面肌肉隆起,與之前的藕節兒截然不同。“奴婢有的是力氣,粗活累活,您盡管吩咐就是。”

羅瓖婉被她憨直的樣子逗笑了:“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額呵呵......奴婢叫毓桃,以前的主子喜歡吃桃子,種了好多桃樹,又覺得奴婢長得像那桃子,就取名叫毓桃了。嘿嘿......”

她仰著頭說笑,全然沒有做奴婢的卑微,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日子一樣。

自從穿越過來后,羅瓖婉見過各種各樣性格的人,唯獨像她這樣的,還是第一次見。

“好,以后你就專門負責內院的打掃事宜吧。”

毓桃大為歡喜,伏身便拜:“謝主子恩準,嘻嘻!”

“起來吧!”羅瓖婉抬了下手,撂下時碰到背著的挎包,里面的圖紙沉甸甸的。“哦,對了,蕖蘿是吧,你去把羅管事和工地的楊師傅請來,我有事交代。”

“是!”蕖蘿瞟了眼兀自傻樂的毓桃,轉身向外院跑去。

內院里靜悄悄的,只有偶爾飄下的枯葉發出淺淺的聲響,在甬路上滾成一團,沒一會兒又四散開來。

羅氏不在,似乎院子憑空大了許多。

前世,父母出國,獨留她一個人長大,親情這種東西,對于她來說就是極度奢侈又遙遠的存在,很陌生。

時間久了,她也就忘了依賴,沒有期待就不會難過。一個人住,一個人上學,遇到困難一個人面對,生病了自己硬扛,也不覺得如何。

可是人不都是一帆風順的,當她遇到難以解決的難題時,也想向父母尋求幫助,可是越洋電話里的只言片語根本解決不了實際問題,長時間的分開,他們之間已疏離的猶如陌生人了。

來到這個世界,成為另一個羅瓖婉,她才感覺自己是個真正的女兒。羅氏的疼愛,三妹的乖巧,大姐的照拂,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又溫馨,讓她盡全力想呵護家人一輩子。

可惜.......羅氏的刻意疏遠,眼眸里的嫌惡是那么明顯,她不是看不見,只是不愿相信,執拗的想要證明自己是個稱職的女兒,是個值得她疼愛的孩子。

“主子,主子?”毓桃小心問道:“主子,您能到屋里歇息一下嗎?奴婢要清掃這一塊兒了。”

“哦,好!”羅瓖婉回神兒,推門進屋。

片刻后,蕖蘿帶著羅詔和楊師傅過來了。

“羅掌柜,圖紙您帶來了嗎?”楊師傅額上冒著薄汗,站在門外著實跺了跺腳,又仔細拍干凈身上的泥土,拘謹的走進廳堂。

羅詔倒是頗為自在,直接尋了把椅子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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